秋色高，月色明。
月冷正在灯下看书，“砰砰”有人砸门，月冷尚未起身，门已经被推开了，庞月月一阵风似的闯进来：“含烟在吗？”
月冷请庞月月坐：“师兄出去了，月月姐可有什么事情需要月冷转告。”
“出去了？这么晚出去哪里？”庞月月奇怪，随即摆手笑道：“其实找他也是想说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
“好事！”庞月月端详月冷：“我家弟弟果真一表人才。”
“月月姐，到底是什么事情？”月冷见庞月月笑得慈祥，忽然觉得似乎背脊有些发凉。”
庞月月笑眯眯地：“姐给你提亲来了。”
月冷汗……提亲，她能给谁提亲？不会是……
“李冰、李雪两个都要嫁给你呢。”庞月月一脸明媚：“你真是好福气！”
月冷一脸黑线，果真是……
“多谢月月姐美意，”月冷斟酌着措辞：“也多谢两位李姑娘抬爱。”
“不谢。”庞月月心无城府，“就知道你会高兴，等我和你师兄说去。”
“等等。”月冷慌忙拦住：“月月姐，千万不要。”
“怎么？”庞月月清澈的目光看月冷：“怕你师兄不同意？”
“不只是师兄。”月冷一头的汗：“小弟，小弟尚未有成亲的打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庞月月笑道：“不用不好意思啊。”
“不是。”月冷叹气：“小弟真的不想娶那两位李姑娘。”
“不想娶？为什么？”
不想娶就是不想娶，还有什么为什么。月冷沉默。
“怎么不说话？”庞月月有些急：“她们有什么不好？你说？”
“两位李姑娘都很好。”月冷也不知道怎么和庞月月解释。
“好不就行了。”庞月月笑，以为月冷可能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具体的我会找你师兄商量的。”庞月月满意地想走。
“表姐，万万不可。”
“又怎么了？你不是说好吗？”
“好是好，可是好不等于说小弟愿意娶她们啊。”月冷急得：“这种婚姻大事，月月姐不要儿戏。”
“怎么是儿戏？”庞月月不乐意了。“她们两个是我自小到大的姐妹，和亲的一样，你是我的堂弟，也是我的亲人，自然应该嫁给你才是。”
“我是月月姐的亲人不错，可那也不等于我就得娶她们两个啊。”月冷头都大了：“若是其他事情都好商量，只是此事小弟是万难从命。”月冷深施一礼。
“什么叫万难从命？难道我会害你不成！”庞月月也发了脾气：“叫你娶亲，又不是推你跳火坑，你干嘛那万般为难的样子啊。”
月冷正在发愁如何应对，门吱呀一响，含烟微沉面色走了进来。
“师兄！”月冷忙过去施礼，顺便躲到师兄身后。
“这么晚了，怎么还吵吵闹闹的？”含烟瞪月冷。
“你回来的正好！”庞月月指含烟：“你是怎么管教师弟的？他连长辈的话都敢不听。”
含烟皱眉。
月冷忙道：“师兄，月月姐要把那两位李姑娘嫁给小弟……”
含烟看庞月月。
“没错，我就是要把李冰、李雪嫁给他，怎样？”
“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们两个哪里不好？我们三个就像亲姐妹一样，难道她们两个还会委屈他吗？”庞月月冲到含烟面前，瞪着眼睛看含烟，一边拿手指着月冷。
“庞姑娘，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含烟冷冷地看着庞月月
“你说谁儿戏？”庞月月真受不了含烟对自己这种冰冷又蔑视的态度，脸都红了：“我决定的事情怎么是儿戏？”
“你怎么会想把自己的仆从嫁给月冷？”含烟又去看月冷：“莫非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月冷吓得：“小弟冤枉，不关小弟的事。”
“谁是仆从？”庞月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哈，你误会了。李冰和李雪不仅不是仆从，身份还高贵的很呢。”
“那月冷就更不能高攀了。”含烟冷冷打断庞月月：“月冷，还不恭送庞姑娘出去。”
“月月姐请。”月冷应声过来，对庞月月欠身。
“柳含烟，你不要太过分了！”庞月月不仅脸气得通红，眼圈都红了。
连名带姓的一声“柳含烟”，让含烟颇为不爽：“庞姑娘，夜色已深，还是请你回房休息去吧。”
庞月月跺跺脚，气道：“回去就回去，我去找三叔说去。”
“庞月月！”含烟忍不住喝道：“你添什么乱？”
“我添什么乱了？”庞月月委屈得：“我好心好意来给月冷提亲，怎么了，再说我是月冷的堂姐，他的婚事我也做得主。”
“庞姑娘，月冷他上有师父师叔，他的婚姻大事，就不劳你多操心了。”含烟皱着眉，压住火气。
“是啊月月姐，那个，那个强扭的瓜不甜啊。”月冷急忙道，随即那个汗，“强扭的瓜不甜”自己咋想起来说这句呢。
庞月月也忍不住想乐，但看含烟冰冷得雕像般的脸，哪还乐得起来，只能瞪月冷道：“好心没好报，哪个愿意嫁给你似的。”
其实庞月月说到这里，若是含烟不说话，这事情也就揭过去了。偏含烟今天心情很不顺，听到这里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下。
庞月月立刻炸庙：“你哼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哼我啊，你是不是以为我愿意嫁给你啊，没错，是我愿意嫁给你，所以你就拿“桥”是不？所以你就欺负我是不？
含烟一句话也懒得再说，命月冷：“还不送客。”
“柳含烟！”庞月月咬着嘴唇：“你要是不愿意娶我，就明说！”
月冷在一边晕，怎么又说到那去了。
含烟不说话。
沉默就等于承认。庞月月的脸色刷地白了，“好，好，当谁愿意嫁给你呢，咱们的婚事就此作罢！”
含烟皱眉，看庞月月，月月泪珠盈落，楚楚可怜。
“庞姑娘……”含烟正想着要如何安慰她，庞月月已经一扭头，冲了出去。
房门微掩。
“哐当”一声，庞月月正中门上，“啊”地一声往后倒来。
月冷慌忙伸手去扶，正瞥见含烟师兄也伸手去扶，忙缩回手来。含烟见月冷伸手去扶，便也放下手来。两人同时伸手，又同时收回。
“当”的一下，庞月月仰面朝天摔到地上，后脑勺着地。
“哇……”庞月月躺在地上，无限委屈趁着头痛，大哭起来。
月冷看含烟，眼里尽是埋怨之色：你看看，你把我堂姐弄得，还不快哄哄。
含烟愣了一下，弯腰过去，轻咳一声道：“庞姑娘，并没有流血，而且，地上凉……”
“哇……”庞月月差点没哭背过气去。
月冷一脸黑线：师兄，你这是哄人啊还是气人啊？
“哐当”一声，房门被踹开，李冰李雪两个一起冲了进来：“月月，你怎么了？”
“他欺负你？”李冰李雪扶了庞月月，异口同声地问，在庞月月抽噎着点头的同时，已经一起把愤怒的目光射在了含烟的脸上。
含烟叹气，真乱。
“咱们教训他！”李冰李雪也不管打得过打不过，双剑齐出往含烟杀到。
庞月月正哭得泪眼朦胧，全仗李冰李雪扶住，两人突然舍了她去打含烟，她一个站立不稳，正撞到旁边的桌子上，她拽着桌布想站稳时，又将桌子上的一套茶具带落。
月冷先扶了表姐，伸手一捞，将堪堪落地的茶具接住，“月月姐，当心。”
庞月月一把推开月冷：“你的眼里就只有你师兄，哪还有我这个堂姐。今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月冷退后一步，正要继续劝说，抬头正瞧见小莫站在门外。
“师兄！”月冷欠身行礼。
小莫已经欠身对含烟道：“老大请含烟师兄和庞姑娘到偏厅说话。”
这事惊动了老大了。月冷顿觉心跳慢了一拍。
含烟对小莫点头，“我们马上过去。”回头看看还面带泪珠的庞月月及她身侧两个兀自拎着剑的保镖，警告道：“师兄面前，都给我小心说话。”
庞月月咬牙道：“我要说什么便说什么，要你来管。”说罢，带头先往偏厅去了。
含烟面沉似水，头也不回地道：“你看什么热闹，回去睡觉！”
随风吐了下舌头，放下垂帘，乖乖地退回去了。
月冷叹口气，“都是小弟的错。”月冷偷偷看师兄的脸色。
含烟瞄他一眼：“你有什么错。”
小卿负手而立，小莫侍立在他身侧。
庞月月原本是满腔怒火准备在小卿这里狠闹一场，责他个对含烟管教不严之罪，但是见了小卿那淡淡的神色，不自觉心神一凛，竟不敢再吵闹，默默地福了一礼，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卿微微笑道：“月月有何委屈，师兄为你做主就是。”
庞月月脸一红，摇头道：“是月月没有分寸，这么晚了，还打扰老大休息。想是月月无礼，吵了三叔、四叔和禄伯，对不起。”庞月月再次福了一礼。
李冰忍不住道：“月月，你怎么不说你那个夫婿……”
庞月月忙捂住李冰的嘴：“是我的不对，不关含烟事，不要乱讲话。”
含烟从未见过庞月月如此温柔似水，通情达理的样子，一时竟有些呆了。
庞月月已经又对小卿盈盈一礼：“谢谢师兄的照顾，也请师兄代为拜谢家里的各位长辈这段时间对月月的疼爱。月月就不去给各位长辈辞行了。”
“辞行？”含烟忍不住皱眉：“你又要干什么去？”
庞月月忍住没瞪含烟，只对小卿道：“月月决定和李冰李雪回西夏去。”
“去西夏？”小卿目光扫过李冰李雪：“两位李姑娘是西夏人？”
李冰李雪一起点了点头，李冰拉着庞月月的手道：“月月，你终于愿意和我们回家了。”
含烟冷冷地道：“你去西夏做什么？”
庞月月实在忍不住，狠狠瞪含烟一眼：“要你管？我和你退了亲，便再无干系，我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
“这退亲一事，从何说起？”小卿很和蔼地问含烟：“婚姻大事，岂能轻易更改？”
“是庞姑娘要退亲……”含烟看着老大的目光转冷，解释和辩驳的话再不敢说。
“是我要退亲的。”庞月月实在伤心，眼圈又红了，无限委屈，却无从诉说。
小卿皱眉。含烟立刻觉得如芒在背。
“跪下！”小卿吩咐。
屋里的人都是一凛。
含烟愣了一下，老大不会是叫我在庞月月跟前罚跪吧？
“叫你跪下没听见？”小卿声音不大，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生气，可是含烟却不敢再迟疑，长衫一撩，对着小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小莫和月冷屏息凝气，在一旁立得笔直，头都不敢抬。
庞月月和李冰李雪也站了起来，都有些手足无措。
“师兄，”庞月月看着含烟挺拔的背影，再看小卿：“师兄，你不要罚含烟，是月月任性胡闹，不招人喜欢……”
小卿轻摆手：“月月不必替他说情，他这段时间蛮横无理的事情也做得不少了，本就该教训，待我狠狠收拾他一顿给你出气。”
含烟一脸黑线，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老大，你也太不给我留面子了吧。
小卿似乎猜中含烟心中所想，拿脚踢了踢他道：“你梗着脖子做什么？还不服气？堂堂男子要弄到被女孩子退亲的地步，你好意思？这次非打断你的腿，给你长长记性。”
“请老大开恩。”小莫忙跪了下去：“含烟师兄纵有不是，也罪不至此。”
月冷也随着跪下去，看了庞月月一眼，满眼焦急。
庞月月懵了。她早听说过小卿老大管教师弟们极其严厉，但是也想不到会因为自己退亲就要打断师弟的一条腿。
其实她也不是真想退亲。
“师兄，我说退亲只是气话，我不要退亲了。你别打断他的腿。”庞月月忙跪到小卿跟前求情。
含烟晕，这女人真没脑子，老大不过是吓我也吓你的。侧脸看过去，庞月月正好和他跪个并排，此时也看过来，眼里的心疼与担心一览无余，明亮清澈的双眸，就那样印刻进含烟的心底。
“既然月月求情，他的腿就先留着，日后若是他再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小卿在“只管”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庞月月看含烟只绷着脸垂头不语，心里大乐，眉开眼笑地道：“谢谢师兄给月月撑腰。”
小卿微笑点头。
含烟欲哭无泪。
“还不谢过月月给你求情。”小卿喝含烟。
含烟暗暗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对庞月月一礼：“多谢庞姑娘求情。”
庞月月垂下头：“对不起。”庞大小姐的优点之一就是无论何时都不会居功自傲，而且也从不自以为是。她知道今天含烟在自己面前大大的没了面子，心里一定不好受，她可不敢真担了含烟的“谢”字。
“还不扶月月起来。”小卿再命。
含烟无奈，只得伸出手去扶了庞月月站起。庞月月微垂首道谢。含烟冷着脸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小卿心里叹气，都这时候了，亏他还能摆着他那张酷酷的脸给庞月月看。果真是欺负庞月月欺负惯了的，难怪禄伯要替庞月月来自己这里诉苦。
“你先送月月回去休息，我还有事情吩咐你。”小卿挥手命退。
含烟和月月一起欠身告退，走到厅门，燕雨匆忙地行了过来，对含烟欠身行过礼，直往堂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