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云被小卿拖回自己的院子，已吓得腿都哆嗦了。
小卿师兄平素里自然是极疼他，但是让他疼的时候也是真疼。
玉云是极依恋也是极怕这个大师兄的。
他被小卿拖着走时，自是不敢用力挣扎，只是一边拼命的掉眼泪，一边低声求道：“师兄，师兄，云儿错了，云儿知道错了，师兄饶了云儿吧。”
小卿沉着脸，斥道：“闭嘴。”
院中偶有巡夜的镖局弟子见了，都远远地欠身行礼，退了开去，玉云更是害怕，只想着如何能哄得师兄轻些打自己的板子。
未进小卿的院子，就听得院内噼啪的板子声，玉云的屁股就更疼得厉害了。
小白正挨得辛苦，见小卿气势汹汹地将一个少年扔在了自己旁边，忙往旁边挪了挪。
“师兄。”小莫欠身行礼，心里忍不住叹气，玉云要惨了。
小卿冷冷地伸手，小莫将手中的棍子欠身奉上。
“滚。”小卿冷冷的一个字，小白被小莫半拖半抱了进屋，才反映过来，自己是被赦了。
“啊……疼……啊……那个倒霉的……啊……小孩……疼……疼，疼……是谁啊？啊……疼……疼，轻点。”小白趴在床上，忍着疼，压低声音还不忘嘟囔，抬起头还想往院子里看。
小莫心烦意乱地帮着小白上药，叹了口气道：“是玉云。”
“玉云？……哎呦……不是失踪了的那个吧？又回来了？那不是小卿老大的心肝吗……啊……”小白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小莫忙一把将他的头按进被子里。
院子里，玉云已经爬跪起来：“师兄，云儿错了，师兄重重地打。”
小卿淡淡地道：“规矩。”
玉云忙伏低了身子，褪掉裤子，扭头可怜巴巴地看了师兄一眼，又低下头，轻轻地啜泣着。
小卿手中的棍子已经一下落了下来。只一下落实，玉云被一下被打倒在地，“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小卿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站着。
“云儿错了，师兄别生气，云儿不敢喊了。”玉云强忍住痛，又跪起来。
小卿再一棍子打下来，玉云又是忍不住痛呼出声，被打趴在地。
玉云又咬牙爬跪起来，可是手脚都哆嗦了，眼泪更是如何也忍不住了：“师兄，别生气，云儿一定忍住的。”
第三下打下来，云儿却是爬了半天才爬好，腿已经哆嗦的不行，感觉屁股已经裂成十瓣八瓣了，痛得头都迷糊了。
“师兄，师兄……”玉云抬头去看师兄，只见师兄冷肃着脸，知道师兄还在生气，再不敢求饶，强咽了泪，又跪起来。
“师兄，重重打云儿吧，云儿不该不听师兄教诲，云儿不该缠着师父要去麒麟洞，师兄担心了。”
“你还知道。”小卿终于怒喝出声。手中的棍子噼啪地打了下来，一下一道血痕，打得玉云忍不住随着棍子一下下抽搐，玉云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大，终是忍不住一个翻身，抱了小卿的腿，“师兄，师兄，云儿知道错了，师兄原谅云儿吧。”
小卿停了棍子，任玉云抱着自己的腿，没有说话。
“师兄。”云儿不松手，用力抱紧小卿的腿：“师兄别打了，云儿要疼死了。”
“师兄，云儿真的疼啊。师兄要是打坏了云儿，师兄也心疼的。”玉云去拽小卿的袖子，“师兄看看，云儿的屁股都碎成好几瓣了。”
小卿心里一软，“多大的人了，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小卿终于扔了手中的棍子，蹲下身来，月光下，玉云的屁股虽然没碎成好几瓣，却是肿胀着，几道狰狞的血口分外惊心。
小卿先前打的那几下，含怒而发，每下都直接撕裂了皮肉，后面的这几十棍子虽然也重，也只是加重了先前的伤势而已。
“这么不禁打？”小卿毫无怜惜之意，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得玉云又是忍不住的一声惨叫，又忙咽了回去。
“这十年少挨了不少打，倒金贵上了。”小卿冷冷地斥：“你就尽管闹，师兄必在几日内都给你补上。”
“云儿不敢，云儿想师兄了。”玉云吸着气，往小卿怀里蹭。
小卿心里一热，云儿果真是最乖巧的。
“云儿该打，师兄尽管自己打就是，干嘛将云儿扔给含烟师兄，含烟师兄打得可疼了。”玉云简直想钻进师兄衣襟里去。
师兄身上暖暖的，还有一种淡淡的甜香，真舒服啊。
玉云用力一拱，小卿本就是半蹲着，冷不防被玉云一撞，一下跌坐在地，一声“痛”字差点脱口而出，玉云也一下扑倒在地，“哎呦”“哎呀”地喊起痛来。
小卿皱了眉道：“玉云，你已经不是六岁了，能否成熟一些，收敛一些？”
“能……”玉云偷偷地瞄师兄的脸色：“要是师兄许云儿疗伤……哎呦……”云儿的话被小卿重重地拍在屁股上的一掌而打断。
“师兄，师兄。”玉翔老远就听见云儿的惨叫，忙不迭地冲进院子里，惊讶地看见小卿老大和云儿在地上正滚做一团。
小卿心里大窘，唉，这样子给玉翔看到，实在有损老大的威严，遂喝道：“你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玉翔楞了一下，玉云已经扭了头，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玉翔哥哥。”
玉翔恍然自己的任务来，扑通跪地：“师兄，您，您饶了云儿吧，云儿才回来。”
小卿冷冷哼了一声，已站了起来，云儿自然是站不起来，半趴半跪在那里，冲玉翔眨眼睛。
“你不在师父跟前好好伺候，倒来我这里啰嗦，怎么，可是打量着在我这里欠的板子不多吗？”
玉翔听得师兄语气不善，心里有些哆嗦，只盯着地面道：“小弟不敢，只是，那个，那个……”玉翔想说是师父命我来求情的，又不敢说，万一在师兄这里落下什么“在师父面前说嘴”的罪名下来，又得赚不少板子来。
小卿看玉翔这个那个的半天，也没敢说，心道，玉翔如今也学了乖了。他已猜出，怕是师父心疼云儿，让玉翔来求情的。心里也得意，师父到底还是宠着自己，总是维护自己这个当大师兄的权威，没有当面驳斥自己，这会却让玉翔来做说客。
小卿心中得意，脸上却冷肃着：“傅家弟子回话的规矩，想来你是忘了，跟我面前还‘这个’‘那个’的，真是有了胆色了。”
“师兄，小弟……”玉翔讷讷地不知要如何辩说，心里忽然后悔，自己实在该想好了措辞在进来的。
“小莫！”小卿喝道。
“师兄吩咐。”小莫“嗖”地自窗户中射出，笔直地落在小卿面前，欠身行礼。
小卿一指玉翔：“给我掌他的嘴！二十！”
小莫同情地看了玉翔一眼，玉翔张了张嘴，差点哭了，只得道：“小弟恭领师兄责罚！”
小卿理也不理玉翔，回身一把抱起玉云，径直进屋去了。
玉云看了玉翔一眼，就紧闭了眼，师兄这会恕了他，他可不敢再开口了，况且这屁股真的要碎掉了，还是让师兄早早给上药去要紧。
今日倒是个晴好的天气。白霆站在院子中，满院的菊花，晃得人眼中一片金黄。
白霆对着日光眯了眯眼睛，扫过正对着院门的石子路上跪着的身影，准备去龙城的院子里吃早点。
小白早已跪得摇摇欲坠，屁股更是要飞了似的疼痛，想来已经肿得两个屁股大小了，所以压得两条腿像断了似的疼。
“那个到底是不是亲爹啊，”小白两眼含泪，“看见自个的宝贝儿子跪在这里就跟看雕像似的，没有一点同情之心啊。”
“你这臭小子，这会儿老实了，再跑，再跑啊！“白霆到底还是沉不住气，经过小白身边时，忍不住一把揪了他的耳朵，对着他的耳朵狂吼。
“爹，儿子知错了。”小白规矩地认错。
白霆很满意儿子的态度，端起爹爹的架子问道：“可见过你傅叔了？”
“是。儿子一早就给傅叔请了安，是傅叔命儿子跪在这里恭候您老的。”小白挪了挪腿，伸手抱住老爹的胳膊，“您快让儿子起来吧，不然儿子的腿真折了。”
“腿折了也活该！我问你，你有没有跑到雪山你姑妈那里退亲来着？”
小白的眼珠拼命地转，白霆已经松了他的耳朵，一把拧住他的脸：“说话，有没有？”
“有！没退成！”小白答得干净利索脆，他最怕老爹来这一招，“可怜我这英俊的脸啊。”小白使劲地揉着，瞪老爹：“我是要退亲，可是姑妈将我撵出来了。”
“该！”白霆道：“退亲这事你最休要在题，否则老子打断你的腿。对了，玉儿那丫头呢？你没看见？”
小白摇头，心虚，“没……看见啊。”
“那还不快滚起来找去，要是玉儿丫头有什么闪失，你自己和你姑妈交代去。”
“对了，爹爹，”小白伸手拽住白霆的胳膊，“儿子不肖，儿子欠了点外债……”
白霆往出拽胳膊，“龙城等我吃饭呢。”
“爹，爹，”小白扑住白霆的腿：“子债父还，您不能推卸责任啊。”
白霆一脚踹翻小白，“小卿，小卿，不是叫你不用给老子留面子，狠狠打这臭小子的，怎么他现在还能跟老子这耍无赖呢。”白霆叫嚣着出去了。
小白爬了半天爬不起来，用手拽着地上的青草悲痛：“哎，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到哪里去寻六千两来还给那个吃里爬外的丫头呢。”
白霆进了龙城的院子，就见小卿垂着双手，端正地跪在门下台阶前。
“小卿，一大早的，怎么就惹了你师父？”白霆过去，围着小卿转。
屋内，龙城和禄伯快步迎了出来。
“白大哥，早。”龙城欠身施礼。
白霆笑道：“早，今日起的早些，来你这里讨些吃食。”
龙城笑着请白霆进屋。白霆却看着小卿，龙城只得道：“还跪什么，起来伺候着。”
白霆这才笑着进屋去了。
小卿恭敬地应了，起身跟进屋里。
龙城请白霆上首坐了，已有弟子添了碗筷过来，小卿在旁接了，帮白霆摆好，规矩地侍奉着。
“小卿辛苦了。”白霆对小卿笑：“只有你才能让小白那臭小子老实些。”
小卿欠身：“弟子分内之事。”
龙城瞄了小卿一眼，“我看他不仅辛苦，还威风的很呢。”
小卿再欠身：“谢师父褒奖。”
龙城一拍桌子，很轻，“是你把玉翔的脸打成那样的？”
小卿忍住唇边笑意：“师父明鉴，玉翔违了规矩，徒儿只是稍加惩戒。”
“违了规矩？”傅龙城瞪小卿：“亏你还知道规矩两字！”
小卿垂膝跪下：“师父教诲！”
“掌嘴！”
小卿无限委屈地抬头看了师父一眼，又垂下头去，眼睛一闭，挥手往自己脸上打去。
这一下当然没有打实，这功夫，白霆早一把抓了小卿的手，回头对龙城道：“他怎么了，你就又教训他。”
龙城看了看白霆，有些窘迫。
昨夜里，他担心小卿打重了玉云，自己却又不好拦着大徒弟教训师弟，只好命玉翔去求情。
哪知，一个时辰后，玉翔顶着猪头般的小脸来复命，“师兄不打玉云了，师兄也没打徒儿的板子，只是命小莫师兄掌了徒儿的嘴。”
龙城看玉翔委屈可怜的样子，总是克制住了立刻将小卿拎来胖揍一顿的冲动，想着待今早再收拾他。
哪知平素里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吃早饭的白大哥，今儿竟这么早就过来了。
“也没什么大事。”龙城总不成说，自己这收拾徒弟出气呢，便瞪了小卿一眼，算这小畜生运气好，这事就不跟你计较了。
“那就好。”白霆笑道：“这几日，家里的事情多，你就莫再和徒弟们生气了。”
龙城应了一个“是”字，吩咐小卿“且滚起来吧。”
小卿恭敬地谢了师父，又谢了白师伯，退到一边。
禄伯看了白霆一眼，心道，小卿这才跪了多一会，你就知道求情，那边院子里可是有个跪了一夜的了。
“龙城，是不是该叫老三起来了。”白霆当然没忘了龙晴，他咬了一口油条，故意漫不经心地道。
“白大哥就是太宠着龙晴了。”龙城微笑道，算是应了白霆的话。
“我去吧。”禄伯忙起身。
龙城伸手拦了，吩咐道：“小卿，请你三叔回房更衣。”
小卿欠身告退下去，禄伯才坐了，吃饭。拿起筷子，犹豫在三，开口道：“大老爷，您恕禄三多嘴。”
“禄伯有话请讲。”龙城停箸，看着禄伯。白霆只管自己吃喝，却竖起耳朵听禄伯说话。
“大老爷，按说，禄三不该多嘴，更不该背后议人长短。但是您今日去带着三老爷去武家，禄三实在是有些担心。武场主为人极好面子又护短，武家悔婚之事，只怕多要责怪在三老爷身上，您，您……”禄伯“您”了半天，也没“您”下去。
白霆已听得着急，接口道：“他这话没错，龙城，你切莫再冤责老三了。”
禄伯忙点头，“禄三放肆了，大老爷见谅。”
龙城微微一笑：“白大哥、禄伯放心，龙城自有分寸。”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禄伯还想再说，白霆却以为龙城是答应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早些吃饭，早去早回。”
禄伯心下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
待三人用饭完毕，出得厅堂，龙晴已经在堂下静候了。
龙城看看跪地谢罚请安的弟弟，又沉肃了脸：“明知今日去武家为客，还穿一袭黑衣出来，可是故意讨打吗？”
龙晴垂头：“是小弟思虑不周，这就去换过。”
待龙晴退出去，白霆才埋怨龙城道：“你如何又和老三过不去，这一袭黑袍衬得他是多么英挺俊朗，这也当得你挑剔他吗？”
龙城笑笑，只请白霆喝茶。
龙晴不敢多耽误，很快换了一袭淡青色的长袍出来，恭敬地再给哥哥请安。
龙城只点了点头，请白霆在镖局随意，带了龙晴、小卿往武家牧场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