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升曾问小林四个问题——
“你是否很希望自己成为剑界中人?”
“是!”
“那么你希望自己到达一个什么高度?
“一名顶级剑师!”
“届时你还会打铁吗?”
“一定不会!”
“为什么?”
“因为她!”
其实修炼与打铁,放在更早以前,小林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而现在却刚好相反。
这主要是因为一个人。
换句话说,如果那个女人不出现在他生命里,也许小林就还是以前的小林,一个苦守深山成天铿铿锵锵的小林。
可是小林已经为之做出了“第二个准备”,并告诉狄升“第一个准备”是什么。
今天他不仅没有打铁,甚至连身上的装束却变了,变得根本不像一个铁匠,甚至一个俗世中人。
“狄剑主,你终于来了!”
“怎么会突然穿成这样?”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要准备做什么?”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是你的第二个准备,为了桃花夫人而做出的第二个准备!”
“我想你应该早就猜到了,所以我告不告诉你,其实没什么区别!”
“对我来说是这样,可对你就不同!”
“你是说我还没准好?”
“至少在心里是这样!”
小林忽然不说话了,半晌才有所转移地问:“依你看,我现在像不像一名剑师?”
“我想确认为了买这身行头,是否又花掉了你的全部家当?”
“是的!”小林有些犹豫地点头!”
“如果我要说不像,就会觉得对不起你的全部家当!”
“那就是不像啰!”小林叹道,“其实我也知道,有了这身行头,并不代表就有人会认为你是剑界中人,更不用说是一名顶级剑师,就像戏台上的武生一样,他们扮演得很逼真,实际上却一点武功也不会。”
仅从装扮上看,小林无疑像极了一名剑师,甚至跟狄升的装束几乎一模一样。
但狄升知道,他身上的剑绝不是出自育剑池的上古神剑。
“听摆摊的人说,这就是戏台上一流名角用的剑!听起来有些王婆卖瓜的意思,但我宁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有一把剑并不难,但有一把好剑却是难上加难!”狄升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剑,然后说道,“我要告诉你的是,花钱去买,固然也能买到不错的剑,但顶多是不错而已!”
“那你们的剑又是如何得来?”
“这是以后的事了,你现在还是先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难道现在狄剑主你.......你现在还不明白我找你的目的吗?”
狄升略略一叹:“你还是尽早打消此念吧!”
“为什么?”
狄升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蓦在此时,这个年轻人竟忽然一跪在地,并且丝毫没有犹豫。
实际上,他从未接受过别人的跪拜及请求。
在对方为开口之前,他已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对方果然这么说了,只是比他预想的更为激动。
狄升看似有些愤怒地说道:“你且起来!”
小林摇头:“不,你若不答应收我为徒,教我修炼剑术,我决不起来!”
狄升正色道:“你是个刻苦上进的青年,胆识也很不错,其实我应该答应你!”
小林忽然一怔:“真的?”
狄升却说:“可是我又不得不拒绝你!”
小林又是一怔:“为什么?”
狄升继续正色道:“因为那些艰难险阻,常人实在无法逾越!”
“你是说我的观念与作风与你们差别太大,并认为我根本无法在这些方面做出改变么?”
“非也,其实这些作风与观念在俗世社会也可找到,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那你指的是什么?你是怕我临阵退缩吗?不,即使有再大的困难我也会从一而终!”
狄升继续摇头:“问题在于,那些困难会随时结果你的性命,难道你连死也不怕吗?”
小林犹豫,仍未起身。
“你......”狄升已经愈发严肃,尽管他觉得,单纯的劝说很可能改变不了这个年轻人的意志。
小林继续低着头,恭然说道:“如若狄剑主不肯答应我,我将会因为她而内疚一辈子!”
狄升忽然犹豫起来,因他很清楚小林的内疚是什么。
但这时,他却忽然看见一阵风。
确切地说,这是一个人。
他当然认识这个人,否则不会使出全力接下对方一掌,而天底下能令他这么做的,应该不超过五人。
“你终于肯见我了,但上一回为何不愿现身!”
“因为那时我只想见你一人!”
说话的人是独孤南,他现在已经说了第一句话。
“那么你为什么又不愿意见天若情,莫非你跟她之间.....”说到这,狄升很快住口,因为他知道这种可答可不答的问题,独孤南肯定不会回答。
狄升也一直没有露出他那习惯性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因为在独孤南这种极度冷酷的人面前,你想笑也笑不出来。
他沉想片刻,接着问第三个问题:“对于卓不凡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不会杀他!”这也是独孤南的第三句回答。
狄升之所以斟酌第三问,是因为这已经是他今天最后一问。
因为对方是独孤南,人称话不过三的独孤南。
狄升没有再问,独孤南也没有再答。
即便狄升再问,独孤南也不会再答。
独孤南纵身驰远!
独孤南消失!
他想独孤南下一个要找的人,可能是卓不凡,也可能是天若情。
一念及此,狄升也不再多做猜想,从千仞层巘卷腾而下,回到之前离开的地方。
但见小林依然跪着,只是旁边多了一人。
这个人居然是天若情!
他笑了,天若情却没有对他笑,而是颇显急切问:“独孤南是不是已经走了?”
“难道你刚才也见过他?”
“我倒是一直这么想,可惜没有机会!”
“那你怎么知道来的是他?”
“猜的,从你的表情上就可以猜出来!”天若情终于笑了。
狄升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这是当然!”
“好吧,我现在就把你想打听的告诉你!”
“几句!”
“三句!”
“最重要的一句是什么?“
“五个字,我不会杀他!”
天若情神色一紧:“谢谢,我得走了!”不久又忽然回头:“顺便提个建议,你应该收这小子为徒,告辞!”
狄升沉声道:“我知道,保重!”
他大概知道天若情为何匆匆离开的原因,因为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三个人之一。
“我不会杀他”显然可以理解为“我一定会给他不致命的伤害”,或者“我一定会叫他生不如死”,而这种逻辑在独孤南身上完全适用。
小林忙问:“敢问狄剑主,这黑衣人如此厉害,莫非他也是你们无神岛的绝顶高手?”
“哦,你看见他是谁了吗?”
“没有,连一个影子都没看见!”
“既然这样,我就再择日相告吧,今天尚且不是时候!”狄升沉思良久,才沉声说道:“你且起来说话!”
“你还没答应收我为徒,我……我还是跪着吧!”小林不仅没有起身,而且将之前因磨损破皮的左膝紧紧握住,使其停止因疼痛而产生的间断性挪动。
狄升忽然轻松地笑了笑:“我若没有答应,又怎会叫你起来?”
“太好啦!多谢师父,拜谢师父!”
“最好别叫我师父,我听不习惯!”
“莫非你们剑界不是这般称呼的?”
“至少五神剑系不是!”
“那我又该如何称呼你?”
“像以前一样就行!”
“好的,不过我听说无相大师好像有个师妹,既然有师妹,应该也会有师父吧!”
“那倒未必!”
“噢,请指教!”
“他们有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但就是没有师父!”
“那就奇怪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以后你就自会明白!”言及此,狄升立刻严肃起来,“还有,以后不要再说你们剑界,而要说我们!”
“是的,是的,应该叫我们!”小林连连点头,继续欣然说道:“而且这样一来,我跟她都是剑界中人了!”
“她在乎的是你的人,而不会在乎你究竟是哪个世界的人!”
“原来你也这般了解她?”
“不是我了解,而是但凡身在剑界,大抵都会如此!”狄升忽然敛笑说道:“关于今天的事,最好不要在他人面前提及!”
“那桃花姐呢?”
“如果是她,就由你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