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落日的余晖投洒殆尽,杨母才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杨环看着母亲那般憔悴的脸,感到万分的心酸,忍着泪意喊道:“妈!吃饭了。”
杨母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了下来。
两母女良久无语,只看见杨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杨环终于忍不住问道:“妈!学费的事…”
还未等杨环说完,杨母就抢过话语,道:“学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会解决!”
说完,杨母又再沉默了,眼神恍惚不已,似乎在想着某样东西,杨环知道,母亲一定又在为自己的学费犯愁了,一看到她两鬓花白的头发杨环就感到揪心,他本想说不读大学了,但她又怕母亲伤心,不得已之余,杨环只得把满腔的泪意连同饭团一起咽进肚子里,再不让它哭出来。
第二天早晨,杨母同样早早就出去了,杨环独倚在窗边,看母亲蹒跚的背影,差点忍不住就又要落泪了,于是,杨环将脸面向天空,把泪倒回眼眶,因为杨环曾向母亲保证过不会轻易落泪。
良久之后,杨环静了下来,她开始准备早餐,农村的早餐,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白粥咸菜,但杨环还是想很用心地做好,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杨环一直守在火灶边,用心做好每一个步骤,她想给她最爱的母亲做一顿最好吃的白粥。
白粥早就做好了,盛放在桌子上。
太阳的影迹缓缓移动,慢慢,从天边走到本初子午线方位,烈日以更加猛烈的姿态炙烤着大地。
但母亲依旧没有回来,杨环坐在门监上,泪珠掉了一滴又一滴,纤细嫩白的手掌又擦了无数回,但母亲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最终,杨环重重叹了口气,正想着回去把白粥端回厨房,但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小环!”急促而又充满柔情的声音传至耳畔,杨环霍地回头,只看见母亲一副兴高采烈地站在了门口,眉宇间露出一丝喜色,布满皱纹的脸颊荡起几缕笑容。
“小环!你有大学读了。”杨母一字一句喊出,脚步蹒跚不定,因为激动,那苍老瘦弱无比的身体都在颤抖着。
咣!
听闻,杨环瞬间像是被抽取了魂魄,“我…我有大学读了?”杨环呆呆地呐呐,万分的不可置信,但转脸,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恐地退了几步,“妈!难道你又跪了他们?”泪水总是在人最悲伤的时候流淌,加以衬托出一种悲凉,杨环不住摇着头。
杨母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是你的三叔,小修将你的事情告诉了他的爸爸知道,他的爸爸愿意把钱借给我们!”
像是失明之人瞬间看到了光明,杨环的双眸慢慢回复了光亮,“真的?”她还是有点不相信。
“嗯!”杨母微笑着点头。
“呜呜…”杨环猛地扑倒在杨母的怀抱里,在里面尽情地肆虐,泪痕一丝丝一缕缕打湿了杨母的衣襟,而杨母却似乎没有丝毫的在意,因为在母亲的眼里看来,自己的怀抱就是为了孩子而伸展的,随时随地拥抱受伤的孩子,给他们最好的呵护。
良久之后,杨环的哭声停止,呜咽声也渐渐消失无踪,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对了!妈,你还没有吃早餐呢,我帮你把粥煮热吧!”
杨母还想说些什么,但只见杨环如同一只小兔子般冲进了屋里,将粥端回厨房中慢慢的煮热。看着杨环忙碌的身影,其幸福的笑容,杨母觉得很是舒心,但再看看握在手心的银行卡,杨母的眉头皱了皱,脸色充满了不忍。
早餐的时光,杨环捧着小脑袋看着母亲吃的样子,她觉得这样很是开心,待到母亲吃完早餐的时候,杨环一副乐呵呵地把碗端去洗了。
而正当杨环一副喜滋滋洗着碗的时候,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小环!你去看看小修吧,毕竟是因为他你才有大学读的!”杨母的声音欲言又止,似乎还带着丝丝的担忧。
但快乐是可以把一切不合都化为理所当然,杨环甜甜的应了一声。
杨修的家离杨环的家不过百多米,只走出了几十米,杨环遥遥可见一道伟岸的身影矗立在小道中,只见他凝望着天宇,似乎带着点点的忧愁。
杨环悄悄走了过去,轻唤道:“修哥哥!”
听闻,杨修缓缓回头,隐隐可见其眼眸中的忧伤一瞬隐曜在眼眸的深处,换成了一种喜色,“小环!”
“咯咯!修哥哥,谢谢你哦,要不是你我就没有大学读了!”
“谢谢我?”杨修感到很是惊讶,也似乎有些担忧,像是害怕杨环发现了什么。
“什么嘛!你不是跟你爸说我的事了吗,然后三叔把钱借给了我妈,我不就可以上大学了!”杨环很是兴奋,脸上的笑意肆意荡漾。
听闻,杨修像是松了口气,将担忧的眼神换回了高兴,眼含柔波道“太好了,小环也是一个大学生了!”
“嗯!修哥哥还不是一样。”
“我?”杨修似乎很是惊愕,苦涩笑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中的回答:“是啊!”看着杨修的异样,杨环很是疑惑,他总觉得杨修似乎有些心事。但杨环没有想那么多,因为她觉得杨修是为明天将要离开这里而愁。
“小环!我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修哥哥可以到我的学校去看我啊!”
“你个大头哈,把学校报到外省,要我怎么找你啊!”杨修敲了一下杨环那光洁的额头。
“不是一不小心嘛!”杨环不好意思地搔着头,但心里却得意地笑了笑。
落日的残阳倒挂在树梢,杨环和杨修的两个背影交叉成一道落日亮丽的风景。
时间就像溪流,缓缓流淌,没有急缓之分,四季如常。捧在手心,自以为可以定住时间,但时间却如流水般蒸发,最后消失殆尽;抓紧手心,以便可以困住时间,但时间却如流水般,你抓得越紧,水流得越快。
漫长的时间,短暂的接触,暑假便如此矛盾地过去了,明天将是大一新生入学的日子,这天晚上,杨母有些吃痛地宰了养了两年的大母鸡,好给杨环饱吃一顿。但一大盘鸡肉,杨母也只是脸带微笑地看着杨环静静地吃。
“妈!这么多鸡肉我也吃不了啊!”杨环笑道。
“哦!吃不了可以带去学校吃啊,你也知道学校的伙食很差,我在这里经常也有得吃。”杨母慈祥地笑道,说着又夹了一块鸡肉给杨环。
听闻,杨环在这一瞬间有了一种心酸的感觉,她知道,母亲这是说谎,说什么经常可以吃鸡肉,而事实上家里的鸡是养来下蛋的,平时母亲就像对待亲生女儿般对待它们,是怎么也不舍得宰,但今天却为了让临别的女儿饱吃一顿杀了养了两年的大母鸡,如此假的谎话…
杨环大口将一块鸡肉咽下了肚子,好来抵得住那种酸酸的感觉。
繁星点点,但杨环和杨母却仍旧没有入睡,杨环在静静地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一件件行李被收进了行囊,洗头水、衣架…应有尽有的物品。
“去到外省了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喝冻水,不要熬夜…”一句句哆嗦而温馨的母语如同流水般簌簌而进耳朵中,杨环一一乖巧地应答。
“来小环!我帮你梳头吧,很久没帮你梳头了。”
“妈!还是我帮你吧,我长这么大都没帮你梳过头!”杨环恳求道,杨母看了看杨环眼眸中的坚定,最终笑了笑。
曾经的一缕缕青丝躲不过岁月的摧残,一缕缕一丝丝都已染上了白霜,平时还没发觉什么,但当现在近在咫尺看着母亲的头发,杨环才发现,母亲真的老了,那一簌簌头发干枯没有一点光泽,斑白稀疏无比,杨环不得不小心,因为她怕一步小心就拉下了一大纵,她怕母亲的发丝经得起生活的重负却经不起女儿的拉扯。
“小环!我老了!”杨母笑道。
“没有,妈很年轻,看,这些头发比我的还好!”
杨母笑了笑不说什么,而杨环也静静地不再说什么。因为她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哭了出来,现在她才知道母亲为她付出的太多了,生活的重担她却默默地承受着,无怨无悔,现在她能做的只是好好地帮母亲梳一次头,轻轻的,柔柔的,用心地…
此时无声胜有声!
晨光明媚,本是多么美好的自然景色,但却上演着一幕离别戏,将这一切美好都冲淡了。
杨环一步三回头,村中的人在后方送别,在人群中,而杨环分明看到母亲老泪纵横,布满老茧的双手不住擦拭,杨环终于不忍再看,忍着泪意迈出了榃山村,奔向梦牵着万千学子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