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怀仁的生活也发生了巨变,林华明因与反贼石道涵勾结被处决。林氏知道后水米不进,整日卧床不起,怀仁欲教她服下龙珠,但她却执意不服,她知道怀仁生来多灾多难,总有一日会用到龙珠。
龙飞天入住提督府后,便将林氏与怀仁赶了出去,并道:“林将军犯得本是株连之罪,我念旧日之情放过你们母子,快快逃命去吧。”
怀仁背着病入膏肓的母亲,找到一个破败的房屋暂住下来,提督府与破屋,这巨大的落差让他突然明白了明礼的痛苦,明白了明礼为什么会疯狂地杀人。
常言道“屋漏偏逢连阴雨”怀仁方在破屋里安顿下来,正要去给母亲讨碗饭吃,却见贾良带着几个手下奔来。
怀仁知道没好事,便绕着他走,贾良却又拦住。
怀仁怒道:“你想做什么?”
贾良嬉笑道:“小爷善心大发,给你送银子来了。”
怀仁冷哼一声,说道:“你会有此好心?”
贾良摆出一副赖皮样,说道:“我当然不会有此好心,说实话,我巴不得你死。你说你有什么好,霍明礼却偏偏看了你,如果当初她看上本小爷,霍府此刻还是霍府,也许你林府还是林府。”
怀仁道:“别废话,你究竟想做什么?”
贾良道:“听人说你有一颗宝珠,凡人服下去延年益寿,修真者服下去白日飞升。小爷我本想打死你抢了珠子,但又怕脏了手,所以愿意出二百两银子买你那颗珠子。”
怀仁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妄想。”
贾良道:“你现在不过丧家之犬,我打死你也无人在意,况且朝中谭富谭大人是我干爷爷,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谁还能动得了我贾府。”
林怀仁道:“无赖之极,你最终的下场未必会比我好。”
贾良大怒,指使几个手下道:“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教训他。”
几个混混儿扑上去对怀仁一顿拳打脚踢。林氏在屋里听到声音,跑出来扑到怀仁身上,哭喊道:“别再打了。”
贾良却道:“连这老娘们儿一起打。”
几个混混又对林氏拳打脚踢,林氏本就有病在身,哪能经得起这顿打,早一命呜呼,但贾良仍无停手之意。
忽在外面把风的混混跑进来,对贾良道:“有官兵来了。”
贾良咬牙切齿道:“妈的,来这么快,让这小子再多活几天,我们走。”
贾良去后,怀仁抱着母亲的尸体,嚎啕大哭。不一时有几个衙役进来,看到林氏已死,直接抬走,去往万尸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怀仁彻底懵了,他在院里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爬起来,捡起一块石头,疯了一样冲了出去,去追贾良。追到贾府门口,恰看见贾良与几个混混又说又笑。怀仁怒由心底生,恶从胆边起,抡着石头就向贾良的头砸去,却被一个眼疾的混混挡住,石头正落他头上,那混混躺地上惨叫几声,蹬了几下腿便不再动弹。这惊呆了贾良,连怀仁也惊呆了。
一会儿贾良回过神来,大喊道:“将这小子拿住,往死里打。”
怀仁转头便跑,几个混混紧追。慌乱之中怀仁钻进一家妓院,这妓院名个怡红院。
老鸨子见闯进来一个愣头小子,慌忙去扯,怀仁一把将她推了一跌,又冲上了三楼,见一个屋子的门半掩就钻了进去。屋里只有一个女子,他也不顾她是谁,只道一声好姐姐千万别出声,便钻到床底下不敢出来。
这女子乃是怡红院的招牌艺妓金惜情,二十四五岁年纪。金惜情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又见他钻入床底下,只以为是小偷被人追赶,也没声张,起身拿了一个茶壶防身,然后又蹲下来向床下看。
怀仁将手放嘴边,示意金惜情别声张。惜情见是个孩子,放下心来,起身将茶壶放下,又去将门关好。
一会儿老鸨子上来敲门,只听那老鸨问:“情儿可见有人闯了进来?”
怀仁的心都提嗓子眼儿了,只怕金惜情说出他在床下。金惜情道:“妈妈还不知道吗,女儿的房门向来紧闭,便是有人也闯不进来。”
老鸨伸进头来看了看,说道:“那就好,妈妈只怕有歹人扰了你休息。”
听得关门声,怀仁才放下心来,从床下爬出来,向金惜情说道:“多谢姐姐救命。”
惜情看怀仁一身血渍,慌道:“你受伤了?”
怀仁道:“我杀人了,但我不是坏人。”
闻说杀人,金惜情慌退到了门口欲开门,怀仁慌忙跪地,求道:“姐姐千万别喊人,让那贾良知道我在这里就死定了。”
惜情素知贾良为人,便道:“究竟发生何事,你对我说说。”
怀仁前前后后地说了一番,惜情虽同情怀仁,却仍对他防范,绕到桌子另一边,说道:“我不声张,你且起来说话。”
怀仁感觉惜情并无恶意,方敢直视她,只见这惜情生得:双眸似半月含情,两靥如春花带娇,体量比那玉环略瘦,身形较那飞燕稍丰,真是个天上的仙子,地上的佳人。
这时又有敲门声,金惜情忙道:“你且钻床下,别出声。”
怀仁只得又钻进去,惜情去开门,进来的竟是贾慈。
惜情满脸含笑,说道:“贾爷今日怎么有兴致来看情儿。”
贾慈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笑道:“几日不见心肝儿,茶饭不思,再不来可真要丢了魂了。”
正说着忽又听老鸨在门外嚷道:“你们可知这是房里是谁,金惜情姑娘,冲撞了她,你们老爷必打断你们狗腿。”
有几个男人声音说道:“管他什么金惜情银惜情,不就是个卖身的贱货。况且得罪了贾府少爷,我等也没好日子过。”
老鸨骂道:“你们这些男人,花着钱来取乐,乐完了还要骂人家贱货,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贾慈走到门口,从门缝里看到外面是几个衙役,便开门怒斥道:“吵什么吵?滚。”
几个衙役见是贾慈,不敢再喊叫,慌忙低头道:“没事,没事,这就走。”说罢灰溜溜地下楼去了。
老鸨满脸堆笑,谓贾慈说道:“这些衙说是要抓一个杀人犯,我也拦不住,扰了贾老爷雅兴。”
贾慈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你也去吧,别再让任何人上来。”
贾慈再进屋,没好气地道:“这些个狗腿子,欠缺管教。”
惜情赔笑道:“贾老爷何必跟一帮小人一般见识。”
贾慈笑道:“不与小人一般见识,便与可人一般见识。”说着就要去搂惜情。
惜情慌忙躲开,说道:“奴家今日不方便”
贾慈疑惑地看着惜情道:“缘何不方便?”
惜情一脸羞色,扭捏地说道:“贾爷明知故问,这事怎好启齿。”
贾慈早知怎么回事,淫笑着说道:“你不说爷怎知你哪儿不方便,说出来爷帮你方便,爷有的是钱。”
惜情赔笑道:“爷若真心疼奴家,何不将奴家赎出去。”
贾慈道:“好说,好说,过几日就将你赎出去。”说着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惜情慌忙推开他,说道:“今日奴家身上不干净,怕爷染了晦气,改日再好好陪贾爷。”
贾慈挥挥手,说道:“爷从不来不怕什么晦气。”
惜情看贾慈没离开的意思,便道:“贾爷没听说过霍爷的事么,据说是染了晦气。”
贾慈突然大怒,骂道:“你这婊子,爷是来寻乐子,你竟然拿爷与那死鬼比。”
惜情忙道:“奴家也是替爷想,寻乐子过了今日还有明日,而此等事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贾慈转而又笑道:“也罢,今日且放过你,改日再来必定吃了你。”
贾慈走后,惜情再将门关好。怀仁从床下爬出来,慌道:“我得走了,在这里就算不被拿住也被吓死。”
怀仁怕,惜情何尝不怕,但这大白天他也出不去,因拦住他说道:“现在你往哪儿去,待到晚上街上无人时再走。”
怀仁只得留下,又说道:“姐姐有了出头之日了,我却不知明日怎样。”
惜情愣了一下,叹道:“自父亲将我卖到这里,我便不想有什么出头之日。”
怀仁道:“方才那贾老爷不是说要赎你出去吗?”
惜情苦笑一声,说道:“这样的话我也听过多了,他们开心时心肝儿啊宝贝啊的叫,不开心时婊子贱货的骂,谁会把我们当人看,更无一人诚心赎我们。”
怀仁信誓旦旦地说道:“有朝一日我一定将姐姐赎出去。”
惜情笑了笑,说道:“小小年纪便学得油嘴滑舌,待你出了这个门便忘了我。”
怀仁误解惜情意思,以为惜情说他会忘恩,忙道:“姐姐救我性命,我若忘恩便是虎狼不如。”说罢又跪地起誓,说道:“姐姐救我性命,便是再生父母,我虽非君子,也知有恩当报,今日对天立誓,他日有能力时定将姐姐救出这苦难之地。”
惜情笑道:“好了,等你有能力赎我时,我早已人老珠黄,你赎我做什么?”
怀仁一本正经地说道:“反正我会赎你。”
惜情又端来水,教怀仁洗了脸上血渍。二人又说会话,天色已晚,有人送饭上来,怀仁跟着胡乱吃了一通。
至半夜,街上无人时,惜情便将床单衣服接在一起,教怀仁从后窗逃。临走时,惜情又拿出一个玉镯给了怀仁,说道:“但凭你说赎我出去的话,这个玉镯你拿着,需要时可换成银子使。”
怀仁接过玉镯揣好,又跪地给惜情磕个头方爬了出去。此正是:
天无绝人路,世有好心人。赞叹烟花女,污泥不染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