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韵看了眼惊慌的父亲,似乎别无他法。他往后退了几步,拿起背后的弓。点将台上的人微微一笑,像是满意,又像是嘲讽。
“将军,我要张弓了。”
一股热风把黄沙卷起,活阎王像是没听到顾为韵说话似的,静静的立在那里,信心十足。
顾为韵从腰间的皮囊里抽出一只羽箭,这只羽箭比寻常羽箭要短,箭头上刻着不知道是哪种文字或是哪种图腾,但是单看箭头,这只羽箭的制作十分费时。
“将军,我要射箭了。”顾为韵也不管活阎王是否理他,自说自话一般,拉开了架势。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张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强弓,不管他面前站着的是谁,他的心里只有父亲教给他的话:张弓射箭,只死不活。
甚至都没有听到“嗖”的一声,活阎王闷哼一声,便顺势倒下。
“为韵!你!”顾是秋瞪大了眼睛,一个箭步冲上点将台:“将军!将军!你没事吧将军!”顾是秋见活阎王脸色已经慢慢转白,不禁喃喃自语到:“你可真是我的活阎王。”
而此时,一前一后两名守卫,中间夹着个脸色苍白的老头,一步步走来。
“王爷!”两名只着布甲的守卫抛开那个老汉不管径直冲上了点将台:“顾是秋!你好大的胆子!”
问询赶来的士兵抽出了刀已团团围住顾是秋父子。
“拿下!”
顾为韵无助的看向父亲,父亲亦在看他。
“为韵!快跑!”顾是秋边吼边用力托起顾为韵往空中一扔,“跑!”
轻功乃是顾为韵的爷爷顾剑茗得意之技,顾是秋学的不精,但把其中要领全都传给了顾为韵,驾驭起来甚至比顾是秋还要好。顾为韵在空中一翻,脚踏士兵的脑袋借力一蹬。只要找到平衡,使其轻功来便得心应手的多。顾为韵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已被一众士兵压倒在地。似乎为了让顾为韵放心,顾是秋用力一掀,冲倒了压住他的守卫。紧接着他取下身后的名剑“舞葵”抛给了顾为韵。四目相对,顾是秋的眼圈已经红了。
漠北八骑带着鬼脸面具一并赶到,十分有默契的分为两组。一组阻断试图追杀顾为韵的士兵,一组杀入重围试图救出他们的老大。
“八骑听令,不得反抗!放下你们的刀!”顾是秋不再反抗,任由守卫压着,“老二!去照顾为韵!”
八骑中的一子腾空一跃正要突走,一把飞刀飞过。烈日下,一大片鲜血甚是鲜艳。血水像雨滴一样打在每一个人身上,老二的无头尸体无力的摔在了地上。几乎是异口同声,顾是秋与其余七子绝望的吼着。
顾是秋手下的漠北八骑连吕铭都心有戚戚,但这号称活阎王所带领的两队区区三十几人中,亦有高手。其余七子重新握紧正要放手的屠刀,愤怒的挥舞起来,可鲜血也从他们的身体中喷出,一个一个的倒下。顾是秋绝望的低着头,他不能反抗,也不欲组织漠北兄弟们的反抗。
漠北八骑中只剩下老三和老八了,这俩兄弟也想要战死沙场,当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还扭动着身体。
“够了!老三,老八,放手吧。”
顾是秋终于说话了,语气如此无奈。
一片乱战之中,顾为韵顺利逃脱了。若不是顾是秋出其不意的奋力一抛,再加上顾为韵自幼苦练的身轻如燕,恐怕也就死在这里了。
“护军大人,怎么办?”一众将士经过一场乱战之后迅速站的井井有条,可见军纪。顾是秋和老三老八被压在一旁,一名守卫附身向一位面容细嫩的青年男子问道。
“追,与周围驻军传书,这大漠之中他还能跑到哪?”说罢,他转身走向躺倒在交椅上的活阎王。这两队人马中并没有军医,而这位护军的医术比军医还要高明。刚才他已经检查过伤势,顾为韵一箭中心,可活阎王并没有死。活阎王带有护心镜,鬼羽箭的威力穿透了护心镜却没有穿透心脏,但内力震得活阎王晕了过去。鬼羽箭对他所造成的并不是外伤,而是内伤,这也是鬼羽箭的强大之处。
顾是秋远远的瞅见了活阎王,那只箭确实是插到了心脏。方才他只顾得上查看活阎王的伤势和让爱子逃命,忽略了这一点。而此时他楞住了。护心镜几乎是每一位将士都会佩戴的防具,且不论也许活阎王高傲自负有可能不会佩戴防具,但在训练中,每一只鬼羽箭都是冲着对方的头而发出,为什么这只箭射在了心脏的位置?是顾为韵手下留情?顾是秋只能这么想了,也是唯一一个说得通的理由,但他总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为韵真的有此心智么?会顾忌到对方的身份地位而放弃鬼羽箭的原则?
护军把几根银针插在活阎王的穴位上,一边命令侍卫迅速做一张大床,抬王爷去鸣沙镇。
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这位细皮嫩肉却气场十足的宦官眼望着被火焚烧过的一切显得忧心忡忡,喃喃自语到:“果然不在这里了么。”
“不在这里,走吧。”活阎王醒了。
“王爷!你醒了?”
活阎王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不在这里了,走吧。”随即又闭上了眼。
守卫给顾是秋等人套上了沉重的枷锁和脚镣。顾是秋仍在猜测活阎王与这位护军的身份,猜想着自己的前途几何。护军乃禁军之首,只由宦官担任。砍下老二脑袋的飞刀便是这位护军抛出,可见其功力,这位护军不是涂有虚职。护军称这活阎王为王爷,与其感情深厚,料想这活阎王不是外姓王爷,而是大内之人。会是谁呢?他想不出。
“顾是秋。”
“护军大人。”
“卫正岭有四个儿子,你可曾见过?”护军虽是宦官,可他说话之中自透着一股阳刚之气,并不凶狠,而是正直。
“不曾见过。”顾是秋不卑不亢。
护军站住不动,远远的望着天边,沉思着什么。
“末将失职,万死难抵。”
良久,护军缓缓开口说道:“这不怪你,朝中大势,你不知晓。卫正岭洛阳老巢、漠北军营与这漠北别院由两路人马分头出击,双方消息滞涩,否则也不会派你来这三营之魂。没料到你果然名不虚传,一举拿下了卫正岭,已算是立了大功。至少在这件事上,你不会死,因为责任并不在你。”
说罢,护军拍了拍顾是秋的肩膀,对守卫说道:“顾是秋为人正直,把他们的枷锁去了吧,只带手撩和脚镣即可。”
“大人,一切准备妥当。”
“立即启程!”
活阎王无力的躺在大床之上,由四名守卫抬着。其余人骑着漠北的战马,一行人在这漫漫黄沙之中稳步前行。
另一个方向,仿佛逃命一般的骆驼拖着顾为韵快速的跑着。而可怜的老汉好不容易趁乱爬了出来,却只能凭着自己的双脚走出这一望无际的沙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