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紫山崖下（下）
“住手！”
其声未尽，一众人却只见得一道乌色如急风般掠过！
锵！
刀起刀落，却迸发金铁交鸣之声，电光石火间擦出些许火花——大刀，脱手腾空而飞。
但见一个素衣持剑的少年郎，气息宛如斩月神剑，教人不寒而栗。
秦昆，一位来自星河彼岸的域外人。而先前那道扫开大刀的乌光，正是那柄自大漠古洞中带出，锈迹斑斑的苍凉古剑。
“什么人？！”一众歹人立时惊然叫喊，齐齐瞪向这位突起援手挡下夺命大刀的少年人。然，在他们一双双眼眸中，却倒映着如此一个清晰的脸庞。
目似神峰，剑眉间竖立一道赤红剑痕，面色坚毅无情。尤其那道眉心剑痕，那般赤红的色泽如此醒目，教置身仇杀中的诸位惊作天人。
“谁？！你小子是什么人？！”
虽说心惊于这突来插手的奇异少年，但这班大汉毕竟略有阅历，并未方寸打乱，缓神之后便持刀质问道。
扪心自问，眉心倒竖一道赤红剑痕，这般神奇的样貌又有几人见过？加上少年人给人留下的印象教人如此不寒而栗，如此这般，自然亦就不由不惊。
“住手！”持剑少年仍是横眉呵斥。
却说那仍躲在古树后的叶可凡眼见得友人就这么拔剑救人，不免心头一紧，生怕他受伤，一时间欲哭无泪，只得拉耸着双耳，不敢冒头。
“昆哥儿那个笨蛋……”小狐狸拉耸着狐耳狐尾，只敢偷偷窥望却不敢冒头，只是心惊胆战的望着对持歹人的持剑少年秦昆。
那断氏少年似乎尚未自临死之危中缓神，只是愣愣看着身前这位不知姓名，且出手相救的莫名少年，随后立时大失所望。
观其一袭素衣，握剑之姿略显生涩，想必并非什么“修行高手”。然而，最为可笑的还是少年手中紧握的长剑——一柄锈迹斑斑，毫无剑光的“废剑”。
是了，一柄锈迹遍体，毫无锋芒可言的古剑。这样一柄残剑，面对一群手握钢刀的恶徒，又有什么用处？
“你，你……？！”
见此，刚刚还升起几许希望的断氏少年又顿时绝望，暗道这突然出现的仗剑少年莫非行事不经大脑？凭一柄废剑就出来寻死吗？
或许是因过于绝望，断氏少年只是咬唇不语。他并不想死，他是家族仅存的血脉，绝对不能死，但老天似乎不愿给予丝毫希望。
无助的抬首，仰望着紫山高耸入云的主峰，瞩目着万仞山壁，受困于紫山崖下，无限的祈祷着……
秦昆已眼眸的余光，扫到了表情瞬息间变化的断氏男孩，体内勃动的剑心刹，只那便洞悉了这落魄少年心中所想，倒也不道破，只是淡声回应：“不要多心。”
只是，这话音未尽，那边一众歹人却亦是摸清了这位突来者的底细，心中大定，齐齐暗道：原来只是一个蒙头小子。
虽不是江湖中神来神去的“江湖客”，但好歹都是些刀口舔血的主儿，见得这般如愣头青般，胆敢阻拦自个儿的少年，纵是其容貌气质不同常人，却亦不再惊异，定眼看清少年人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古剑后，立时心下大定，嗤之以鼻。
“吓老子一跳。哪里来的混账，敢在哥几个面前撒野？！”一位恶徒狞笑几声，挺身上前，一甩手中大环刀，颇有再行挥刀的架势。
其余大汉见此亦是听到上前，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一把不见锋芒的锈剑与好几柄铮然大刀，哪怕你真是有些本身，只要还是寻常就要掂量掂量。
“站住！”横剑于前，秦昆倒是临危不惧，体内勃动的剑心将他心中的畏惧尽数消磨，即便面对这些凶恶之徒，亦是波澜不惊。
少年人的眼眸倒映着几位彪形大汉，而几位大汉眼中所见的，却不单单是一位倒竖剑痕的奇异少年，而是一柄锋芒初显的“神剑”！
“！？”众歹人心头一颤，似乎慑于秦昆周身散发着的若隐若无的寒意。
许是仗剑少年毫无惧意的神态教人心惊，又一恶徒颇有些顾虑，问道：“这位兄弟哪个道上混的？”
虽然只能望见仗剑少年背影，然断氏少年却清楚的看清了几名挥刀汉子忌惮似的神情，不由一怔。
难道，这个人……嗯？
心中之念尚未想罢，却忽然望见几颗参天古树后是，竟稍稍探出一个脑袋——狐耳的女孩儿——正畏畏缩缩的窥望着此刻的乱局。
妖，妖精吗……？褴褛的断氏少年如此想道。
且不提此，却说那颇有顾虑的汉子询问不曾得到秦昆的回应，只得再行喊道：“哪个道上混的？莫要挡我兄弟几人的财路！”
是了，五百两黄金，便是神仙亦会为之拼命吧？谁敢断财路，便是不世仇敌！歹人们如此暗想。
“在下是何许人并不重要。只是，他仅是孩子，诸位何必赶尽杀绝？”纵是手中锈剑教人不屑，然而异界少年却毫无动容，淡声劝道。虽然心无惧意，但理智尚存，强动手脚必死无疑，然眼见这孩子危在旦夕，又怎能无动于衷？
众汉子闻言，不由细细打量起这仗剑少年，颇为诧异于他的沉着冷静。那位略有顾虑的汉子又道：“小兄弟倒是器宇不凡，只是这断家的小崽子，乃是东方盟主欲杀之人，我等亦是身在江湖，只能得罪哩。”
“不错，这断家开罪了‘战义盟’，屠了全家，只余下这小孽种，有人出价五百两黄金，怨不得我等兄弟！”先前狞笑连连的汉子低吼道，言罢，又是再行一步，吓得断氏少年面色一紧。
一班恶徒听罢，俱是面露狰狞。漂泊江湖，为了钱财，情谊道义都被抛之脑后。这是“江湖”的无奈，亦是“江湖道”，但凡置身其中，便难有自拔之期。
又是这“战义盟”？秦昆皱眉不语。
虽是眼见这班汉子俱是面色凶残，可听此言论，那断氏少年亦不顾心中惧意恨声骂道：“畜生！我断家遭此劫难，却仍遭你等奸佞迫害，我好恨！……”言未尽，却又泣不成声。
侧耳旁听，秦昆又是皱眉，暗道这孩子毕竟年幼，这般言语不过是绝望似的示弱罢了。只是，这番场面却是能拖便拖，容不得半点分心。
“小弟弟，能站起来吗？”亦不回首，只是如此问道。
似乎情绪尚在波动，断氏少年毫不领情，反而嚷道：“……要你管？我断惊觉生死由天，你凭什么来救我？凭你手里的破剑？你是来找死的吗！？”
话虽不留情，然其中意味亦隐有些对秦昆“莽撞”的不忿。“人之初，性本善”，这番古语绝非虚言。
听得这番叫嚷，老成少年不置言语，可躲藏于树木背后的叶可凡登时气急：“我靠！要不是你这个臭小鬼，昆哥儿会去冒险吗？等会儿老子一定弄死你。”
心头虽这般想，可又实在鼓不起勇气冲出这掩体的参天古树，只得躲在原处气的龇牙咧嘴，一双狐耳高高立起，毛茸茸的尾巴更是炸毛。
昆哥儿……窥望着随时爆发的危险，更是揪心于友人的安危。然而，不知为何，见得仍愿不顾自身安危而拔剑助人的老成少年，小狐狸反倒是由衷的感到些许安心。
因为——是了，秦昆没有改变。记忆中的少年微笑的面容，竟在此刻与眼前仗剑少年淡漠的神色矛盾似的同步。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改变！
且不理会小狐狸心中所念。却说那些与少年人对峙许久的汉子，终是耐心不再，相互对视几眼，又起杀意。
“小子，你也不是什么‘江湖高手’，我等兄弟亦不惧你，今日断我等财路，便是天王老子也要让路！”
话已至此，却是杀意已绝——杀戮，往往只需要一个荒谬的理由。
“东方盟主欲杀之后快的余孽，你亦敢救护，便是我等兄弟几人今日奈何不得你，怕是日后这天下亦无你容身之地！”
所谓“东方盟主”到底是谁，所谓“战义盟”又到底是什么？
秦昆面无表情，心中却反复疑惑。
强压心中困惑，只听其道：“这位断小兄弟家逢大难，却仍遭你等追杀，我实在不能袖手旁观。”
“他·妈·的，你这小子简直自寻死路！”听得眼前碍事的少年人如此言语，本还略有顾忌的歹人顿时心生怒火。
什么顾忌，什么唏嘘，都他·妈·的滚蛋！那五百两黄金方是正道！
“……！”剑眉紧锁，秦昆眼神如剑，直视着周遭挥刀扑来的诸般恶汉，自问难有阻挡之力，然纵使如此，却仍是挺剑待敌。
他不会再败，无论对手是何许人，他绝不能再败，只因他所求索的是“绝对的保护”，而非注定的伤痛。
“昆哥儿！”瞳孔倒缩，变身女孩再无心躲藏，惊惧高呼。
“……笨蛋。”躺倒在地的段惊觉沉下了脸庞，满是泪痕的面颊上尽是不甘与绝望。
嗖——！！！
然，众恶汉还未及少年人身前，这片天地间却忽然迸发出一声利器破空的惊响，随之而来的，则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无双剑气！
举世无双，天下第一剑。
锵！！
一柄神锋应声入土七分，那绝世无双的森然剑气刹那之间向周遭方圆之地爆散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