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挑了挑眉，不知他话里有几分意思。
“以前的你也爱做些怪事呢，还有那叉腰的模样……”
“以前？”心里一紧，暗想自己不过见过这秦邵阳几面，何时被他见过什么做怪事，还叉腰模样？
身子逐渐站起，双手紧紧握住面前人儿的肩头，直直的望着那双杏眸，薄唇轻启。
“你当真不记得了？我是子鱼，鱼儿啊。”
眼前的人明眸闪烁，又有几片雪花飘了过来，正巧路过两人中间，乱了视线。
见长歌不说话，轻微的叹了口气，低了眸子下去，手也松了开。
“看来你这十年的病，真的全部都忘了……”
眼前的人低头不语，略显颓废的坐了下去。长歌也半恍惚的坐在一旁石凳上，怔怔的望着他，却见到一脸愁容，丝毫没了次次相见时的笑脸模样。
虽然每次见他眉眼轻笑都心觉城府，可突然现了这神情在自己面前，长歌也一时无了措。
“你…会不会认错人了？”小心的问了一句，却当即后了悔，因为秦邵阳头明显又偏过去了几分。心说自己也算是半路出现在这世界的，现在的身份之前经历过什么，完全没印象，说不定真的是故人，如今这样说了，岂不是断然伤了他的心。
微微笑了笑，换了语气柔声说道：“你也知我之前的怪病，都十年了，忘了什么也是免不得...”
那人身子颤了下，转过头望着身旁的长歌，眼眸里说不出的深意。
自己被这突然一盯心里有了些毛，可又觉得就这么移了视线实在不妥，只得也看着他。
半响，秦邵阳无奈的笑了笑，微微颔首。
“也罢，反正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什么意思……”望着略显无奈的侧脸，长歌眨了眨眸子，心里十二分的不解。
一个时辰之后，在院门探头等着的莺儿老远望见了一个人影，赶忙匆匆迎了上去。
“夫人你可回来了，再等下去我就又要去唤人来找你了。”
“让你挂心了，我没事。”长歌说着，从莺儿身侧走了过去，直直入了院进到屋里。
“怎么回事？”看她一副心事的模样，莺儿皱了皱眉，转身跟上去。
晚上，长歌躺在榻上，窗外传来簌簌的雪声，恍惚间身子渐渐沉下去，再看清时身子已到了一个园里。
环顾四周，看那景象甚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此时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园子里的花树都有了些新芽。
心里犯了疑惑，这时候不应正入冬落雪么，怎么突然就进春了。还有这熟悉非常的花园，这里到底是哪？
正低头苦想时，不远处的一个男孩入了视线。
那小男孩正瑟瑟的躲在假山石后，小心的探出一个头来，望向她这儿。
“这居然有个小孩子！”心里一喜，抬步想走过去问问，可突然从自己背后出现了一个小女孩，跑着去了那边。
身子一怔，自己身后什么时候有了人？
再望向那边时，发现两个孩子正说着话朝自己走来，似乎眼里丝毫没见这还站着人。
口渐渐张大，长歌惊讶的望着那二人，狠狠吃了一惊。
那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年幼的自己。
虽已过去这么多年，可自己儿时的模样到底是忘不了的，即使是一身古时装扮，可那眉眼绝不会认错。
想着又仔细看了看那旁边的小男孩，此时他整个脸都现在眼前，再多见几眼，竟觉得很是熟悉。
“怎么回事……”这四周的环境和眼前的人都如此似曾相识，更诡异的是竟然还有一个人和小时候的自己一般无二，长歌向前走了几步，到了那孩子面前，张口想问。
谁知说了几句过后，两个孩童只是笑着互相说话，似乎丝毫没听到近在咫尺的人的话。长歌心急一个大喊，可依旧没得来一分注意。
“鱼儿，我们去喂鱼吧！”小女孩说着，自顾的跑向另一边。剩下的小男孩站着望向那身影，微微摇了摇头。
“鱼儿……”心里猛的一紧，这不就是秦邵阳说过的，他的名字。
心里泛起一丝预感，身前的人已经跟着跑了过去，长歌心一横，也跟了上去。
“现在还太冷，鱼是不会出来吃的。”小男孩望着正向池塘抛鱼食的人儿，淡淡的说了句。
“嘻嘻~”小女孩扭过头来，对着身后的人一笑，“会吃到的，鱼儿饿了一冬天了，肯定都想吃东西了。”
小男孩看着那笑脸愣了愣，随即脸色一红，偏过头望向水面。
“这个鱼儿也是！”小手轻覆上身前人的头，轻轻拍了拍，“这是我从娘那拿来的点心，你先吃些。”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样的东西，缓缓打开，却发现里面的桂花糕都被挤散了来。
“啊，都碎了……”眉头一皱，手里捧着那吃食，眼里满是失望之色。
“没事没事！”小男孩见状急忙接过，当即抓了一把塞进嘴里，边笑边向下咽。
看他突然抢过去吃了，小女孩愣了愣，接着扑哧一笑。
“瞧你，”伸手擦掉粘在他嘴角的残渣，嗤笑了一声，“老爷是有多苛责，竟连饭都吃不得饱。”
小男孩挠挠头，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老爷他好心收留我，子鱼已经万分感激，况且是那些下人手快，到我去时已经没了饭罢了。”
“哪有！他们明显是欺负你，一天两天就算了，居然次次都这样。”小女孩说着，脸上现了愤愤的神色，双手叉腰，“下次叫我知道，定要去教训他们才是！”
见她露出这模样，原本还有些低沉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脸上带着笑，微微摇摇头，小男孩轻轻拍了拍这小人儿的肩头。
“你的好意我知道了，但可别当真去闹，毕竟你一个小丫鬟，惹了事可是连我也帮不上。”
“喂！谁说我是小丫鬟了！我可是府上的……”
正说着，几个穿着下人衣服的人突然走过来，二人见状急忙躲到一旁，低头看着众人走过。
“可恶，干嘛要躲起来，他们就是欺负你的人吧，看我上去…唔~”
“嘘！”一手捂住旁边人的口，一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都说咱们惹不起了。”
小女孩住了声，怔怔的望着一边紧皱眉头的人。
“等着，等我成为像老爷一样厉害的将军，就回来教训这帮恶人！”一字一句的说着，小小的人儿脸上写满坚毅。
呆呆的看着满面郑重的人儿，小女孩不知该如何说，只能重重的点了点头，以示心明。
人渐渐走远了，头小心转过来，直直的望向身边的人。小男孩一怔，微微低下头，“喂！等我成为像老爷一样厉害的大将军，就…就…….”
“恩？”嘴还被捂着说不出话，看他突然吞吐了下来，不由的疑惑了声。
“等我当上大将军，就带你离开这深府，然后…娶你做将军夫人！再也不让别人欺负我们！”说话的人猛然抬起头，眼眸里满是决意。
蹲着的人和站在一旁的长歌都惊了一下，还来不及看清那一脸的模样，四周突然越来越模糊，耳旁恍惚间回响着那句话。
等我……
“长歌，长歌！”
“恩……？”再睁开双眸时，映入眼眸的是柳珺城的脸，正张口声声唤着自己名字。
“做噩梦了么，”柔声问着，醒来时怀里的人儿正紧皱着眉头，一副被噩梦所扰的模样。
“噩梦么……”想起刚刚见得情形，神智还有些停留在那片春色中，“是梦…吧。”
还记得昨晚废园之中，秦邵阳缓缓开口，告与了自己一个故事——那是一个关于父母亡于战事，寄人篱下饱受欺侮的小男孩，与一个一直陪在他身边，却始终未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的小女孩的故事。
夜色中，乱雪纷飞，扰了视线。长歌没看清讲这些话时，那人的模样。可她猜，当时的秦邵阳，一定与平时的他截然不同。
想不到自己当晚竟梦到了这事，手慢慢抚上胸口，那里似乎传来了另一个心跳。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不知是人入蝶梦，还是蝶入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