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望那温香柳下之地，柳珺城无意，现在的他，早就没了那些心思。
大概，是从要了长歌那时起，自己便如中邪般，一下收了心。
这也是那些杂物魑魅给不了的。
步子依旧乱着，两边的景只觉得愈发无趣单调，眼前出现了个酒馆，柳珺城一下扎了进去。
身上带的银子足，正巧也不想回去，索性便要了个单屋，唤来小二搬来数坛酒，又叫了几个小菜，坐在桌旁独斟起来。
开始只是用酒杯一杯杯品，只道是消磨这一日时光，可到了后来，却不知何时变成了坛。
两手方能抱住的坛子，直接拎着沿拎起，摇晃的向嘴里灌。
面上已有了醉色，身子也半倚在了桌上，只有那灌酒的手，一直未曾停下，似乎是要将这主人琳个痛快。
就在座上的人独饮之时，屋子的门缓缓打开，打外面走了进了一人。
柳珺城听声转过头，因为酒醉，身子已有了些迟钝，先入了眼的是一双简单黒靴，视线再向上望去，只见来人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白色大麾。
吃力的站直身子，却不想有些摇晃，右手里还拎着喝了一半的酒，整个人就这样，几步一摇的走到门口，要伸手开门。
明明感觉那门就近在眼前，可伸出手，却感觉头上一个懵，整个人都软了一下，向后趔趄了一下，又是费了好几份气力才勉强站住。
“柳大人这是要走了么。”
来人缓缓张口，边走到他身边，手扶住后肩，将人架在身上。
“少碰我！”身子又是退后几步，一把将那胳膊挥开，眼神虽有些恍惚，却掩不住的敌意。
“这脾气，你倒是丝毫没变呢。”秦邵阳笑笑，丝毫没在意那人的目光，直走到了桌前坐下，“你这幅样子，出不去的吧。”
“不用…不用你管。”嘴里说着，身子却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柳大人，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不如让在下陪你。”说着，拎起一旁没开封的酒，一把扯下那封，举起到柳珺城面前。
望了望那张脸，柳珺城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撑不住坐到了对面。
“来！”秦邵阳没半分客气，直接碰了对面人的酒坛一声，托起那坛子便是一灌。
柳珺城见状也抿了抿嘴，轻嗤一声，端起面前半坛酒一下喝尽。
二人没有多的一句言语，只碰坛，喝酒，再碰，再干。
等柳珺城再清醒时，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桌上，旁边是倒了一地的空坛。
皱着眉吭了一声，缓缓用力将头撑起来，却突然感觉到一阵视线，正从对面射过来。
身子一个激灵，望向对面，却只见秦邵阳正一说拖着腮，眉眼半眯着望向自己。
“你怎么在这！”虽记得醉倒前他来过，可却没想到他还在。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几分，屋里不知为何，也没个小儿进来点灯，从窗外进来的街上微淡的映在面前之人的脸上，他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甚是诡异。
“你走，我不像看到你。”微微扭过头，手指着门一声低吼。
“柳大人喝完酒就不认人了么，在下可是好心在这等了你醒呢。”秦邵阳嘴角勾起，无半分离去之意。
“好，你不走，我走！”撑着桌子起身，却因起来的太急，眼前突然一阵黑。
撑着不让自己再度倒下，颤颤的向门前走去，屋子里没点蜡烛，再加上眼前模糊，这几步走的分外吃力。
“墨文……”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柳珺城身子一顿，停下了步子。
“当年，也是这家酒馆呢。”秦邵阳站起身，脸上收了笑，“还记得么，在这房顶之上，对月像饮，那时……”
“闭嘴，”开口打断了身后人的话，身侧的手渐渐紧了，“现在的你，不配再提那些事。”
说完只听后面没了声音，似乎过来许久，眼前也清晰了许多，正欲抬步时，又听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气，接着脚步声渐渐临近。
“墨文，方才我陪你喝了个痛快，现在你可否留下，与我一醉方休。”
“哼，”柳珺城轻哼一声，“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秦将军自重。”
话音未落，人便向前一步抬手开门，却突然感觉肩头落上了一寸力气，整个人一下被扭了个转，结果因为没站稳，整个背撞了门上。
“你做……”
一句话未说完便没了音，因为他分明的见到，面前的人眉头微皱，一双英眸定定的望着自己。
自己也不知为何皱起了眉，心里突然泛过一丝悲哀。
“墨文，就这一晚，我不是秦将军，你也不是柳文官，别走。”
“放手，子鱼。”
抬起胳膊，轻轻将那肩上的手拨下，柳珺城长叹一声，微微闭上了眼眸。
楼下的小二听到屋里有响声，急忙落下了手里的东西赶来，敲了几下人却没人应，正担心出了什么事时，打开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只留在桌上些银两，算是这一日的酒钱。
屋内窗打开，街上的景透进来，伴着寒冬的风，刮走了屋里的温度。
如今是寒冬腊月，天黑的早，冷的透，即便是京都里最繁华的长街，也不过奚落的路过几个百姓，无人会在意到，一个酒馆的屋顶之上，两个人正举酒对饮。
“今夜看不清明月呢。”秦邵阳微微仰起头，望向当空，眼神里有了些离茫。
“恩。”旁边的人只轻应了一声，一口将手里的杯酒尽了，眉微微皱了下。
“当年你我在这时，分明是皓月薄云。”淡淡说了一声，也一个仰头喝尽了杯中酒。
“寒冬腊月，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柳珺城又斟满了杯，却怔怔的望着街上的景。
“见不到了么……”秦邵阳笑了笑，微微摇摇头，“那就等这冬过去，哪一日再见了那明月，你我再共饮。”
“哼，”旁边的人轻嗤一声，没说话。
秦邵阳低下头，也不再说话，即使是在这，二人也依旧没多余的言语，只一杯杯喝着杯里的酒，任北风呼啸而过，吹乱了发丝。
等人再回府里时，已是深夜，这一次没再犹豫，直接进来正院屋中。
虽时候晚了，可屋里的灯依旧亮着，身子摇晃的开了门，却见长歌正穿着整齐，坐在桌前低头绣着什么。
那布崩之上是戏水鸳鸯，是她准本送来的新婚贺礼，想到这里心里紧了紧，几步走上前去。
长歌抬起头，却见柳珺城满身酒气的回来，一个弯身坐到了面前。
小心的收起手里的东西，再将物件一一收进柜子里，座上的人默默的望着她做完这一切，少有的没了反应。
他不说话，长歌也不开口，等终于收拾妥当了，长歌暗叹了口气，定了心思坐到座上。
今日的柳珺城有些奇怪，或许是喝酒喝的多了些，眼神一直盯着自己，少有的一脸凝重。
“长歌，长歌……”
坐在对面的人突然开了口，长歌一愣，等着他后面的话，心里盘算着这么晚了，还该不该让他出去。
“长歌，长歌，长歌……”
“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听他不说，只是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心里也被这一声声惹的揪，终于开口问了句。
“长歌，我，要娶巧兮为妻。”
虽听过各种人说，可听他亲口告诉自己，到底还是禁不住的心里一紧，好在自己已过了当时那劲，也算不得什么。
“那妾身恭喜大人了。”
“恭喜，哈哈！没错，我要娶妻，娶巧兮为妻，她心仪于我……”柳珺城突然笑起来，边站起身来，一边说着。
长歌怔怔的望着面前一下大笑的人，不知为何感觉不到丝毫喜气。
突然肩上一重，柳珺城一个前倾，弯腰搭在长歌身上，头点在那肩头。
“我要娶巧兮了……”
那声音几乎是一股气，暖暖的扑在耳边，长歌缓缓抬起手，想将人推开，却发觉他已没了意识。
嘴里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是走不得了，小心直起身子，将人一寸寸移到塌上，又费力将那身上的衣服换了干净，做完这一切时，人已累了够呛。
榻上的人似乎醉的厉害，一直皱着眉头，口中喃喃了什么，却一句都听不清。
起身出去端了热水来，将毛巾沾湿敷在那额上，眉目这才渐渐舒展，嘴里的话也越来越小声，人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终于决定要娶巧兮进门了呢，珺郎。”手一下下轻抚下面人的长丝，口中呢喃，“她心仪于你，如今你也收了她，老天，我算不算是成全了一段好姻缘……”
塌上的人呼噜了一声，微微偏过头去。
“珺郎，珺郎，如果有可能，长歌愿陪你二人相伴，度此一生。”
“可是……”
“可是……”
柳珺城举着面前的酒，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人，只见他微微笑着，侧脸相对。
“可是比起你，我更适合长歌。”
那时，在屋顶之上，秦子鱼如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