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忘不了凌靖雪的英姿飒爽,徐寒只觉头脑中满是她的倩影,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事先派人从宫里送了信,太夫人与二夫人早早守在大门口,二夫人更是红了眼眶。荷澜刚掀开马车帘子,二夫人便远远扑进去,抱着徐寒的胳膊,哭声震天:“我的儿,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让娘怎么办!”
凌靖雪本想搀徐寒下马,被她横身一拦,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唯有尴尬地陪在一旁。她忧虑徐寒伤势,但看二夫人悲悲切切的模样,实在插不进话,只好求助般隔着人向太夫人递了个眼色。
太夫人脸色微沉,颇怪二夫人不分轻重缓急,却不好当着下人出言申斥,只得瞪了月蔻一眼。管妈妈明白她的心意,忙和月蔻一左一右扶了二夫人,劝道:“夫人切莫伤心,先送二少爷回房,听听太医的话不迟。”
“寒儿,寒儿……”二夫人目光牢牢钉在徐寒身上,泪水止不住沾湿了衣襟,来来回回重复着一句:“你让娘可怎么活!”
如此一来,凌靖雪顺理成章把陪着徐寒的任务交给了二夫人,自己拣空向太夫人说明了情况。徐庭仪出门未归,太夫人便是一家之主,沉吟片刻当机立断:“去!把京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来!”
二夫人抹着眼泪提出反对意见:“太医医术精湛,娘为何要请民间的大夫?”事关儿子生死,她心急之下顾不得礼节,当众顶撞起婆婆来。
郑皇后阴谋陷害之下,哪位太医敢给徐寒诊治?就算是李太医,也只敢在宫中写了解药方子。但这话不能向二夫人挑明,凌靖雪不禁语塞,支支吾吾搪塞道:“太医已经给了方子,多请些人瞧瞧亦不妨。”
早知这个媳妇扶不上台面,太夫人早已不抱希望,听闻凌靖雪的话更目光凌厉斜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吓得乖乖闭了嘴。太夫人叹了口气,转向凌靖雪:“我那儿有几味解毒的药,请公主随我拿方子对一对。”
凌靖雪不通医术,太夫人显然是有话要说。果然二人进了房,太夫人神色焦急:“寒儿受伤之后,皇上是什么态度?”
想了一会儿,凌靖雪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郑皇后为朝阳复仇,下一点毒不可怕,可怕的是皇帝的态度。如果皇帝视徐家为眼中钉,暗中支持郑皇后的行动,徐寒就算逃过了这一次,也逃不过下一次。
看来太夫人还不知道西南选帅的事,而此时最重要的,便是徐家人团结一致。凌靖雪不假思索,将自己知道的详详细细告诉了太夫人,并详细描述了自己代替徐寒比试时皇帝的态度:“看样子皇上颇属意司马将军。”
听到司马琅的名字,太夫人松了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既然两人势均力敌,选择权仍在皇上手中,便不会自断臂膀。”她始终心存顾忌,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凌靖雪的英武想必出乎皇帝意料之外,无论这个女儿能否为他所用,害死她的驸马无疑会埋下极大的祸根,必非皇帝希望看到的。
凌靖雪的心思早就飘到了徐寒身上,一边与太夫人说着话,一边侧耳倾听外间的动静。待得一阵熙熙攘攘,几位大夫轮流验伤之后,她就更坐不住了,竖起耳朵恨不得听清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太夫人将她的焦虑慌张尽收眼底,笑意渐浓。
几位大夫看过李太医的方子,议论多时,最终做了决定:“请夫人按方子为二少爷抓药,用心疗养些时日,便可行动如常。”
听闻徐寒性命无虞,二夫人当即喜得泪水滚滚,带着哭腔吩咐:“赏,赏!”
太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吩咐管妈妈出去招呼几位大夫,转头无奈地对凌靖雪说:“你这个婆婆,倘若能有你三分沉着,我不知少操多少心!”
“娘担心驸马,难免心焦。”凌靖雪嘴上安慰着,心里叹息不止:两个指望不上的儿媳妇,一个孙媳妇爱财如命,一个孙媳妇清冷孤高,还有一个不得信任。真是难为了太夫人,一把年纪还为徐家的事忙上忙下。
似乎猜到她心里的想法,太夫人深深望着她,犹豫了一会道:“寒哥儿这几日,劳烦公主照料了!”竟然越过了二夫人,直接把徐寒交到了她的手中。
凌靖雪一怔,好半天回不过神。太夫人的意思是,相信她绝不会加害徐寒,做出对徐家不利的事?压抑住心头的狂喜,她点头答允:“妾身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好驸马。”欣喜若狂得不由自主弯起了嘴角。
毕竟是个小女儿家,心思尚浅。太夫人更觉心安,拍拍她的手:“公主是寒哥儿最亲近的人,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仅自己依言离去,太夫人还顺便带走了二夫人,完完全全将徐寒的衣食起居一应交给了她。凌靖雪又惊又喜,不顾劳苦亲手为他煎了药,一匙一匙喂下,夜深了仍守在床边不肯离去。最后荷澜急红了眼,跳脚道:“公主且去歇着,奴婢和墨竹不眠不休守着二少爷,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实在困得狠了,她只好怅怅离去。若不是怕挤着了他的伤口,她真想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入睡。病中的他不会推开她,不会对她疾言厉色,不会时时刻刻露出思念方五娘的神情,完全是她的徐寒。
胡思乱想间,她好不容易勉强睡着,不到两个时辰却被一阵喧闹惊醒。她猛然坐起身,来不及穿好鞋子披衣下床,连声喝问:“驸马怎么了?”
墨梅面有难色,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驸马还在睡觉,是……是方姨娘来了。”
方五娘?!徐寒刚刚在她房里住了一夜,她又要来抢么?积压多时的恨意无可抑制地从她的胸腔中爆发,眸光冷得如腊月坚冰,缓缓吐出五个字:“她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