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菩提本无树
慧能禅师在默默地干了数年的杂活之后,写出的着名的偈子: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当时,五祖准备传衣钵于他,但那时的禅家已经比较昌盛,宗师是个很威风的身份。五祖怕慧能会受到伤害,以至于断了禅家的脉,就在晚上悄悄地传了大法给他;当夜就送慧能过了河,向南而去。
在船上,五祖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慧能答道:“迷的时候,师父度我;我悟了之后,自己度自己。”
五祖听了非常高兴,欣慰自己选对了人。五祖又嘱咐了几句后,慧能便匆匆上路,踏上南下弘扬禅家真谛的漫漫征程。但他没有感到苦,而是在山水之间更加洞明师父的教导和禅家的真意。他心中是高兴的。
不久,五祖的行为就被弟子们知道了。他们表现各异,只有一点比较一致:去追慧能。很多人都是要抢回衣钵。其中有一个弟子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要追上六祖求法。他就是慧明,长相凶恶,身材威猛高大。他追赶的速度也特别快,最终追上了慧能。
追上慧能时,慧明虔诚地拜在慧能的脚下,说:“我来这里是向你求法的,希望你能传我正法,引我入门。”
慧能静下心来,然后说:“你若想得到正法真意,首先你要断绝一切思念和对外物的思虑;你要抛开善恶的分别,抛开迷与醒的分别。”
慧明就盘膝坐下来,静静地收摄自己的心神。一会,慧能看到了他那平静、安详的面孔,这时突然问道:“什么是你的本来面目?”慧明大惊,似有所悟,只是不甚清楚,就又恳求道:“请师父再告诉我一些真意吧。”
慧能回答道:“你能反照你自己的本性,这秘密的真意就在你的心中呀!”
慧明终于顿悟了,这禅的真意就在各人的心中,那感觉“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禅中智慧]
禅是一种智慧,只能用悟而得,不能言传。参禅就是运用你的心智去理解禅理,去领悟禅法。
2.生死就在一念间
玄觉在佛门中修悟多年,一直都不能知道自己的禅悟高低了。尽管他也不在乎这些,但有机会见到高僧,他还是很高兴的。他很佩服六祖慧能的参悟和境界,于是就去见慧能禅师。
他来到曹溪,见到了慧能禅师。看着那简朴但庄严的佛堂,安详而精神的慧能,玄觉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他并不参拜,而是绕着慧能走了三圈,然后执锡杖而立。慧能就说:“一个和尚,应该具有三知千威仪,八万细行。你从什么地方来,竟然如此傲慢?”他这是要考考玄觉,想知道这和尚有什么修行。
玄觉答道:“世间的生命只是一瞬间而已,呼吸之间就匆匆而逝了;万物在世界上迅速地变化着,转瞬间就不再是自身了。我哪顾得了那么多?”
慧能听后,就说:“既然你担心生死,体察了万物的变化,何不证取不生不死的大道呢?看世间不还有悠悠千古的云烟和山河吗?”
玄觉有点佩服六祖了,就说:“大道本来就是无生无灭的,我参悟了大道,何来生死的担心呢?万物本来也没有迟速可言,也没必要执着不放了。”
那一瞬间,在慧能和玄觉的心中,世间的万物和生死的烦恼统统不再有意义了,时间好像停顿了一样,永恒的只有两颗智慧的心灵和禅家的真谛。那一瞬间玄觉多年的奔波和参证化为氤氲的云烟,化为佛堂上陈香那淡淡的香气,在大厅、在寺院、世间飘荡着。
玄觉顿悟之后,就要执礼向六祖告辞。慧能就说:“你为什么要急着离去?”
“我本来就没有动过,怎么谈得上匆忙呢?”
慧能问:“谁知道你没有动过?”
“我自己知道。迟速是你自己产生的分别观念啊!我动的只是尘土躯壳。”
慧能很高兴,说“你已经完全懂得无生的意思了。”
“既然是无生,哪里还有意思可言呢?”
“如果无生没有意思,叫人如何能分别它呢?”慧能再问。
“分别本身也没有意思。”
慧能方知玄觉确实悟道了,很是珍惜和他的见面,坚留他住了一宿。这后来成了一段佳话:曹溪一觉,了知生死不相干。
[禅中智慧]
禅的超脱要脱离生死之轮回,超脱大千世界的东西,了悟生死,把整个世界都忘记。无分别心,人就逍遥自在了。
3.佛性如是
在慧忠的禅堂里,经常坐满了前来求佛问道的人,有朝廷的大臣和官员,但大多数是四方云游的僧人。他们大都慕名前来,他们之中也有很多真正有见地的人。见到这样的人,慧忠就会很高兴,也会聊得多一些,让他们领悟大道,弘扬禅法。
这一天,来了一个游方僧人,为了和慧忠国师印证一下佛法,一直在客厅里等着进宫讲法的国师。慧忠带着疲倦的身体回来了,听说这游方僧人在等着他,就去了客厅。简单的寒暄后,他们就谈到了佛法。慧忠问道:“请问,法师攻什么法门?”
“我宣讲《金刚经》。”
慧忠微微一笑,说:“《金刚经》很好,请问,他的开头两个字是什么?”
僧人一听这容易呀,国师也不过尔尔嘛。他自信地答道:“如是。”
慧忠又问:“‘如是’,是什么?”
僧人一下子傻了眼,想了半天也不敢开口。会客室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浓浓的茶香和氤氲的燃香烟气在飘着。好像过了很久,僧人还似乎听到了木鱼的声音。他的心中再也没有轻视的想法了。他就问:“心即是禅,是在佛不增、在凡不减的真如佛性。而禅师又把心说成佛性。请问国师,心与佛性到底有没有区别呢?”
慧忠答:“迷时有区别,悟时则没有差别。”
“佛性为常,心是无常,常与无常也没有区别吗?”僧人问。
慧忠答:“常与无常都是说法,没有区别;区别在于悟与不悟。悟则心即佛,不悟则无佛。”
僧人若有所悟,沉思了一会,就告别而去。走时,还说出一句偈子:
青青翠竹尽是法身,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禅中智慧]
佛家讲真如佛性。真如佛性就是心灵的大彻大悟,在平凡的生命中体味解脱的境界,就是不执迷心的偏执中。所以,禅的“心即佛”指的是开悟之心,而非每一个心。
4.纳须弥山于芥子
印度佛家的教义,经由中国人的智慧的“改写”,就成了“禅”,其中包含着超脱的人生智慧和现实的人生热情。重要的是:人们不能执着于其中的说法,不能顽固于个别的言辞,而是要在自己的生活中寻得一份真意和随意。
一个弟子向归宗智常禅师告辞。归宗智常问:“你到那里去?去干什么?”
“到各处走走,学五味禅去。”
“各处有五味禅,我这里只有一味禅。”
“什么是一味禅?”弟子问道。归宗智常举棒就打。这弟子恍然大悟,叫遭“懂了!懂了!”归宗智常就说“那你说!”僧人刚要开口,归宗又抡起了棒子。他就是要打出弟子的执念。
这天,江州刺史李渤拜访归宗智常。客套之后,李渤问道:“佛经上有言:纳须弥山于芥子。如果须弥山能纳芥子,我没有疑问。但是佛经上说芥子能纳须弥山。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归宗智常知道这刺史大人陷入语言的迷障中了,就反问道:“别人都说刺史大人读书破万卷,是真的吗?”
“是真的。”李渤确实读书很多,当时的人们都称他为“李万卷”。听到归宗智常禅师这样问,就自然而然地说道:“是真的。”
归宗智常就说:“你的头也不过像个大椰子那么大嘛,那万卷书到底装在哪儿了呢?”
李渤无言以对。一瞬间,他了解自己问话的答案了。
[禅中智慧]
须弥山是够广大的,自有万千气象;芥子就是椰子,所以李渤对佛经上说的“芥纳须弥”有疑问。但是,他这只是在语言的表面上理解这句话,走入了迷途。所以归宗智常禅师问他:“一个脑袋如何能装下万卷书?”
5.你从哪里来
石头希迁跟随六祖慧能很久,看着很多人都悟道远游了,心中就有些着急。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成佛的大门,于是一直跟随六祖。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石头希迁觉得,只是一瞬间六祖就老了。石头希迁更加着急。
六祖还是安详地离开了世间。禅的真谛圣义也传到了全国各地。石头希迁觉得应该离开曹溪了,他还准备不再参禅,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成佛的料。但他又不愿意就这样空手离开。他决定到青原行思处拜师。
石头希迁很快就见到了青原行思,青原行思还依稀记得他是师父慧能门下的一个侍者。行思就问他:“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从曹溪六祖处来。”
行思又问:“那么,你从曹溪得到了什么呢?”
“我去曹溪之前本来就不缺少什么?……”
行思不等他说完,就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去曹溪?
石头希迁一愣,随即领悟,大喜道:“我不去曹溪怎么能知道自己缺少什么呢!”
[禅中智慧]
禅,就是对佛法佛旨的领悟。禅师一举一动之间都暗藏禅机,只有眼明心亮、悟性高的人,才能悟出。
6.饼里的禅悟
有很多禅师出身贫穷,但禅是不计较出身的。在禅门中,诸法皆空,你悟道前的种种身相、世相都是虚妄,这是禅家真谛的解脱,也是禅门的大幸,或许因此,有些大智慧的人才有幸入禅得道。龙潭崇信就具有这样的大智慧。
龙潭崇信出家前以卖饼为生,各地流浪,忍受着风吹雨打,体味着生命的千百滋味,在人生的颠簸和流离中渐渐的明白了开通的道理。这一年,他来到了一个小镇,在天皇道悟住持的庙宇旁边。他想找一个地方安身,各处求告,但没人愿意提供住所。
道悟禅师知道了这事后,就把寺庙旁的小屋借给他住。他为了表示感激,就每天都会把十个饼送给庙里的道悟禅师。但奇怪的是,道悟禅师每次收下他的饼之后,都要剩下一个还给龙潭崇信。
时间久了,龙潭崇信忍不住就想问个究竟。这天,他拿着道悟禅师留下来的饼,站在道悟禅师的面前,想问清楚。道悟禅师说道:“这个饼是我送给你的,希望你子孙昌盛。”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
龙潭崇信更加不解地问:“这饼明明是我送给您的,为什么您又送还给我呢?”
“是你送来的,又还给你。这有什么不对的吗?”龙潭崇信一震,觉得多年来心中隐隐约约要寻找的东西,今天好像摸到了一点边。原来,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就在自己的心中呀。
[禅中智慧]
其实,禅并不在于你去求,去说的时候,而在你随意的一去一来之中,在你自己明白如镜的心中。一句话,就点破龙潭崇信的慧根,使其大彻大悟。
7.心明如镜
德山宣鉴在江南到处云游,想找到自己的心,但总是没有能够抓住开悟的机缘。于是,在一个禅师的指点下,他决定去见名扬南方的龙潭崇信。
到龙潭崇信的寺院时,天已经黄昏了。斜斜的夕阳给寺院增添了一丝凝重的色调,苍松在寺院的一角生长着,一个遒劲的树枝伸出墙头,像是要使禅师的道法外传一样。但是,德山宣鉴太累了,心中想着能休息一下。
寺院里静悄悄的,一个接待的人都没有。他大声地说道:“久闻龙潭大名,我一直心向往之。没想到:到此一看,即不见潭,也不见龙。为什么?”在隐隐的回音中,他听到一个苍老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既到了龙潭,难道自己没有看到吗?”德山宣鉴心头一亮,随即就暗淡了下去。他无法回答,就静静地站着。
天地就这样静静的,光亮从这样的世界里慢慢地消失着。龙潭崇信叹息了一声,就转身向方丈室走去,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宣鉴就沉默在他的影子中。宣鉴不甘心,就跟了过去。龙潭崇信心中涌上一丝微笑。
在方丈室中,宣鉴还是只有静默,他没有想明白,也不想离开,因为他希望龙潭崇信给自己指点一下。就这样,宣鉴侍立在龙潭身旁。很久过去了,最后,龙潭禅师说道:“夜深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德山宣鉴看到龙潭赶他走,只好往外走,刚出去又回来说:“外面好黑。”
龙潭禅师听出了他的迷茫,便点起一支蜡烛给他,说:“我给你火”。他刚伸手接,突然,龙潭禅师一口又把蜡烛吹灭了。德山登时心光大亮,终于大悟。第二天,他便把经书在法堂上一把火烧了,感叹道:
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
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
[禅中智慧]
禅讲究心悟,主张明心见性,才能求得大解脱,大自由。德山宣鉴在师父吹灭了蜡烛后心光大亮,于是有了他那句偈子,意思是:穷尽了玄理佛论,也不过像放在虚空中的一根毫毛;用尽了世间机巧,也不过像投入巨壑中的一滴水珠。
8.主在何处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佛殿的一角,仰山慧寂正在和师父沩山灵佑一起坐禅。这时,仰山慧寂突然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看样子就要出去。外面确实值得走一走,美好和煦的阳光,树上时不时有高唱的鸟儿,还有不时吹来的风都是一种诱惑。这样美好的日子在前面,非要在这空空落落的佛殿中确实不合人生的习性。
仰山慧寂就站了起来。沩山灵佑也知道这些,但他要试一下这弟子是不是真的悟道了,就问道:“你是有主沙弥,还是无主沙弥?”
仰山慧寂回答道:“有主沙弥。”
沩山灵佑接着问:“主在何处?”
仰山慧寂并没有回答,只是从西边走到东边,然后站着。沩山灵佑看着仰山慧寂离开的身影,满意地得笑了。
[禅中智慧]
悟禅并不拘泥于形式,在禅堂打坐是修行,在清风竹林漫步也是一种修行。正如仰山慧寂禅师的回答,佛不在“有”,也不在“无”,而是在于自身,在于自心。
9.椅子就是竹木
罗汉桂琛还在玄沙备师的寺院中修行时,总是话比较多,甚至有时还因为一些事情和师兄弟们争论。但是,当在师父的面前时,他总是不敢说话,因为师父很少和他说话,说话时也是蛮横得很。事实上,玄沙备禅师和别的弟子在一起时总是很和蔼的。
日子长了,罗汉桂琛就受不了了。他找到师父,问他原因。玄沙备师正在打坐,敲着木鱼,发出空空的声音。他看到桂琛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就和蔼地问桂琛:“你来干什么呢?”面容祥和,透着关切的笑意;声音悠悠地传到桂琛的耳朵中。
罗汉桂琛一下子就愣在那里,支支吾吾了半天。玄沙备师就让他坐下来,开示他说:“三界维心,不要有欲念、色念、妄念,不要有执着。这样,你才能有一个清明的、空荡的世界,心中才能纯净地、解脱地生活,包容宇宙,包容一切。你懂了吗?”
罗汉桂琛听着听着心中就起了执着的意思,要想争辩。他在师父说完后,就手指着待客的椅子问:“既然师父抛弃一切执着,那么你称呼这个为什么?”
“椅子。”
“你叫它椅子,就是一种执着。不是三界唯心了,我说这是竹木。”
玄沙师备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叫它竹木呗,何必陷入这语言的执着呢?”
罗汉桂琛闻言大悟,大笑道:“椅子就是竹木。”
[禅中智慧]
在禅师的心中,佛并不在外,而是在于人们的心灵之中,悟到了就能获得禅道的解脱。禅最忌讳执着和沉重,最忌讳在言语障碍中迷惑,执着之中必远离本心,产生烦恼。
10.生死在身
云门文偃剃度受戒十多年不见佛法大道,时不时会被“人生是什么”的问题困扰。为此,他烦恼了好长一段时间,“生命何来?”、“死后向何处去?”这些问题一直重重的压在他的心中。每天早上,他看见世界的万物生灭,却悟不透自己的生命。
最终,他决定离开自己剃度的寺院,四处云游拜访大德禅师,求教人生真谛。翻山越岭了很多年后,他来到了睦州,参谒着名的睦州禅师。
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睦州禅师正在参禅,一看见云门文偃来了,就关上自己寺院的门。他早知道:云门文偃没有明白人生的真相,为此已经千辛万苦地走了很多地方。
云门文偃尽管见此觉得奇怪,还是去敲门。睦州禅师在门里面问道:“谁呀?”
“嘉兴空王寺来的文偃和尚。”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还没有晤见自性,不能明白人生的真相,请求睦州禅师开示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