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南柯一梦
不可能。
是他们全都忘记了了……还是就跟胖子说的一样，我一直在做梦？
我不禁看向了自己的双手，握紧了一下，继而又无力松开，周围的一切都让我感觉真实无比，反倒是关于宁乡的那段记忆越来越模糊不清，难道这么久以来，什么所谓的坤子，青铜像，麒麟石门，这一切……竟然都只是我的南柯一梦？
心底猛地钝痛了一下，一直在呐喊着“不可能”，直至嘶哑。
如果真的只是南柯一梦，那我这梦也太过真实了点儿。我不禁闭上了眼，心里翻江倒海，一阵苦涩，看来有些东西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并根深蒂固，要不然，我又怎么会做了这么一个如此真实的梦？我不禁苦笑，心说自己还真适合去写点儿什么，这灵感一个接一个，来的压根儿就不费吹灰之力……什么离真相更近了一步，旁支张家，还有闷油瓶，到头来，结果这他娘的都是我一厢情愿，亏得我在梦里还跟倒矿泉水似的，来来回回割了自个的手心放血好几次，后来还在那尊青铜像的嘴里出了奇怪的岔子……
青铜像？
我猛地一愣，忽然想起在第一扇麒麟石门前，我的手背上不就是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个红点吗？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那所谓的梦里，手背上的红点后来似乎还扩张到几乎覆盖了我的整个手背。刚才因为小花和胖子所说的那些话的内容太刺激了，我一时没能缓得过来，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么多，现下想起这件事儿来，我心里竟莫名闪过一阵欣喜。
如果那个红点还在的话……我不禁心想。
虽然潜意识里，我早已经抑制不住地想要把手背立马凑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个清楚，但我的肢体却并没有立马作出相应的动作，我当即一愣，心说自个腿脚刚好，这次就换成了手瘫不成？不过随即我便想到，按小花刚才所说……我是遭遇了“车祸”？而且……似乎还是郑狗的手笔，那照这么说的话，眼下我的手瘫，估计也是因为我刚从鬼门关折回来没多久，还是个重度伤患的缘故，所以一时半会儿的反应迟缓也还算是正常。
我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借着另一支手勉强使劲儿，折腾了半天，我这才把自个的手背给翻腾了过来。不过经这么一折腾，我本就已经乏力过度的手臂，现在又不知道怎么的，添了新毛病，在手肘关节处的位置，酸痛的很，头也突然一阵眩晕，我原本以为这不过只是暂时性的，不会碍事儿，结果没想到这股眩晕愈演愈烈，连带着目所能及的事物都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我心里顿时生了一丝恐慌，忍不住暗想，什么时候我也变得这么不堪了。
不过，在还没等我把手背上的情况看个明白时，却突然感觉手似乎被谁紧紧抓住了一样，我下意识的就想挣脱手的束缚，可连带着试了好几次，竟然都没成功，我没办法，只好放弃，转而朝束缚感的来源方向看去，结果不出所料，眼前仍是一片模糊，不过等我细看了片刻，倒是隐隐约约能瞧出一个人影，我当下便想，应该是刚才正坐在我身旁的小花。
估计是看出我的不对劲儿了，我心说。
我刚想让他放手，却没想到，那个模糊的人影反而先开口朝我道，“吴邪。”
我一愣，不是因为那个人影直呼了我的名字，而是因为那个人影所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小花或是胖子的嗓音，而……竟然是闷油瓶的声音！
霎时间，我的心脏便是止不住的狂跳，要不是眼下情况不允许，我估计自个早就扑了上去。暗暗平息了一会儿，我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究竟是不是闷油瓶。可不管我怎么努力，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甚至开始一点点变暗！唯一还清楚些的，只有耳旁那阵似有若无的呼喊声，一声又一声地重复着，叫着我的名字。
“吴邪……吴……吴邪！”
随着那越来越大的呼喊声，我的视线竟然又开始重新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只是，当我再一次听清楚那呼喊声时，声源者却是小花和胖子，他们就在一旁，在看到我睁开眼后，眼里的焦虑担忧顿时透出了一丝欣喜，然后又激动地说了些什么，不过我听得并不清楚。我自顾自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周围漆黑一片，背后和脑袋也感觉被什么东西硌得发疼，我试着用手摸了一下，冰凉光滑，似乎是琉璃瓦片的触感，这是在第二扇麒麟石门里，斗里，我们还在满是琉璃瓦的楼檐上……
那医院里的情形，只不过是我不争气的南柯一梦而已。
什么都没变，这才是真实的一切。我默默地看着身旁已经略显狼狈的胖子和小花，心里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在这暗无天日的斗里，比在光天白日之下还要舒坦！
“小花，”我犹豫了半响，还是试着开口道，“小哥在哪儿？”
小花原本还略显欣喜的神情，在听到我喊出小哥二字后，猛地一僵，过了半响才扯出一丝略带嘲讽意味儿的微笑，继而对我冷声道，“怎么，告诉你，你还想学孙悟空翻跟头过去不成？”
“天真，你省省吧！”胖子突然骂道，“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儿，不人不鬼的，他妈还惦记着你的小哥，胖爷我看你他娘的都快恨不得直接把心窝子全掏给他了！”
胖子虽然骂得难听，但此时此刻，这些话对于我来说无异于天籁。
因为胖子和小花的话，我已经可以确定，我现在依然在斗里，而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医院；也的确是闷油瓶捅了我一刀，而不是什么车祸；而我，只是因为自作自受不知死活才会昏了过去……
想到这儿，我不禁对着小花和胖子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谢谢。”
胖子和小花显然是没料到我会有这番反应，当即的傻了眼，明显一愣，隔了半响，倒是胖子先把手伸了过了，覆上我的额头，喃喃道，“怪了，这也不烫手啊，怎么就犯傻了……”听着胖子的喃喃自语，我不禁觉得好笑，一把拍开了他的手，继而笑道，“得了，把你那肥猪手给我拿开，我现在好得很。”胖子也不恼，转而看了一眼小花，小花也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一字一句朝我严肃道，“小邪，如果你真想问张起灵的情况，我可以告诉你，”小花顿了顿，继而道，“不过你必须先得保证做到两个字——安分。”
在听到张起灵三个字后，我心里猛地一抖，本来已经平复了大半的心情，现在却又重新变得忐忑不安起来，突然想起来，闷油瓶的腹部也开了大一条口子，恐慌又一次在心底蔓延开来，我强压着心里那团似火一样的急躁不安，努力不让小花看出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花估计是因为先前的缘故，像是不放心似的，又上下来回看了我好几眼，这才缓缓道，“张起灵的血已经止住了，你大可放心……不过，”小花微微皱起了眉，眼里似乎还透着点儿困惑，朝我说道，“瞎子在替张起灵包扎翻身的时候，说在他的后颈上，发现了这个。”说完，小花便把他口中所说的那样东西递给了我。听了小花的话，起初我还奇怪，闷油瓶的后颈上除了后颈肉还能有什么，但当我看清了小花递过来的那样东西之后，浑身不禁猛地一僵，随后我便感觉自己的手脚开始变得冰凉，瑟瑟发抖。
小花看到我的反应，倒似早料到了一般，只是沉默着，什么也没说，我颤抖着接过了那样东西，在触碰到那样东西的那一刻，我甚至感受到了以前从未过的恐惧感。
那是一根针！
一根青锈斑斑，大约三四厘米来长，是普通绣花针的一倍粗细的青铜针！上面还依稀可见丁点儿斑驳的血迹，应该是闷油瓶的。如果这些都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么真正让我心惊的是，在这根针的粗头一端，居然连着一个极小的六角铃铛！且浑若天成，就连普通人都能一眼便看出这根青铜针到底是如何的巧夺天工。只不过眼下我却没有心思去专研这些，我惊讶地看着躺在我手心上的青铜针，脑子就跟猛地炸开了花似的：这根针是怎么刺进闷油瓶的后颈里的，三四厘米长的青铜针，又是刺在中枢神经最密集的后颈上，闷油瓶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事？再者，如果这根针真是从他后颈肉里抽出来的话，那可不可以说，他之前的那些……举动，都是因为这根针？
可是凭闷油瓶的身手，又怎么可能让别人机会把这根可以说是一发要命的针，刺进自个的后颈肉里？
小花看着我，叹了口气，对我道，“吴邪，我知道眼下你一定在想，会不会正是因为这根针的缘故，才导致了之前的种种，的确，这很有可能，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可能……”小花说出了我心里的想法，我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可小花却又似乎在顾虑着什么，一副不愿再开口多说一句的模样，过了半响，小花依然没有开口把话接下去意思，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正当我忍不住了，想直接开口问问他，接下来想说的话究竟是什么的时候，突然，一阵带着不明意味儿笑意的话语传来，“花儿爷，既然小三爷想知道，你痛快说出来又何妨，反正你不是说了，那暂时不过只是一个猜测而已，你说是不是？”黑眼镜笑眯眯地走了过了，小花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黑眼镜耸了耸肩，故作无奈地笑道，“花儿爷，你可不能怪瞎子我狠心，小三爷的性子你比我这瞎子更清楚明白，这事儿要是你亲口告诉他，总好过让小三爷自个琢磨出来。”这回小花倒是不瞪了，沉默了半响，随后才缓缓转而看向了我，犹豫了会儿，才对我道，“小邪，有些话你或许听不进去，但是事到如今，你不得不听……你我都清楚张起灵的身手，道上几乎没有人能动他三分，更不要说接近他，然后再丝毫不差的把这根针刺进他的后颈肉里，而且除了你跟胖子……”小花说到这儿便顿住了，神色担忧地看向了我，而我则是已经完全陷进了小花刚才所说的那番话里。
是啊，凭闷油瓶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让人有机会把那根针就这么精准地刺在他的后颈肉里，除非……“除非是哑巴张他自个亲手把那根针刺在后颈上的。”闻言我猛地一抬头，是黑眼镜，他现在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过，在他那副墨镜之后的双眼里到底是些什么，没人知道。
不待我反应过来，黑眼镜便笑着又看向了小花，朝他道，“怎么样，花儿爷？”小花没有开口，这也等同于是默认了黑眼镜的话，一时间，我感觉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的皲裂破碎，又像是一块满布锋利棱角的巨石，紧紧地压住我的胸口，痛得厉害。
我尽量压制住自己已经快要爆发的情绪，好半天才缓缓问了一句，“他现在怎么样了？”
黑眼镜倒像早料到似的，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便朝我道，“哑巴张他现下正躺在那扇大窗底下，至于人怎么样了，瞎子嘴笨，也说不清楚，小三爷，你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
虽然不明白黑眼镜话里的真正意思，但我点了点头，接着便强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小花和胖子在一旁拦着我，刚想说些什么，我只是轻笑着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放心，老子还好的很。”想了想，还是添了一句，“好的不能再好了。”然后也不管他们脸上的神情，转而径直朝闷油瓶的位置走了过去，虽然依旧走得不是很稳，但至少这次，我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还没走出去几步便跌了个狗啃泥。
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和黑眼镜说的一样，就半躺在那扇大窗底下，漆黑沉寂的双眼里，波澜不惊。我走到他身旁，缓缓蹲下，直到目光与他平视，闷油瓶在看到我之后似乎微微一愣，原本波澜不惊的眼里，竟然缓缓涌出了些许难以捉摸的情绪，不过，眼下我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而是直视着他的双眼，压低声音冷道，“张起灵，你真他妈牛。”明明说的话里不带任何情绪，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我刚把话说完的那一瞬间，眼角突然感觉有些微微发热。
至少……还要记得……
闷油瓶似乎又是一愣，轻抿起了嘴，而后才对我缓缓道，“吴邪……”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