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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悬崖勒马(1)

十二月十三日,星期一,下午四点

万斯的“神秘之旅”持续了八天。星期一下午他回到纽约,简单地洗漱一番后便打电话给马克汉,说他半小时后会过去,然后要柯瑞把他那辆西法混血车开出车库。看得出来,他非常紧张。事实上,他回家之后就没对我说过几句话,他情绪低落、心事重重。途中我曾一度冒险。问他这趟旅行是否成功,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当我们转入中央大街时,他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他开口说道:

“老凡,你根本不必担心我的这趟旅行有没有收获。我早就清楚我会找到什么,不过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我必须亲眼看到那份记录,才能无条件地接受我自己建构完成的结论。”

在检察官办公室马克汉和希兹都在等候我们。大概四点多,从房间里看窗外,旧刑事法庭大楼西南方的一条街外,太阳已经落到纽约人寿大楼之下。

“我认为你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马克汉说,“所以我要警官到这儿来。”

“是这样的,我有很多话要说。”万斯点燃一支烟,稍微往椅子里坐了坐,“首先我想要知道,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你的预测很准。一切都很平静,格林家看起来也都很正常。”

“只不过,”希兹插嘴说,“希蓓拉昨晚回来了,从那时到现在,冯布朗一直在宅子里外闲逛。”

“希蓓拉回来了?”万斯显然大吃一惊。

“是的,昨天晚上六点,”马克汉回答道,“一个记者发现了她的行踪,还写了一篇煽情的特别报道。从报纸上市到现在,这可怜的女孩片刻不得安宁,只好决定在昨天打道回府。警官派去盯她的人早已传话回来,今天早上我已经见过她,再一次劝她离开。但是她余怒未消,怎么说都不肯再离开格林大宅——她说,就算死于非命,也强过被记者和八卦人士穷追不舍的好。”

这时候,万斯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暗的天边,太阳已经落下了。

“希蓓拉回来了。”他喃喃自语,“让我瞧瞧你为我准备的气象报告。”

马克汉从一个抽屉里,递给万斯一张打满了字的公文纸。仔细看了一遍以后,万斯把它扔回桌子上。

“保存好这个,马克汉。当你面对那十二位陪审团员和事情的真相时,这个会派上用场。”

“万斯先生,你总得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张纸到底能派得上什么用场吧。”警官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耐烦,虽然他努力地控制了。“马克汉先生说你已经找到了本案的关键——看在老天的分上——万斯先生,假如你有证据,拜托你漏点儿口风给我,让我能够逮到人。为了这件他妈的烦人事儿,我都已经瘦了一大圈了。”

万斯没有理会警官的咆哮,他缩拢了一下身体,“没错,警官,我知道谁是凶手;而且我有证据——只是,现在我还不打算告诉你。”他坚决地走向门口,“时间来不及了,现在我们已被迫采取行动。警官,快穿上你的大衣——马克汉,你也一样,动作快点。我们最好在天黑前赶到格林大宅。”

“去你的,万斯!”马克汉不肯从命,“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要我们干什么?”

“现在我不能解释,待会儿你就会明白。”

“万斯先生,既然你这么有把握,”希兹打断他,“为什么不让我们逮捕凶手?”

“警官,你马上就会逮到凶手,只需要一个小时。”虽然万斯的声音很轻,却已经让希兹和马克汉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五分钟后,我们四个人开着万斯的车行驶在百老汇大道上。

一如往常,史普特为我们开门,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等着我们进来。

“史普特,我们想见希蓓拉小姐,”万斯说,“请你让她到起居室来一下,就现在。”

“先生,很抱歉,希蓓拉小姐刚刚出门了。”

“那么,我们要见艾达小姐。”

“先生,艾达小姐也出门了。”在我们紧张的神经里,管家那无动于衷的声调简直是不搭调,这时的气氛十分怪异。

“那她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先生,这我就不知道了。她们一块儿去兜风了,可能不会太久。你们愿不愿意在这里等候?”

万斯犹豫了一下,“好的,我们在这里等她们。”他果决地说,立刻朝起居室的方向走。刚走到拱廊前,万斯突然转身叫住正慢慢往大厅后方走的史普特。

“史普特,你说希蓓拉小姐和艾达小姐一起去兜风了?多久前的事?”

“大约十五分钟——到现在也许二十分钟了,先生。”管家的眉毛微微扬起,显然万斯态度的突然改变让他相当惊讶。

“兜风?她们搭谁的车?”

“冯布朗医生。他来这里喝下午茶。”

“史普特,是谁提议要去兜风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先生。我只知道当我进来收拾茶具时,他们正为了兜风的事各执己见。”

“现在,把你听到的每句话都再说一遍!”万斯说得很急,他少有的激动着,声音也有一些颤抖。

“我走进起居室时,正在说话的是医生;他说,年轻的小姐们应该出去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希蓓拉小姐则说,她已享受了够多的新鲜空气。”

“艾达小姐呢?她说什么了?”

“先生,我不记得她是否说过话,好像没有。”

“他们出门时,你在场吗?”

“是的,先生,我替他们开门。”

“那么,冯布朗医生也和她们一起坐进车子里,是吗?”

“是的。不过我记得他说会顺道去芮格兰达太太的住处,因为他必须到那儿出诊。他出门前所说的话,听起来是带小姐们去兜风,而他会在晚餐后再到这里来要回他的座车。”

“什么!”万斯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双眼炽热盯着老管家激动地说:“快告诉我,史普特!你知道芮格兰达太太住在哪里?”

“麦迪逊大道六十号。”

“立刻打电话给她——问清楚医生是否已经到达了。要快。”

史普特慢慢地走向电话,他性格里的那种泰然自若,真让我叹为观止。他打完电话转过身来说:“医生还没到达芮格兰达太太那里。”他回报,脸上也还是毫无表情。

“他当然不必那么赶,”万斯自言自语地说,紧接着他又问,“史普特,离开大宅时,驾车的是谁?”

“先生,我不是很确定。我没特别留意过,不过,印象中是希蓓拉小姐先坐进车子的,好像她打算驾驶。”

“快,马克汉!”万斯一边喊一边往门口跑,“我,我的脑子里有个疯狂的想法……快点,老兄!来不及了,万一有什么恶毒的事发生……”

万斯跳上车时,我们也都到了车子边。我坐在驾驶座旁。希兹和马克汉一脸茫然地在后座坐好,万斯的举动给所有人的暗示都是要发生不祥的事情。

“听着警官,我们马上要违反所有的交通规则和速限了,”万斯一边熟练地操纵车子穿过狭窄的街道,一边说,“所以,请你先准备好警徽和证件。也许我只是让各位陪我白费力气地追逐一场,不过我们还是得冒这个险。”

我们往第一大道的方向急驰而去,沿途尽抄近路,避开了闹区。一路飙驶,在经过莱辛顿大道时,被几辆修路车挡了一会儿。在第五大道上,被交通警察拦了下来。希兹递上名片说了几句话以后,我们很快冲出了中央公园。几个弯道上都是有惊无险,在一个猛地急转弯之后,车子终于进入第八十一街,一路朝河滨大道行去。这一带车流很少,所以万斯都维持着很高的时速。

夜幕低垂,河岸斜坡的融雪也都结上了一大片薄冰,路上非常滑。尽管万斯车开得非常好,但是这仍是一场让人心惊胆战的磨难。他一路猛按喇叭,让眼前的车子迅速躲避,打开一条毫无阻碍的通道。这部车万斯已经开了两年,对性能和操控重点都非常熟悉。有一次车子打滑得很厉害,万斯竟然能在后轮碰上路边的石栏之前就把车子拉回到路上。

我们不得不在好几个十字路口前减速,也被交通警察拦下来两次,一认出后座的乘客后警察就让我们继续前进。在北百老汇,有个机车警察甚至强迫我们停到路边,铿锵有力、连珠炮似的给了我们一顿破口大骂。当希兹有过之而无不及地反骂回去以后,他也立刻认出幽暗处的马克汉,快速换上一副滑稽有趣的谦逊模样,并且在扬克斯渡口之前的路上都充当我们的前导车,不但为我们开路,还先到每个十字路口挡住左右来车。

就这样,一直到扬克斯渡口的铁路旁,我们才因等候货车调轨被迫停下来几分钟,经过了这一阵颠簸,马克汉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发泄他的不满情绪。

“万斯,对于这样疯狂飙车,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好理由,”他气愤地说,“不过你既然要我们陪你冒险,那么我就有权利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我没有时间解释,”万斯没好气地回答他,“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我们像没头苍蝇白忙了一场,要么就会撞上一起非常糟糕的惨剧。”他沉着脸,面色苍白、忧心忡忡地看着表,他自顾自地计算时间:“比平时从商业区到扬克斯的时间超前了二十分钟,再抄最短的路线到我们的目的地——这样可以省下十分钟。假如我所担心的事就安排在今晚,那么,对方的车应该会走史拜登·杜维尔路,沿着河边走偏僻的小径。”

万斯刚说到这里,看到铁路道口的栅栏已经高举起来,我们的车立刻向前猛冲,以叫人缓不过气来的速度继续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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