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毫无征兆之下脊背一阵喽凉,文森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难得你居然也会生病啊。”
“别说蠢话。”以黑魔法为主导的身体百毒难侵,除非深受重伤奄奄一息不然像发烧着凉这样的小毛小病是无从缠身的,右手敲打了下腰间的佩剑,看了眼身后燃得正旺的壁炉,文森特不禁有些漠然。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这是他的老习惯了。
“嘿嘿嘿,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蛋大晚上被一个小屁孩给耍的团团转,还好意思说我。”
无奈的叹了口气,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文森特也没有堕落到去反驳事实的程度,随手在桌上的盘中抓了把干果塞入口中,百无聊赖的眼神不由得移到了身边那个罪魁祸首的小鬼身上。
“啊啊……”与他截然相反的表情,小丫头兰娜正闪着她那双水汪汪的枣红色大眼睛一脸陶醉的盯着台上正表演的舞台话剧,一副对此非常中意的样子;这倒是挺令文森特意外的,不过之所以没说到了忘我的境界,那是因为此刻小丫头怀中还紧紧抱着一罐已经开封了的茶壶大的小木桶,那是不久之前自己费了老大劲从一家高档店铺里给她买来的腌渍品。只见小丫头时不时得用她那纤细的小手从木桶里取出一片沾满了蜂蜜的桃片塞入口中,然后就会看到那张冰雕雪琢般的可爱小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幸福的红晕。
“看不出你还藏了这么一手,果然还是小鬼最了解小鬼了。”
漠视脑海中的那个腹黑男,注视着身旁一脸幸福的小丫头文森特的内心萌生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不同于怜爱也并非嫉妒,可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的兰娜文森特脑海中就会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五年之前的莉莉斯,以及两人之间那个在行宫花园中订下的小小约定。
是时候该和她好好谈谈了呢,自打知道有关莉莉斯和狄斯路亚的生母赛提娜之前的联系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觉之间似乎拉开了好多,是自己在刻意回避什么吗?还是。
“大哥哥一直盯着人家做什么啊?”
应该是察觉到了身边少年复杂的眼神,钟情于舞台话剧之中的兰娜很不情愿地将注意力从中拉开不满的问道;
“欸,没什么,只是很意外你身为贵族居然会对这样的平民舞台剧如此着迷。”回过神来的文森特赶忙绕开话题,毕竟某些东西还是尽量掩饰得为好,而且这也不是能和一个初经世事的小丫头谈论的东西。只是听完自己的话后,兰娜的反应显得有些意外。
“为什么这么说呢?人家身上哪点像贵族啦?”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无论是你之前的言行举止还是身上明显价格不菲的穿戴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平民出身吧,而且。”五年之前的自己其实就已经碰到多类似的情形,只是后半句话文森特并没有说出口。
其实若想识别一个人的出身高低有很多种方法,衣冠言行是其中那最容易判断的,文森特也算久经世事这点皮毛功夫总还是有的,只不过兰娜却似乎并不买他的帐。
“人家不是贵族哟。”小丫头直接否定了文森特的推断。
一般来说小孩子的话中十有三四难免是骗人的,出于各种原因小孩子的性格总是喜欢和比他们年岁大一点的人对着干。这一点文森特心里清楚,所以也并没有打算反驳什么。
“人家真的不是贵族哟。”仿佛是能读懂少年的心思,兰娜嘟着小脸又肯定地重复了一次。
“恩,知道了,你不是贵族。”
“唔!大哥哥这是什么态度嘛。人家不是在说谎啦!人家真的不是什么贵族啦!”在这个话题上表现出了意外的执着,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抗议吧,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小丫头语气骤降喃喃地补充了一句:“只是,只是有一点不太一样而已。”
很难理解的情绪浮动呢,虽然对兰娜会在这个看似毫无意义的问题上表现出意外的执着尤为费解,但文森特也并不打算予以深究。
“我看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吧,对贵族我并有也没有太多的偏见,虽然我自己也不是什么贵族。与其在这争执不如好好欣赏舞台上的表演,你不是很感兴趣吗?”
“恩!真的很棒哦,和以前看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一提起感兴趣的东西就喜笑颜开的性格果然还是小孩子呢,看着身旁重拾一脸兴奋地小丫头,文森特暗暗一笑。
哦,一直忘了介绍,此时此刻两人所在的是位于帝国克林斯特汉姆东城闹市区的一家中型酒吧,若论档次自然及不上那些仅仅只对贵族开放的高档餐厅,不过这个名为'亚尔提亚'的酒吧却是帝都内为数不多能提供舞台剧目演出且又面向平民的娱乐场所。不仅如此吧内美味的菜肴和倾向于大众化的价格更是它的卖点也为此吸引了不少过往的常客,在平民酒吧之中人气颇高。甚至偶尔还会吸引一些贵族来此做客,其中就包括那位时常喜欢跑出来闲逛的佩恩少爷。也正是托那个文德斯家的公子介绍,文森特才会带兰娜来此,一来较于贵族的生活文森特更倾向于平民化,二来这里的档次确实不差就服务和美食而言不至于让自己在小丫头面前太掉面子,至于第三嘛,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便宜。文森特也不是大款,要在吃喝玩乐上破费过多银子可大大违背他一向拘谨的消费观念,况且今晚他身上带的钱真的不多。
原本还担心这样的地方会不会不太适合兰娜这样的小孩子。但就现在来看自己的选择似乎还是明智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对舞台话剧真是全然提不起半点兴趣啊。完全不能理解这些经过人为夸张改写的剧目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大的魅力。果然还是自己对艺术太过迟钝了缘故吗?
可既然来了就没有中途离场的道理,就算提不起丝毫兴致也只有奉陪到底。端起桌上的酒杯,文森特强打起精神从新审视起台上这段令他倍感无聊的剧目。
结果,出现了一位神秘的奇特男子,有着一头直抵脚踝的蓝色长发和如同女性的般的唯美容貌,自称来自遥远南海的男子在边境勇敢迎击恶徒却在踏入北路之后开始露出了凶残的本性。
“吼——!”
头顶着一顶夸张高帽的歌者手执一把木质三弦琴站在舞台的右边弹唱,而位于舞台中央表演的则是一个戴着女性面容面具的男性舞者,还有就是后台偶尔会随着剧情需要上场的零星演员们,舞台道具也十分简陋,特别说作为主演的那个舞者,剧目里唱的明明是身材苗条的年轻男子可负责演出的却是一个体态臃肿的大叔级人物,特别是他脸上的那个女性面具和为了配合剧本而刻意戴上的蓝色假发是怎么看怎么变扭,或许相比较舞台所唱的内容能用这样的另类表演博得观众一笑才是他们根本的目的,当然这样的小戏班子自然是及不上那些大型剧院的演出团体可却很受生活与中下阶层的平民欢迎。
“吼吼吼——!”
滑稽地挥舞着手头的木剑朝着后台上场的其他演员示意性得砍去,后者们立刻抱头倒地爆发出一阵完全不像是痛苦的哀号。惹得台下人一阵哄笑。
何其悲惨,那些从边境之地流浪到内陆的村民竟成了那恐怖男子的刀下魂!
这算是什么演出?剧本的主题和现场气氛完全相反了吧。
“真想不通这种演技的戏码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参差了不知多少夸张修饰的叙述一点真实性也没有。”倒不是说对台上辛演员们的鄙夷,只是单纯对于内心不解之情的一种宣泄,过去还是佣兵的时候也曾在索菲莉亚的一些地方酒吧中看过此类的演出,可自始至终文森特都弄不懂为什么出他之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此那么兴致盎然,所以当扫视四周看到那一个个聚精会神的脸,文森特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也真佩服这些人竟能看着如此津津乐道。”
“大哥哥这么说就不对了唷。”察觉到了身旁少年的自言自语,兰娜微笑着侧过头来:“如果只是单纯对过去的叙述不会很无聊吗?所谓剧目嘛当然就是为了能将过去发生的精彩的奇闻异事和更多人分享而诞生的,稍稍做一点修饰的话些许还能吸引更多观众的目光呢,而且就算是大家已经熟知的剧本但经不同的人编剧不同的演员演出之后也能有与众不同的味道喔。”
“哦,然后呢。”
“好冷淡呢,难道真就一点兴趣也没有嘛?就算是消遣娱乐也是必不可少的呢。对了,大哥哥可知道这部戏具有多高的文化价值吗?”
“文化价值?打破头也想不到一个不满十岁的小丫头居然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文森特还真有些愣住了。
“大哥哥知道吗?现在常见的表演形式大多都是叙述已为人熟知的传说和英雄事迹,像这样以歌唱的方式描述最近或过去发生的事这样的剧目是十分罕见的,不过。”兰娜边说边竖起手指在文森特面前比划起来,一副训教的摸样:“以面具做演出,还能不拘泥于传统将话题沉重的主题用幽默甚至可以说夸张的表象手法演绎出来更是难得一见呢。”
“你对这方面倒是挺有见解的嘛。过去一定看过不少这样的舞台剧吧。”
“唔,以前在尼鲁的大剧场里倒是看不过少歌剧,可向现在这样的小型舞台剧倒还真是头一回看呢。”
“大剧院?歌剧?”记的那是只有贵族才有资格进入的高档场所吧。
“恩,大剧院。欸!啊啊!大哥哥别误会人家可不是贵族哦。”
“这小丫头倒地在刻意回避些什么?
“女人嘛,总是有些小秘密的。”
“你闭嘴!”
用力敲打了下亚隆代特的的剑柄,文森特将注意力从新定格在了台上的演出,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能理解领悟的东西要是自己接受不了可就太说不过去了,就算不情愿也要试着去接收一下。不然再叫小丫头看不起自个儿这面子还往哪搁啊。
只是看着看着文森特渐渐从中发现了一个潜在的问题。
虽然经过人为的修改但剧目之中对那个蓝发男子的形容却令文森特觉得有些耳熟,仿佛在这之前听谁描述过一般,可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
谜一般的男子肆无忌惮的屠杀者无辜的生命,为了保护家人而拿起武器的人们勇敢地抵抗着男子强大的力量,没有人知晓那个来自南海的男子究竟是谁,直到一个勇敢地年轻人挥剑砍破了男子头罩。而那个恶魔真正的面目却令所有人都为之惊叹。
天啊!那个男子居然拥有一对如鱼鳍般的耳朵。他竟然是一个海族!
海族?等等。年轻的男子,来自南海。长抵脚踝的头发,如女子般清秀的容貌,这一切的条件都和之前从小人鱼妃利斯蒂娜那听来的有关她兄长的叙述惊人的吻合,难道说他会是。
意料之外的发现。一直苦苦追查的情报居然被民间的艺人编成了剧本相互传唱,这可是一般人万万想不到的,同时它揭露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自己一行人来到艾斯特帝国之前,小人鱼的兄长便已经在这个帝国闹出了不小的风声,可奇怪就奇怪在既然能令民间艺人传唱却为何自己调查的时候没能获悉任何有海族在帝国境内闹事的传闻呢?除非是有人刻意掩埋而且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绝对权力不低,比如帝国的大皇子曼林克。诺埃尔。艾斯特以及现任帝国宰相兼帝国议会首席执政官库莱奥。布兰德。比克特里昂侯爵。
“不小的发现。”
“难说,以现在的局势才得知这些情报只怕为时已晚,不会有太多的利用价值。眼下唯一需要确认的应该就是那家伙上岸以及之后经过各个地区的确切时间。”
“那你打算问谁,台上的那些家伙吗?”
期望渺茫啊,所谓的剧本大多都是道听途说之后经过编写者想象改写后的产物,想要从这么一堆被篡改的面目全非的信息中寻找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文森特可没有多大的把握,可凡事都得一试,正盘算着演出闭幕之后该如何开口,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