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自己会似懂非懂?
司徒薇啊司徒薇,你只是一个女奴隶,为什么总是在想很多奇怪的事?
确实。
作为一个女奴隶,司徒薇的表现实在太不合理,倘若是其他女奴隶,一定已经飞快地跑过来,一把将他抱住,之后,就是借着他,获取相应的利益,可是她,却总是那样沉默,那么内敛,没有人能看得清她的心思。
带着一肚子的莫明其妙,齐隆浩回到帐篷里,却见屋中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他的心中顿时浮起几许暖意。
抬头又见一条簇新的毯子放在床上,齐隆浩走过去,将毯子拿起来,凑到鼻边深深地嗅着,有一股淡淡的,野菊花的香味,就像她的气息一样,清冽而动人。
齐隆浩的心禁不住又怦怦地乱跳起来,他冲出帐篷去找她。
在司徒薇的小帐篷外,齐隆浩停了下来,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千百条理由,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是一个王子,要一个女奴隶,原本应当是件很平常不过的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这个女奴隶是司徒薇时,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
阿薇,阿薇,你可知道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
司徒薇静静地躺在帐篷里,她却全然没有帐外齐隆浩风花雪月的心思,她此时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以后该怎么办呢?是向齐隆浩要求,让他送自己离开辽云草原,回中原去?
回中原去,那又能如何?
家里已经无亲无戚,她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依靠,司徒薇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认真想想。
还有个法子,就是远远地离开王廷,随便找一片草地,或者嫁个憨厚的牧民,平平淡淡地过完下半辈子。
齐隆浩想了很久,到底没有惊动司徒薇,虽然他也很想看到她那美丽的面容,听到她宛转悦耳的声音,虽然,他的心里涌动着澎湃的热情,到后来却慢慢地淡了下去。
齐隆浩又一个人默默地回到帐篷里,看着那张空荡荡的大床发呆,从前,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孤独,可是此刻,他却满怀凄清,辗转难眠。
好希望有一个人,可以陪在自己身边,听自己说那些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的傻话,好希望有一双手,可以温暖自己的心。
齐隆浩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沉入了梦乡。
清晨,齐隆浩刚刚醒来,却见帐篷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阿薇!”他无比惊喜地叫起来。
“王子殿下,请用早餐。”司徒薇手托银盘,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
“阿薇……”齐隆浩本想把她拉起来,仔细一想又作罢,接过餐盘放在一旁,示意司徒薇起身,司徒薇这才站起来,垂手立于一旁。
“呜——呜——”
一阵浑厚的号角声蓦然传来,齐隆浩浑身一震,迈步便朝外面走去。
“殿下。”司徒薇将他叫住,走到帐壁边,取下挂在上面的铠甲,双手托住,递到齐隆浩面前,“请殿下穿上它。”
看着她手里的铠甲,齐隆浩微微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在司徒薇的服侍下,脱掉外袍,把铠甲穿在里边,再披上外袍,又佩了柄长剑,然后深深地看了司徒薇一眼,才迈步出了帐篷。
眼瞅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司徒薇才紧追几步,倚在帐门边,默默地注视着那个男子的背影——多么好的人,多么难得的一颗心。
“愿长生天保佑。”司徒薇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口中喃喃地道。
“这不是司徒薇姐姐吗?”一道略含嘲讽戏谑的声线轻飘飘传来。
司徒薇转头看时,却见一个打扮得像花蝴蝶一般的女子正徐步而来。
赵佳纾?
“姐姐一向高傲,将我等视为草芥,怎么,有一天,姐姐也会甘心做他人附庸?”
司徒薇没有言语,而是转身想退回帐篷,不料赵佳纾却凑上前来,瞅着她的脸细看:“姐姐气色不错,看来,五殿下对你定然疼爱有加,是也不是?不过姐姐,这王廷里谁不知道,五殿下可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姐姐跟着他,将来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不是?”
司徒薇还是不言语。
“真是个呆子。”赵佳纾见她始终不言不语,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金色的王帐前,西番贵族们分两行两立,汗王齐元凯居中而坐,见人已到齐,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今日升帐,乃是因为余夜部族造反,三天内杀我牧民数百,抢走牛羊马匹上万,本王想听听诸位的意见,应当怎么着?”
“简单,”大王子将手一挥,不假思索地道,“派一支骑兵过去,直接灭了它!”
“对!灭了它!”
齐隆液话音一落,便有数名贵族齐声附和。
齐元凯的面色却十分平静,目光从其他几个儿子身上扫过:“你们呢?”
“父汗,我赞成大哥的主张,打。”齐隆洪踏出一步,双手抱拳于胸。
“我也赞成。”
五个儿子有三个表了态,齐元凯点头:“既然如此,谁愿领兵前往?”
“我去!”齐元凯的话音刚刚落地,齐隆液便高高地举起手。
“好。”齐元凯拍案钉钉,“本王便与你三万骑兵,速去速回。”
“是!”齐隆液亮声应答,然后转头,略带威胁地瞅了其他几个王子一眼。
“愿大哥凯旋而归。”齐隆洪满脸笑意。
齐隆泯和齐隆湛却都没有作声。
夜风萧瑟,毡包里却烛火通明,分外温暖。
“二哥,你说大哥这次去,能取胜么?”
齐隆洪手里举着一只银酒杯,慢慢地转动着:“胜,是肯定的。”
“那咱们?”
“你我,自然还是你我。”齐隆洪一句话,说得十分有内涵。
“二哥这是跟我打马虎眼哪。”
“不然怎么着?大哥勇武善战,这是王廷上下众所周知之事,有他出马,十个余夜也给铲平了。”
“倒也是。”齐隆泯点头,往后舒舒服服地倒进貂皮椅里,“看来,我只要呆在王廷,等着大哥得胜归来,最好是捎上几十个余夜美女,啧啧,”齐隆泯咂巴咂巴嘴唇,流露出几许贪馋的神色。
“怎么?”齐隆洪揪着下巴上的胡须,“你后帐里的那些女奴,还不够你折腾?”
“女奴?一个个跟木偶似的,半点情趣都没有。”齐隆泯摆摆手,“二哥,大哥这一走,咱们刚好无事,要不去其他部族转转?”
“你想干什么?打秋风啊?”
“瞧你这话说得,你不去,那我去了。”
“你去吧。”齐隆洪把银杯凑到嘴边,浅浅地啜了一口,“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好。”齐隆泯站起身来,“天也晚了,我也该走了,二哥,早些歇息吧。”
齐隆泯说完,转头走了出去,帐篷里安静下来,齐隆洪仍然坐在原处,不紧不慢地喝着酒。
“二殿下。”
“进来。”
一道人影闪了进来,他身裹斗篷,帽檐夺得极低,看不清楚面目。
“怎么样?”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
“好。”齐隆泯点点头,唇边浮起几许若有若无的笑,“继续。”
“是,二殿下。”
站起身来,齐隆泯活动了一下筋骨,从桌案后绕出来,走到旁边的帐壁前,伸手揭开悬在上面的一块布,露出其后宽大的地图。
目光缓缓从其上扫过,齐隆泯黑眸深邃。
地图上用醒目的红线圈出西番的位置,边沿上却有数块空白,那是目前仍然被部落首领所掌握的地域。
齐隆泯开始来回地踱步,齐隆洪在王廷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尤其是在骑兵之中,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再加上他是长子,故此,很多贵族都将赌注押在他的身上,认定他将来必是新一代汗王。
新一代汗王?齐隆泯唇角微微朝上扬起,不到最后一步,鹿死谁死,还难讲得很。
“今夜的星星真美。”伫立在帐篷前,仰望着天空,齐隆浩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句。
“殿下今天很开心?”
“是啊,”齐隆浩点头,“做人不就是应该开心么?”
“殿下果然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司徒薇轻叹,“望长生天保佑殿下,一生一世,都如此开心。”
蓦然听得此言,齐隆浩心中一热,遂转身抓住司徒薇的手:“刚刚,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次?”
“我说,”司徒薇脸上难得地流露出笑意,“愿长生天保佑殿下。”
“长生天会保佑我的。”齐隆浩毫不迟疑地道,“长生天也会保佑你。”
司徒薇屏住了呼吸,深深望进齐隆浩的眸底。
齐隆浩踏前一步,握紧她的手:“阿薇,你跟我走好吗?”
司徒薇一愣,对齐隆浩的话,觉得意外到极点——他如何会知道她的心思呢?
“跟我去领地,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你不必再担心有人会伤害你,我会保护你,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
“去领地?”司徒薇微愕。
“对,去领地,离开王廷,也就远离这乱糟糟的纷争,去过咱们想要的日子,无论如何都好。”
“这就是王子殿下想要的吗?”
“不好吗?”
“如果事情,能像王子想的那样,就好了。”
“你想得太多了吧。”齐隆浩拿起她的手,放在胸前,轻轻摁住,“相信我,我会安排处理好所有的一切。”
他这算是,在表达自己的爱恋之情吗?可以这样理解吗?司徒薇的心也怦怦地狂跳起来,似乎等这一时刻,已然等了很多年很多年。
她的眼眸深处,忽然有了泪意。
“傻丫头。”齐隆浩心内一热,不禁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不要想得太多,相信我,好吗?”
“好。”司徒薇微微地笑了,就让她暂时地忘记,那些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威胁吧。
倘若你的隐忍退让,能平息所有的纷争,倘若普天之下,能容得咱们俩一隅安稳存在,我愿意,把我整个的生命,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