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微觉尴尬,然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其中一个人不免疑惑地道:“她真是司徒薇?”
“应该是吧,看她的衣服和穿着,不像普通草原女子,对了司徒薇,你自己跟我们走吧,我们也不想伤害你。”
司徒薇冷然一笑,眉宇间浮起几丝凛冽:“我不管你们想得到的是什么,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如愿,除非,你们带着我的尸体,去见汗王,我相信那个时候,你们非但什么都得不到,反而可能会白白葬送性命。”
众人皆是一惊,显然想不到她竟会镇定如此。
内中便有人柔和语气道:“汗后,我等并无意冒犯,只是去年遭了雪灾,野草枯死,牲畜没有食物,所以才——”
“因为这样,你们就要挟持我一个弱女子吗?”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互相对看一眼,也觉得这事做得确实有欠妥当。
“汗后……”
“你们自己不采用正当的方法解决难题,却做出这样下等的勾当!”司徒薇严辞以拒,不给他们留下丝毫的余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觉得面上发烧。
司徒薇定定神,又道:“你们不妨细说说看,情形到底如何,我回去之后会详细向汗王禀报,若汗王可以解决,必定替你们解决,若是汗王不能解决,我也会想办法解决。”
众人却有些迟疑,原不想相信她一个弱女子,但除此以外,又能如何?
“齐禀汗后,我们几个部族的草场大半牧草枯死,牛羊饿得奄奄一息,老人小孩儿,有很多没有食物吃。”
司徒薇眉头微微蹙起,不由向阿娜瞧了一眼。
“这样,你们选几个代表出来,跟我回王廷,直接面见汗王,把所有的事告诉他,让汗王决断吧。”
“是。”其中便站出来四五个男人,互相商议一番,觉得司徒薇说的确实是个法子,便跟着她一起向王廷去。
回到王廷,司徒薇连外披都没有脱,便去见齐隆浩,面呈此事,听说有部族受了雪灾,情况严重,齐隆浩倒也不觉得意外,当下便让人准备了好几十袋稞谷,让他们带回去先救急,还说会派骑兵带着草种随后赶去,部族首领们甚为感激,不免怀着深切的庆幸,向司徒薇道谢。
“幸好我等,未曾伤着汗后,否则便犯下弥天大错了。”
司徒薇摇头,温言抚慰他们,让他们离去。
“薇儿。”一时待帐中安静下来,齐隆浩方才绕过桌案,一把握住司徒薇的手,上下仔细替她检查,“他们真地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司徒薇摇头,“倒还算通情达理。”
“早知如此,我就该多派些士兵陪你前去,省得让人有隙可趁。”
齐隆浩这般地说着,眼里便有几丝冷芒。
司徒薇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难受起来,遂握握他的手:“隆浩,你从前可不会这样。”
齐隆浩一怔,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确乎有些过分。
“阿薇,我刚刚——”
“没事。”司徒薇脸上露出几许笑意,“我也知道,其实你是真心为我好,为咱们的孩子好,不希望我们有任何闪失。”
“你知道就行。”
齐隆浩将她抱进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脸颊,慢慢下滑,直到她粉白的颈项:“丫头,现在你是我全心全意的牵挂。”
“隆浩。”司徒薇紧紧地抱住他,“我也没有想到,这世上会有一个你,全心全意地属于我,而我,也是全心全意属于西番,属于你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齐隆浩微微有些哽咽,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的阿薇,心里眼里只有他。
两人紧紧地拥抱了许久,司徒薇方才收回手:“王廷的事,你派人细查查,该办的,那便都办了,省得哪里又出什么变乱。”
“我知道了。”
齐隆浩点头。
夫妻俩又闲议小片刻,齐隆浩才让阿娜端了一大锅膏汤进来。
膏汤的味道很足,咕嘟嘟冒着热气,阿娜在桌上摆放开,又上了十几盘的生菜荤菜,司徒薇和齐隆浩洗净手,围在桌边慢慢吃起来。
“阿娜,从中原来的梅子酒,还有吗?”
“回王妃的话,还有。”
“给我取一坛来。”
听她这般说,齐隆浩不免拿眼瞪她:“喝什么酒。”
“人家嘴馋嘛。”司徒薇撒娇。
齐隆浩拿她丝毫没有办法,只得抬手刮刮她的鼻子。
没一会儿,阿娜捧着坛梅子酒进来,在桌边半蹲下身子,伸手揭了封皮,那浓郁的酒香立即在空中飘散开来,司徒薇十分开心,取了只瓷碗,往里面倒满梅子酒,青碧的颜色看着就让人心醉。
她端起碗到,凑到唇边浅啜一口,任那香气直泌入心脾。
梅子酒伴着涮肉吃,味道向来十足,司徒薇不免多吃多喝了一些,少顷醉了,竟起身在帐篷里旋转轻舞。
齐隆浩端着酒碗,以手击桌,轻唱道:“塞上风云马蹄急,千里传萧音……”
“不对不对。”司徒薇扑过来,一把将他扯住,咯咯笑道,“汗王唱错了,应该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淡烟斜雨柳丝飞……”
齐隆浩在她的脸上拧了一把:“本王向来浅薄,哪里比得上阿薇慧质兰心?你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罢。”
“隆浩,隆浩。”司徒薇便抱着齐隆浩,一声接一声地叫着。
她真是爱极了他。
爱他君子儒雅,爱他性情高洁,爱他襟怀坦荡,爱他大仁大义……
“隆浩。”
齐隆浩拥着她,心里也是无限快慰。
阿娜在一旁看着,不禁抿唇儿笑。
她的汗后,她的汗王,终于等到姗姗迟来的幸福。
幸福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
我在你身边守着,你在我身边候着,那样便是天长地久了。
帐外寒风萧瑟,帐内却温暖如春。
塘里的火很旺,齐隆浩特地让人加了整块的木柴。
司徒薇依偎在他的怀中,瞪着一双晶亮的眼眸看他。
齐隆浩凑唇吻她,两人一齐跌在被窝里。
“隆浩。”
趴在齐隆浩身上,司徒薇用手指一圈圈在他脸上描画着:“知道吗?很久以前我一直在想,在想有一天,我们能不能肆无忌惮地相爱,想着有一天,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
“正是这样啊。”
司徒薇浅浅吐出口气:“确实是这样。”
“好喜欢。”
“嗯?”
“好喜欢现在的你,好喜欢现在的我,好喜欢现在的生活,无忧无虑,再不必计较些什么,也不必担忧什么。”
齐隆浩听她这般说,不由搂紧她的腰,亲吻她的额头:“丫头,你这话是抱怨从前的我不够好,是不是?”
“没有抱怨哪。”司徒薇莞尔轻笑,“只想守着我们的感情,可是外面……”
“你不用管。”齐隆浩点住她的额头,“外面那些人,你不要理会。”
司徒薇非常幸福地笑了。
得到男人这一句承诺,对她而言比任何事都更重要吧。
深吸一口气,她趴在齐隆浩的胸膛上,终于呼吸平稳地睡去。
好幸福。
真地好幸福。
原来,她做了多年的那个梦境是这样的——不再担心明天会不会挨父亲揍,不再担心有人欺负自己,不再防范任何人,不再和任何一个人比什么,不比什么,真实地做着自己,便是最快乐的。
我是司徒薇。
是齐隆浩的司徒薇。
这,比一切更重要。
“汗后,你醒了?”阿娜抱着件柔软的丝质长袍,站在床前。
“嗯。”司徒薇睁开眼,看着她微微一笑,“汗王呢?”
“汗王已经去金帐了,临走前特别吩咐,要奴婢好好地照顾汗后,不管汗后去哪里,奴婢一定要紧紧跟随。”
司徒薇不言语,只是坐在床榻上怔怔地出了好一会子神,似乎隐约还感觉到齐隆浩的呼吸喷在耳后,麻麻地痒。
“汗后?”阿娜见她久久不应声,便压低声音轻唤。
司徒薇这才怅然若失地抬起头来:“我觉得身上有些酸痛,大约在帐篷里呆得太久,你且随我四下走走吧。”
“奴婢遵命。”
阿娜陪着司徒薇出了帐篷,慢慢地散着步,阳光和暖地洒下来,给司徒薇周身披上一层淡淡的光华。
看着这样美丽的她,阿娜一时失了言语。
司徒薇的表情很平静,眸光澄澈如水晶,偶尔侧眸,便有无限风华。
阿娜愈发地小心翼翼。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知怎的,司徒薇脑海里忽然浮出这几句歌词,当下便举袖轻舞。
“那个女人,你们看那个女人……”
她奇怪的举动引来无数人围观,有人嘲讽,有人鄙夷。
“怪道说汗王独宠她一人,原来是因为她会些狐媚子手段。”
“不错嘛,腰肢细软,像水蛇一样,想来那方面……”
有妇人捂着嘴,吃吃地笑。
阿娜不由皱眉,刚要跑过去把那些人喝走,司徒薇停止跳舞,转身回到帐篷里。
她怎么忘记了,这里不是雪山,不是她可以随意舞蹈的地方。
“阿娜,其实我。”
“我知道。”阿娜立即凑到她跟前,“实是那些人可恶,真真可恶。”
司徒薇便不言语了,他们再可恶,似乎并不比自己的爹爹更可恶,打小儿便见过最可恶的人,最可恨的事,这些人再怎么可恶,她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走到妆镜前坐下,司徒薇凝神看着镜中的自己。
美。
很美。
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像天上的星辰一样美。
抬手抚摸着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司徒薇眸光微沉。
她从来不愿齐隆浩为难,不管做什么,总从他的角度出发,是不是纵容得太过,所以……
司徒薇不由轻叹一口气,拿过胭脂盒打开,从里面挑出一指甲盖来,轻轻在脸颊上揉开。
果然是倾城明丽之色,恸魂而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