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晓琦在极度的恐慌和不安等待中度过了漫长的国庆七天长假。
八号早上,临去教室上课前的十分钟,她抱着试一试的侥幸又去拨那个熟悉的号码,没想到这次电话里终于传出了畅通无阻的“嘟嘟”声,尔后是她期待已久的声音:“喂!”
自然这一声“喂”不似平日那样欢悦,傻瓜都能听得出来。
雪晓琦顾不得多想这声漫不经心“喂”背后的涵义,声音颤抖着急问:“燕平,燕平!这几天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发生什么事了?”
她以为他会解释,道歉或者安慰几句,然而电话那头停顿了好半天,江燕平有气无力的声音透过话筒才冷冰冰的传过来。那几个字声音很轻很轻,却象狂风卷石般打在她的心上:“你都知道了,还让我说什么?”
“你、你说什么!”雪晓琦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打得晕头转向:他玩了七天的失踪,竟然还说她都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截止目前她对他这几天的去向仍是一头迷雾,一无所知。
雪晓琦生气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希望你能说清楚,我洗耳恭听。”
电话另一边是死一般的沉寂。
雪晓琦绝望得心如同漏水的船舱缀满了巨石,沉甸甸地直往下坠去。难道她先前的猜测将要变为现实吗?难道命运又一次将她抛向孤独无助的黑暗绝境吗?难道生活又一次和她开了灾难般的玩笑吗?
这些天来她为他的安危担惊受怕,发疯一样在M城寻找,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终于等到了他的出现,他却一句话解释都没有就想把她打发了,这算怎么回事呢?
雪晓琦终于压抑不住连日来的焦躁愤懑,歇斯底里般冲电话吼道:“江燕平,你说话呀,你哑巴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你装聋作哑算怎么会事?”
“我不会做你幸福路上的绊脚石,但我不希望稀里糊涂就被人玩弄了!特别是我那么相信的你!”
“你如果不给我一个说法,过几天我请假去M城,让全城人知道你曾做过对人不起的事,让你一辈子都不得好过!”
可任凭她怎么责骂,电话那头的江燕平就是一声不吭。
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大哭大闹,那是因为这个男人爱她宠她,她想让他关注她重视她。如果这个男人铁了心不要你了,你越哭闹会让他感觉越烦,你说得越多会让他越鄙视你。
手里握着的电话“啪”一声掉地上,雪晓琦扑倒在床上,在舍友诧异的目光里失声痛哭起来:“江燕平,你知道吗?你是我心目中最重情义、最值得信赖的人,我以为是可以托付一生的人。为何临了却是如此残酷的对待我,甚至没给我一个理由?为何你不说出,也好让我安心的离去!”
“无论多么残酷的理由,我都想听你亲口说出。你以为什么都不说,就不亏欠了吗!”
“是不是因为你终觉娶我这样一个结过婚生过子的女人太吃亏?还是你遇到了一个能在事业上助你一臂之力、能够使你飞黄腾达的女子?我宁愿欺骗自己说这一切都是你父母的意见、家人的安排,而不是你的本意。”
“你曾说你母亲如果得知我的经历会是两把无情的刀,可你的所作所为又在我心上插几把刀呢?面对自己的亲人受伤你会难过,可是面昔日的同学,你怎能无动于衷呢?”
“你的道义、你的良知、你的爱心都到哪里去了呢?”
“你撕毁的不仅仅是一句爱的承诺,而是我整个人生的信仰呵。在那灰暗的岁月里,每当想起你,想起同窗四年的点点滴滴,我都觉得自己很幸运,曾经跟那么美好的你在一起!”
“我从未指望能和你共度一生,只要把你放在心底深藏就可以了!是你,是你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是你说不计较我的过去,是你给了黑暗中的我无限希望的!如今你怎么能狠心说抛下就抛下了呢,说忘记就忘记了呢!”
雪晓琦如傻似狂,就这样不吃不喝折腾了几天,终于平静下来。她一个人去了学校附近一家医院,在医生的指导下服了流产药,打掉了仅在腹中存活了四十多天的小生命。
看着那一团血肉模糊的小东西,雪晓琦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旁边一位好心的大妈看她旁边连个陪同的人都没有,猜想她是那种无知少女:未婚先孕,后被人甩了的,就好心劝她:“姑娘,不要哭了,这种情况下,哭多了会给身体造下病根的。上天安排你是来受罪的,你就认命吧。过了这个坎儿,你会好的。相信我,啊?”
走出医院,一种无法言说的罪恶感不断袭来,雪晓琦不敢抬头看太阳火辣辣的笑脸,她赶紧捂着脸哭着奔回宿舍,躲在被里无声地抽泣。
雪晓琦在宿舍躺了三天,就又去班里上课了。只是她目光痴呆,失去了从前的灵秀,坐在课堂如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地发呆。
两位好朋友新鸽与娅琳自然发现了雪晓琦的异常,可无论她俩怎么关心询问,雪晓琦只说生病了,就不再开口讲一句话。
在这种时候,也许友情是唯一温暖心灵的良药,雪晓琦不是不需要。只是她知道,娅琳和新鸽必竟太小,又没有经历过人生的是非恩怨,她不想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她俩。
再说,即使她的这些事对她俩合盘托出,她俩也未必能真正理解。所以她只有沉默,一个人独自承受着命运带给她的又一次打击。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眼前常常出现这样一幅情景:有一个女孩子不小心上了别人的当,被人骗至污水渠边,趁她不备一脚将她揣进了污水沟里。又冷又臭的污水差一点将她淹死,但女孩凭着坚强的毅力与忍耐,告诉自己不能倒下,明媚的阳光就在前面等着。
于是女孩一次次忍受着身心的巨痛,从污水沟里爬起来,慢慢往上爬。终于有一天,她快要爬到岸上了,这时,她意外发现岸边竟然站着曾深爱过她的一个人,而那个男孩也微笑着向她伸出援助的手。
女孩又惊又喜,颤抖着手欣喜的伸向那个人。他的出现也许是天使的安排,女孩心中不住地祈祷,感谢命运将他带到她的面前。
男孩的手是又是多么的温服,多么的强劲有力呀。女孩多想不这样牵着男孩的手不放松。然而就在女孩以为自己将要爬出污沟之际,冷不防那个男孩从后面狠狠给了她一脚,又将女孩踢回污水沟。
雪晓琦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双目圆睁,惊愕地四下观望。四周黑漆漆一片,透过窗户依稀可以望见天空里有几颗星星眨巴着眼睛。
她已分不清这样的情景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曾经遭遇,无论白天黑夜相同的恶梦总是缠绕着她。
舍友打开灯,关切地询问:“晓琦,晓琦,你怎么啦?”
雪晓琦尴尬地擦着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上的汗珠,惊魂不定地说:“没什么、没什么。我、我刚才做了一个恶梦吓醒了。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吵醒你们了。”
几个舍友不约而同地说“没事没事”,然后安慰了她几句熄灯睡去。
雪晓琦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再也无法入梦。她回想着和江燕平相遇以来的一幕幕,真不敢不愿相信她等待的真爱竟然是一场永生无法忘记的恶梦。
她还傻乎乎地沉浸在幸福快乐中,沉浸在未来美好的幻想中,然而仅仅几天时间,一切就都变了。她又回到了原先的孤寂和惊惧,甚至比原来更惨。
原来她心中还有一份有关爱情的幻想,梦想着她爱过的那个人过得比自己好,仿佛心里就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如今连这个梦却被江燕平毫不留情地打碎了!
自那次同学重逢以来,她天真地以为凭着她和他四年同学的深情厚义,经历了班长马云龙离逝的伤痛,还有浩哥和嫂子并不完美但幸福婚姻的影响,江燕平把一切都看透了,看淡了,看开了,无论自己是怎样的身份,也无论自己是怎样的经历,他都会毫无条件毫无理由地接受。
只因,她曾是他心目中最好的那个女子!
如果他和她结合了,他能包容她的一切,她对他也非常好,日子还有什么过不好的呢?即使他的家人不同意,随着时光流逝,凭着她的真诚善良一定会打动他们,而他们迟早也会接受她的。
然而,血淋淋的现实毫不吝啬地告诉她,她错了!她和他的恋情还没有进一步向前发展,还没有遭遇她所想象的困境,就已被他无情地扼杀了。
估计他还没有家里说,也许他遇到了新的选择。
她想起了江燕平校园里的恋人欧阳娟儿,那时她是多么的同情欧阳娟儿呀,庆幸自己没有那样痛彻心肺的苦。可是现在,她比欧阳娟儿更惨,惨到无法捡拾起曾经付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