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
顾离贴心,揉了揉她的发,将她轻轻抱起,眉宇间的细致温柔让人不忍粗看。他对她,从来都是无微不至,即便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很短。
顾离回帝都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宫廷的御医给红萝治眼睛,而宫里的御医纷纷摇头,说她这个伤拖得太久,恢复的几率很小,倒是这失去的部分记忆,可以帮忙找回来。封闭的心门,只需要些微的刺激。红萝当即摇头对顾离说:“我不想找回记忆,既然忘了,一定是些不好的回忆。至于我的眼睛,如果好不了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顾离摸摸她的头:“傻姑娘,如果不要你,我又带你回来作何?没关系,不要怕,即便你看不见,我依旧不会抛弃你,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我会好好保护你。”
红萝得了他的保证,便安心住下,没来由的,她相信他,他会保护她。红萝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跟他回了家,并不知晓他是小王爷,亦不知道他就是自己最念的墨王爷的弟弟,而她此刻也记不得顾墨。有些记忆,可是选择忘记,是因为伤的太深。
小王爷带回了小王妃这件事儿,鲜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也都是小王爷的人,是以宫中的皇后娘娘不知道,顾墨亦不知道,红萝还活着。
云裳香消玉殒不过半年,皇宫中又多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便是云裳的妹妹云衣,云衣与她姐姐不同,极其会讨好人,皇后娘娘很是喜欢她,暗中将她当做未来媳妇来教养着。而且她也不似云裳,坐以待毙。他们姐妹俩,原本都是胡姬,身世卑微,却能入得皇宫,全凭自己的本事。长得漂亮的女人,天生就有这种本事。
云裳不在宫中,却换成了云衣,许多事情便不点自破。这大概是胡人安插在陛下身边的眼线,兴许是为复仇而来,亦或是其他。老皇帝再混沌,怎么可能找了一个又一个与允贞长得相似的人?到底是恨,还是玩弄?是恨!
这大概又是一桩旧事。允贞娘娘闺名南生允贞,是南生家最小的妹妹,南生羽最疼爱的小妹妹。这位小妹妹,与南生羽长得有几分相似。南生允贞羡慕自己的哥哥,可自己来到帝都的待遇并不好,也没有机会入宫。那时候便是寄居在南宫卿府上,与素馨是好姐妹。看似情同手足,暗地里却坏心思不断,三番两次欲要勾引南宫卿。南宫为人正直,不受勾引,南生允贞怀恨在心。因为发生了一些事,皇宫的哥哥被老皇帝处死,允贞便伺机进了宫。过河拆桥,将南宫卿给出卖了,便酿成了那一出家破人亡,惨绝人寰的悲剧……
南生允贞进宫之后,老皇帝因为思卿之情拳拳,一度将允贞当成了南生羽,梦醒之后,发现她不是,于是大开杀戒。南生家接连不幸,南生允贞也差点死于非命。紧接着老皇帝病死,老皇帝的儿子也就是新皇帝没几年也病死,最后当皇帝的便是顾墨的父亲,老皇帝的第二个儿子。
允贞凭着自己的天姿国色,成为皇帝的宠妃,被封为贵妃,不多几个月便有了身孕,允贞娘娘生顾墨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就此绝命,生下顾墨之后,皇帝却对她不闻不问。原因无它,宫里的画工曾呈给他一副画像,而这画中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如此天姿国色,却悬梁自尽,还是自己的爱妃一手促成,实在该死!于是将她赐死,在顾墨出征之后……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谁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没有人,这不是一出简单的仇恨与被仇恨,杀害与被杀害,坏的是人心。在这个权势与女人并存的世界,男人与女人的追求不同,存在的方式不同,女人只是牺牲品罢了,只是男人的依附,多少做大事的男人,牺牲过多少女人。顾墨救下云裳而失手推下了红萝,这大概也是因为云裳手中握着重要的秘密吧。那么伊文呢?他手下那微微一顿,究竟又是几个意思?
顾离回到帝都的第十日,在府中办了个家宴,邀了他哥哥一同来饮酒,他们兄弟二人感情甚笃,许久没在一起痛快畅饮,今日决定一醉方休。良辰美景,有了酒菜,似乎还少了些情趣,便叫了人来弹琴。试问帝都琴弹得好的,又有几人?此番为他们弹琴的,便是云裳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妹妹云衣。顾墨原本不能饮酒,沾酒必醉,近年来却越发能饮,怎么喝也喝不醉。酒至半酣,他起身小解,便是此时,闯进了那间故人的屋子。
粉雕玉砌的屋子,是顾离府上一道别样的风景,令他忆起佛智恭那一抹朱红。佳人已逝,景是景,人是人,面目全非,只道当时已惘然。屋内琴音袅袅,带着微微的情绪,不似帝都的琴音,少了份和悦清凉,多了份啁哳凄怆,便是湖州的四弦琴。
少了一弦,音律由弹琴之人揣度掌控,半分不能离了神。调素琴是一件身心合一、享受至极的乐事,发于心,收于心,感受琴音在指尖跳跃,弹出来的便是心境之高低,此刻弹琴之人,一定心有郁郁。
顾墨有些疑惑,凑近了去听。越是走近,越是疑惑,神情越是激动,心跳越是狂热。砰的一声,他推门闯了进去,带着酒酣过后的微微混沌。此时屋内的红萝被吓坏了,一曲终罢,当心一画,她正收了琴站起身来,见有人进屋,以为是顾离,亲切地奔过去抱住他。
“你喝酒了?好像还喝了许多?”红萝扶着他在桌前坐下,替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顾墨却没有接,手颤抖的厉害。
顾墨望着眼前这个令他朝思暮想,辗转难眠的人儿,忘记了呼吸。良久的沉默之后,又是沉默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唤她:“萝箩……”不待她反应,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再也不肯松开。
“萝箩……我想你,好想你……好想你……”顾墨抱着她微微呢喃,纵是有千言万语,也只这么一句。
红萝吓坏了,手被迫环在他腰间,怎么推也推不开,越是挣扎,他抱得越紧。手缓缓抚上他的脸颊,却摸到他满脸可疑的水渍,微微一愣。“你不是顾离,你不是他,你是谁?快带我去找他,带我去找他……”红萝语无伦次,惊慌失措,衣袂擦过茶桌,带倒了一旁的小木凳,跌跌撞撞正要走出门去,正撞进走进门来的顾离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