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石勒占领襄国(邢台),襄国为司州魏郡最北的城堡,北面和东面紧邻冀州,石勒自然进入冀州抢掠。
督冀、幽二州的王浚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刘琨不再是王浚的大敌,而石勒成了王浚的死对头。王浚就派王昌率军进剿石勒,怕兵力不足,还是再请辽西段氏鲜卑助阵。
说来还挺奇怪,自王浚督幽州作战以来,这几年之内,没有打过败仗。之所以这样,完全是段氏鲜卑的功劳。十年前,王浚就任幽州,认为天下将要大乱,因此欲与胡人结缘,就将其一个女儿嫁给段氏首领段务目尘,还推荐段务目尘为辽西公。名震天下的太原王氏主动结缘,段务目尘感恩王浚,对王浚有求必应。
可是,这时段务目尘已死,部众被其子段疾陆眷、段匹磾等带领。段疾陆眷世袭辽西公,成为段氏大当家。
听王浚召唤,段疾陆眷带上两个弟弟,段匹磾、段文鸯,还有堂弟段未波前来助战。虽然石勒大军也有近五万人马,但是晋军以段氏鲜卑骑兵为主,二军交战,石勒军还是吃亏不少。
以前石勒对王浚骑兵的战术,就是一个字“跑”。如今石勒志在天下,已不想再作流寇,所以并不想退走。他也没地方可退了,只好硬着头皮往上顶。张宾却极力建议回去守襄国,骑军攻城能力不强,不如在襄国城下与其决战。石勒于是返回襄国城中。
晋军于是大造攻具,准备攻取襄国。而石勒坐等晋军来攻,下定决心,城下决战。数日之后,晋军推着攻城用具大大咧咧前来攻城。
攻城用器搭起,上万人下马攻城,外围还有数千骑兵,在城下穿梭射击,好不热闹。段疾陆眷率众将在不远处观战。石勒发现段疾陆眷过分自信,他观战的地方离城太近了。石勒想起李矩曾经依托荥阳城战退自己,于是毫不迟疑的下达出击命令。
不想风云突变,襄国城门大开,石勒亲率全军直攻段氏鲜卑。五千骑兵在石勒的带领之下,瞬间便冲入段氏骑军部中,随后三万步兵加入战斗。
段氏鲜卑没想到石勒会来这么一手,纷纷大乱后退。石勒义子石虎一马当先,眼看要冲到段疾陆眷身前,段疾陆眷大惊失色,这时堂弟段未波对段疾陆眷大呼:“大哥,你先后撤,由我来截击敌军。”
说着就带本部亲兵二千截住石虎去路,段疾陆眷趁机退走。段未波年龄只有二十,却已是段氏中闻名的勇士,但战不几合就被石虎生擒于马下。可是石虎已无法追赶上段疾陆眷,便回马再战城下。
这下可苦了段氏攻城军士,有很多人还没找到自己的马,就被石勒步兵残杀。一战下来,石勒竟生擒五千匹优良战马。
段疾陆眷退出三十里才收集部众,清点之下损失数千余人。可是鲜卑还是奴隶部落,首领段疾陆眷对这数千部族不甚关心,只对堂弟战末甚是心痛。认为是段未波救已之命,于是就地扎营,准备和石勒一拼生死。
段氏一退,王浚本部晋军也只好后退,两日之后,段疾陆眷联系晋军王昌,准备再攻石勒。谁知堂弟段未波却回到大营,段疾陆眷见救命恩人毫发无伤,心中大喜,问明缘由。
原来石勒果然枭雄,见到石虎生擒的段未波,不仅不杀,还引为座上宾。并叫石虎与其结拜为异姓兄弟。拉拢未波说:“你们只是被王浚唆使,才来攻我,我不怨你们。你我胡人本是一家,何必为外国而伤和气。再说,没有我在,王浚也就不会再看重你部。”
而后送段未波出城。段疾陆眷听后,深感石勒大度,要与石勒邀好。其弟段匹磾劝道:“这只是石勒的诈术,大哥不要上当。如今,石勒只守小城一座,我与晋军立寨城下,耗也能耗死他,何必为了他得罪王浚。”
段氏鲜卑常年为王浚守城,出生入死,却不能抢掠人口,部众早有怨言。只是前任首领自家得到好处,又封辽西公,又娶王浚女儿,不好言讲。如今段疾陆眷为首领,他可不当王浚是“姥爷”,认为石勒比王浚讲义气。段疾陆眷主要还是不愿再损自家兵力。于是和石勒通好。
石勒大喜,再派石虎前去拜见段氏,再与段氏兄弟几人一同结为异姓兄弟。石虎生擒段氏勇士段未波,由他去可以加重威慑。两方缔结和平条约,段氏鲜卑退回辽西,晋军王昌只有万余人马,不能独守,也退回幽州。
从此,段氏不再参与王浚与石勒战事,王浚势衰,只好由进攻转为防守。
当中国进入士族统治社会,其实质是进入带有高度封建色彩的贵族社会。士族对内部部曲的管控无法与奴隶制部落相比。直到清朝满族大臣还自称‘奴才’。这样,士族被奴隶制部落压制具有一定的必然。在这一时期西方的奴隶制部落也再次崛起,匈奴横扫欧洲。在中国,这一时期,只要能基本统一本部落,就能建立个小小的国家。这一时期何止十六国,还有一些未被史家承认。
西晋长城一线,胡人比例太高,晋人没法独立守城,这是现实。西晋的融胡政策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是不现实的。其实,从汉朝确立对匈奴的军事优势起,融胡的国策是连续的,到西晋彻底失败。
后来唐朝在大漠建督护府,在大漠驻军,就地管制,也不成功。因为,游牧社会是流动的,你把军队驻到那里,就等于被晾到那了。
到了明朝就干脆只守长城,即便有能力,也只是将他们往西北撵一撵了事。
但是当代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因为不管是农业社会,还是游牧社会,都已不再是主形态的社会方式。现在是商业社会。
成熟的商业社会——法国,人口有6400万,其中农业人口不足300万,却是世界主要产粮国。可是很令人诧异,一百多年前它是农业型大国的时候,却一直是缺粮国。(1960年,法国采取让农民提前享有退休薪的方法,使农民脱离土地)。
古代的战争,大多因缺粮引起。即使游牧与农耕社会间的战争,也是由粮食间接引起。(游牧社会一旦统一安定,就会出现粮食不足)。今天全球大多地域没有战争,首先得感谢当代农业。
可悲的是,西晋的战乱提前了很多年,却不是由粮食问题引起,而是藩王督军事引起的。在公元300的西晋,却又仿效连数百年前的战国都不再用的政治制度。焉能济世!
这里就出现一个很值得思虑的问题:新生产力在旧的生产制度下,是否存有更大的危机?
至襄国之战后,石勒开始肆无忌惮的进入冀州抢掠,抢掠民众来襄国耕种。王浚无力出兵,冀州各地只有关上城门各自为战,听天由命。而王浚幽州和石勒之间,还隔着一个冀州,所幸暂时还没太大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