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遥明朗的说道,掩饰心中的落寞。“我是一个舞者,很多人认为我理想是永远站在舞台上。其实,不是。我的理想是想当个写东西的人。但这只是个想法,我连验证自己是否有这方面才能的机会都没有。不是我无从下笔,是这个世道随波逐流的人太多了,他们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去展现自己。不过,我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理想,因为每个人的大脑都会聚集很五花八门的想法。”
沈管家笑了笑说:“其实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想糊涂,糊涂也难,与其要糊涂不如醒眼观世界。这样不是很好。”
“你挺想的开的。”遥说。微笑着转过目光望着窗外,脑中突然闪过那日智磊黯然伤神的面容,立她不禁叹出一口长长气,然后陷入了沉思中。如果允许我狂张的描述,那么,这口气已蔓延到了白河镇韩宅内。
子寒坐在沙发上,盯着智磊说道:“你难道不能理解吗,连这些你都不能理解,还谈什么理智。”
智磊默不吭声。
子寒继续说道:“你要是理智,就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一走了之,那样太过份了。”
“我过份?”智磊表情落寞,眼神凄凉对子寒吼道:“我现在快被心中的愤怒淹死了。你别理我就好了。”他伸手撑着额头,觉得这一切好像是一场梦,连她自己都无法确信哪是真哪是假,一切都好像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如果是真的,他该如何去面对飘零?如果是假的,那么“智磊确实是我儿子”为什么总萦绕在耳畔呢?
智磊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拉着子寒的胳膊就向外走去,取了车,就开往城里在一家大排挡外坐了下来。顺便叫了几瓶二锅头,希望借酒来排遣一下烦躁,哪知“借酒浇愁愁更愁”,他的心越发感到沉重,并增加了一种憎恨感,索性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酒吧。
子寒看着智磊,焦急得令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怎么街道上所有的东西都晃得这样厉害呢?”智磊倒在了地上,忽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哼着歌曲,调子哀伤又低沉。
这是子寒第一次目睹落魄潦倒的智磊,心里十分难受。
他皱了下眉头,来到智磊身边扶起他时,智磊的大脑因酒精的焚烧开始头痛欲裂起来,他用双手捧住头像是再也无法伪装下去,像个女人幽幽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你知道吗?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我就陷进去了,无可救药了我真的很想叫他一声爸爸……可是,为什么她会是他的女儿……妹妹?……你知道吗?当她第一次靠在我的怀里哭泣时,我的心有多痛吗?可是我又不得不伪装像朋友般对她露出友谊地关爱,而是一个男人,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安慰她,爆发我心中的爱……想见她,真的好想她……”
子寒感到喉咙阵阵发紧,堵在胸膛里,想问智磊的‘自己的爱有多深,心就有多痛对吧’他无发开口说出。这一切,就像一场带着狂暴的风雨侵袭而来,不知道何时能止息的暴风雨。子寒叹出一口气,稍稍犹豫了一下才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算让飘零的爸爸来一趟,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撒手不管。就在他转过目光时,吃了一惊,发现前面突然有一个人。
是遥!
她像无法挪动脚步,直挺挺地立在那里。然后,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潸然滑落。智磊,难道我在你心中,真的那样毫无意义?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都没有吗?遥的一颗心开始往下沉,沉入无底的深渊。
子寒沉默地把电话收了起来,避开了遥眼中一种粘稠正在涌动的东西。
这时,满是混沌与痛苦状态中了的智磊从地面站了起来,又从新喊出了方才那番话,并补充了一句:“见到了又能怎样呢?难道真的叫她妹妹吗?”
他神情悲伤,此刻却没有落一滴眼泪,摇摇晃晃地向前面走去。
遥望着他,在刹那间有些恍惚。心痛到难以呼吸,不知道是让他就这样走,还是……?在来不及思考太多时,遥走上前急忙拽住了智磊的衣角。
“智磊,你醉了。你要上哪里去?”遥艰难地说。
“我没有醉!”他没有转过头,背对着她,泪水已经汹涌而出了。“别拽着我。现在你要是拽着我,就永远都甩不掉了,我会缠着你一辈子,所以不要拽我!”
遥松开了手,内心摇摆得很厉害。
子寒抬起头望着遥,“需要和我谈谈吗?”
遥硬是掩饰自己的痛苦,转过身望着子寒说,心又开始往下跌。
“我没关系的。我一直以为,智磊是无法接受烟叔叔是他亲身父亲,觉得这事情来得太快而感到痛苦。原来我错了,他是无法接受飘零和他体内流动着相同的血液。”
子寒的眼角开始泛起泪水,他来到遥的身边,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希望能减轻她心中的痛苦。
“也许是上天无意中开了一个玩笑。让亲情相吸,被误会成爱情在心里滋生着。但要把爱情转变为亲情又谈何容易呢?”
遥望着子寒,一瞬间她的神智感到越来越模糊似的,转过身向回家的路走去,手中拎着的口袋从指间滑落却浑然不知。此刻,她只觉得这整个城市都是空空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黯然。虽然心里很担忧智磊,但又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难受啊!难受!
难受的人又何止她一人呢?
回到城里的飘零为了不想和尤辰再扯上任何瓜葛,断然选择徒步而行。尤辰哪里肯放过她,跟在身后不依不饶地问道:“喂!在仓库你所说的,只要我说出三个理由就给我一次机会,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飘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凝视着他,“是真的。我当时告诉自己,只要你能说出两个爱我的理由,我就尝试着留在身边。不过真可惜,你只说出了一个,而且是最烂最无聊的理由。”
“你简直不是人,你这女人难道真是缺心眼儿?”尤辰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不悦地骂道。“我为了救你被揍得半死不活,你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不会说说伪善的谎言来骗骗在你身后垂死挣扎的人吗?”
“可是,我不也遍体鳞伤?”
“烟飘零。我告诉你,你当时没有限定时间,所以那根本就不算数。”尤辰咬着牙说着,几乎能听到了自己的心脏跳动声。“所以,我现在要正式的告诉你。”
飘零皱了皱眉头,“尤辰,在仓库所发生的事情是过去式了。不可能变为现在式,甚至是未来式。”
尤辰不管,高声地宣告道:“你听好了。爱你的三个理由就是,爱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如果需要用理由来评估的爱情,是猥琐的。”
听到这番话,飘零稍稍地愣了一下,心情稍显低落,接着以命令的口吻说:“尤辰,你这样可不行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在耍无赖?!”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尤辰觉得身体里的水全好象都变成了眼泪,下起了酸楚的大雨,直往心坎落去。但这样的痛苦远不止飘零这一路上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情更为痛苦,也控制不住今日来令他压抑在心底以久的愤怒。“砰”地一声像火山爆发一样,尤辰勃然大怒,对她脱口而出:“烟飘零!!我警告你,你要是总这样对我的话,我明天就去找个比你好上几百辈的女人结婚去,到时你可别后悔!!”
“哦,是吗?你这一路上说的话中数这句最顺耳。”飘零话语中蕴藏着刺痛尤辰耳膜的笑意。“我告诉你,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我这个人又懒散,脾气又不好,总之女人的缺点都聚集一身了。也真不知你怎么会盯上我?不过,话说回来,不是一直以来都有很多女人喜欢你嘛,还常常打电话叫你过去过夜?你长的这么出色,又有雄厚的家世做后盾,简直是十全十美,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女婿了。依我说,要结婚就赶快结吧!恩?对,你现在不正是结婚的好年龄嘛。”
“烟飘零,那我真去结了?你可别后悔。”
居然威胁我?“不会后悔的。我到时候还会送上一份大礼到场祝福你们。”
“你——气死我了……你脑袋里面长的是铁吗……气死我了……”他的头被飘零气得就像氢弹一样快爆炸了,根本没法控制。
也不知道两人之间沉默了多久之后,尤辰哭丧着一张脸,打破沉默问了她一句:“那么你告诉我。如果你生命中没有出现叶子寒这个人,你会不会选择和我在一起?”
这个问题一直乃飘零的心病,是那种会从心脏传来钻心地刺痛,无法忍耐,无法治愈的病。她没有回答他话语,扔下一句:“记住,要结婚就趁早。”然后,忍着疼痛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她的背影看起来像是随时处在危险之中,摇摇欲坠的样子。
尤辰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脸色微微变了变,心被什么“吱儿”地刺痛了一下,失魂落魄地说道:“尤辰啊!尤辰,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你真是一个不则不扣的傻瓜。居然为了这个女人……你真是一个大傻瓜,还翘首等待着她会来到你的身边吗?啊?你是不是疯掉了,你还为她哭?”
哀伤全都融在眼泪当中,他缓慢地转过身,像是自问自答道:“我真的很爱她。”
若是当时便知有今日,会不会迎来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那惊鸿一瞥便如此心心念念蚀骨吞肠,奢求殷切承诺,
却原来只是易碎易散的琉璃碎呵。
我把时间忘记的时候,迷失在沼泽里,脚边都是污水不敢涉足,因为随时会被淹没,唯有感叹。
此刻,我默然回首,凝眸——双眼的萧瑟与凄迷,如流转的铜绫花的格子碎片,在一袭腥风中。
流泪的脸颊,冷肃的风,将记忆瞬间剥落——却成为最后的遥望?还是在人群中迷惘的张望?
在对于不喜欢自己而喜欢别人的人的影子里,流着自己的泪,唱着别人的歌,很悲哀,却无可奈何。
——尤辰。
连日来,这座城市就像沉溺在了破碎的梦魇里。父亲在智磊的身份被揭开后就再也没过家。这令飘零的心情陷入了郁结中。
她坐在一旁,看着母亲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于是拿起电话按下了一串数字。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了父亲疲惫的话语声,飘零犹豫着说:“爸爸,你连着三天都没有回家了。”
父亲揉了揉太阳穴说:“装潢的工程快结束了。爸爸这段时间必须亲自监督,马虎不得。”
“可是你不会忙得连回家吃饭都省了吧?”
父亲含糊地说道:“爸爸真的很忙。”然后就匆忙地挂上了电话。
电话传来的“嘟嘟”声令飘零的心中感到无比地怨恨。她用手撑住额头,试图镇定住自己难受又纷乱的心。突然想到了子寒,提起电话,又放下了,想想他肯定陪在智磊身边。
她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目光无意识地落向窗外……
此刻,由于装潢工程快结束却有一批货物的拖延,导致在限期快面临时,巨华公司的所有员工不得连夜加班把这项工作来完成。
方晓晓连续两天的加班,饮食睡眠不规律,使其生命不能承受工作之重,在电脑面前晕了过去。
飘零的父亲这时正好从办公室内走了出来,打算冲一杯咖啡提神,却看见方晓晓倒在了地面。他放下杯子,把方晓晓打横着从地面抱了起来放到沙发上,然后从抽屉里拿了一瓶风油金涂抹在她的太阳穴、鼻间。
三分钟之后,飘零的父亲打算叫救护车时,方晓晓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了过来,额头顿时冒出一排冷汗。
飘零的父亲转过头看着她,两人之间持续了一小段短暂的沉默之后,飘零的父亲开口问她:“好点了吗?”
方晓晓目不转睛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飘零的父亲,“是您救了我?”
飘零的父亲点了点头,看出方晓晓眼睛里,嘴角边此刻有千头万绪萦绕的紧张。
“我见你晕倒在地,就先做了应急措施。现在好些了吗?”飘零的父亲望着方晓晓。但也不只是望着她,准确来说是望着她身后的那幅山水画。
“好多了。”方晓晓心中感到有一丝困惑。她收回目光,见四下无人,吞吞吐吐地问道: “我一直有件事情想问您,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飘零的父亲笑着说:“什么事?”
“关于您亲身儿子的事情?我见您这段时间心思重重,愁眉不展……”方晓晓止住了话语,垂下了头,一时又想不出下面该说些什么,只是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飘零的父亲心里很纳闷,这个问题就好像有人从他头上泼下一瓢凉水似的。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步步成殇!”
“……”方晓晓露出疑惑地神色。
“如今的我是满心仓皇,狼狈不堪。就像生活的残酷面纱被一层层剥开,那些一直不曾真正思量过的真相终于慢慢浮出水面,跌宕成春寒料峭中破碎的回音。再也不能将心思安定下来面对家人,最后成了一片混沌。”飘零的父亲说着,突然觉得手心里好象攥着一张纸条,手心的汗潮湿字迹模糊后才摊开,所能看到的是一败涂地,结满伤痕的踪迹。
这话令方晓晓的胸口变的酸酸地,眼眶中也涌起了眼泪,她说:“虽然,这事令您、还有阿姨他们感到伤悲与无奈,心灵不知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但我想,这件事会像一匹白驹,若白驹已过隙,又有谁还会去在意那一跃而过所留下的痕迹呢?”
飘零父亲的表情略显惊讶。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为什么会与这个孩子说这些呢?也许是在那一夜畅聊后,之间就起了微妙的变化。许久,他似乎想掩藏心中的痛苦露出浅浅的笑意,从香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看着飘出的烟雾。
这样的一个男人?方晓晓看着他隐藏着痛苦却又要强颜欢笑,心里一定在哭泣吧?她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上前一把握住了飘零父亲的手慢慢说道:“是不是?”叔叔。
飘零的父亲怔了怔,忽然,他像领悟到什么似的反握住方晓晓的手拍了拍她的背。
方睁大幽黑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又一次陷入对他那种难以理轻的感情中。或许,是这种成功男人所散发出来的一种魅力,又或则是他沧桑忧郁的面容,成熟的心里令人心动吧。想到此,方晓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抖地叫了飘零的父亲一声:“寿华。”
这阵叫喊声令飘零的父亲浑身一震,瞬间又仿佛痴呆了一般。直到方晓晓扑到他怀中,他才回过神,立刻触到了问题的核心。但方晓晓年轻美貌的身躯和面容,使父亲在欲望的边缘失去了仅有的一丝清明……
而方晓晓深知这样的男人是不会给自己一段美满的婚姻。但她甘愿为他沉沦陷入沼泽。并告诉自己,路是自己选的,结局是好是坏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道德二字,已被他们一抹一抹地撕扯着散去……
方晓晓靠在飘零父亲的怀里,了解他如今想一家团聚的心里就对他说:“寿画,我好象记得智磊的住址。不如我们去找他谈谈吧。你想,这个结一天不解,大家心里就会难受一天。对吧?”
他伸手撑着额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感到浑身的炙热感一下子凉了下去才说:“那好。趁现在公司没有什么事情,我们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