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哪怕……不做这皇帝的妃子?”
惊鸿当即想笑,终究却只能挤出一丝苦涩的笑:“两个原本无爱之人,怎能一起过一生?”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般,忍不住哈哈一声干笑:“无爱?难道有哪个女子是因为爱上了对方,才想要嫁给对方的么?”
惊鸿无语,她竟忘了这里不是她曾经生活的时代,当即小声嘀咕:“有何不可?我们那里的人都是这样的。”
“你们那里?”
“对呀,我们那里的男男女女都是自由恋爱,因为爱,所以才会想要结婚的。”她说的理直气壮,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要笑了,合着她变成了大龄剩女,原是因为没有遇到真爱的原因。
因为爱,所以婚。这种话,还能骗自己几年呢?
那么,她呢?是因为爱才想和他在一起?还是只因被逼无奈,不想被当作棋子操纵一生?
她不知,亦不想知,只是想离开这里,她既无能力保护别人,那么就让她做个懦弱的逃离者,至少不要再有任何人因她而死,如此便可。
她正胡思乱想,却不知身旁之人眸光倏地变得幽深,狭长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似是觉察到了他在看自己,刚一回头,便叫他一把抱住,纵身一跃,他们便进了揽月阁。
一进屋子,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她正待说什么,却见他躬身而下,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纠缠许久,才将将松开她。
她又羞又惊,一把将他推开,急忙起身,用袖子狠狠地擦了嘴,幽怨地望着他,咬着唇,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大抵算得上是她的初吻了,虽是给了喜欢之人,可她毕竟已是另一个人名义上的妃子,此刻这吻,无论怎么看,却都有一种轻薄之意在其中。
他眸光深沉,半俯着身子看着她,忽的开口:“怎么?你不是说爱我?”
惊鸿羞赧又气愤,却还是红着脸与他争辩:“那么你呢?你又是否爱我?”
男人的眸子微微一眨,内里蕴意瞬息改变,惊鸿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又看去时,却见他已恢复如常神色,他说:“这重要吗?”
惊鸿惨淡一笑,不会错,她没有看错,他适才眼中那是……不屑一顾?
“不重要吗?若你爱我,那么便不该此刻碰我,至少……至少我还是别人名义上的妃子,若你果真爱我,我情愿自请下堂。”
话到此处,她想她已说的足够明白,若他真的爱自己,怎会如此轻佻?难道他会不懂,凤栖国对女子的名节看得有多重?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又岂会容你被人诟病?
一瞬间,只觉得心头如绞般痛,却只能笑着,依旧看着那人。
那人不耐地翻了翻眼皮,忽而勾起她的下巴,冷冷一笑:“你觉得……别人的女人,我还会娶吗?”
别人的女人?呵呵,别人的女人……
惊鸿惨淡一笑,她果真是蠢,蠢到极致才会信了他说非卿不娶。
果真是蠢,蠢到极致才会相信精舍那一夜,他没有丢下自己独自逃跑是因为他心存仁义,或许便如他所言,只是为了不被敌人要挟,仅此而已。
而她,竟真是蠢,蠢到极致才会对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人奉上了一颗心!
可是,所幸,所幸还不算晚,不是么?
惊鸿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今夜还来找我,岂不是多此一举?莫非阁下是特意来告诉惊鸿一声,如今惊鸿已是他人之妇,已当不起你的身份?”
他闻言,眸子微微一眯,眸光瞬息变厉,狠狠钳住她的下巴,出口的声音已万分冰冷:“慕惊鸿,你不要太过分!你可知我是谁?”
话一出口,他忽而闭了闭眸子,似是不曾料到自己会突然控制不住情绪般,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眸子已恢复几分清明,可他的手指却几乎嵌入她下巴的肉中。
惊鸿忍着痛,不作一声,眼神却已冰冷下来,眼前的人,此刻看来竟只觉得寒冷,再不复当初逃命之时因他的“义气”而生出的温暖之感。
见他强忍下去了怒气,她心中苦涩,却笑的云淡风轻,“惊鸿不算过分,只是,不许他人轻贱了自己的感情,仅此而已。”
说罢她伸手狠狠去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冷冷地看着惊鸿拼命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就好似一棵大树冷眼看着不自量力的蜉蝣在拼命地晃动树干,企图让他有一丝松动般……愚蠢!
就在她挣扎的最用力之时,他霎时松手,将适才钳住她下巴的那只手负在身后,退后两步,冷冷看着她。
被愚弄的尴尬与愤怒似瞬时充斥了大脑,惊鸿浑身颤抖,亦毫不畏怯地看过去,忽而抬手指向门外:“你出去!”她的声音已是忍不住的颤抖,连手指,亦在颤抖。
他不屑地看向她的手指,随口问道:“凭什么?”
“你我即是陌路人,敢问沧央国太子殿下,你却是凭什么出现在凤栖国后妃的寝宫?”说狠话,她从来都不会输给别人,但对爱的人,她选择包容,可如今,当这份爱变成了对方的眼中的笑话,她心痛,不好受,那么对方亦不能好受。
毕竟是在职场久了的人,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软脚虾,可自从重生后,却是的的确确变成了懦弱的角色,可如今在这宫中,再懦弱下去,她还能活多久?
慕谦让她明哲保身,的确不错,但那只是在他人未欺上门时的做法,可如今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一旦无度退让,只怕会让更多身边的人遭殃。
似是不曾想她会如此理直气壮地反驳自己一般,他的身子明显一震,瞬间却又笑了起来:“你还知道自己已为人妇?”
“是,我已为人妇,如今却是不守妇道了吧?我已知我错,所以,请你离开!”心中已十分气愤,可她却不能表露出生气的神色,只能面无表情的压制着怒火。
似是见她到了这种时刻,竟依旧面不改色,平心静气的同自己说话,他倒对她生出一丝刮目相看之感来,这性格……似乎与记忆里的某个人很像,倔强,明明气得颤抖,嘴上却还是不饶人的说着刺人的话……念及此,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看他的神情忽的改变,惊鸿心下一沉,他这是……忽然有了玩的兴致?
她忍住情绪再次强调道:“若你今日只为来羞辱我,那么,很好,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可以走了!”
“羞辱?”他转头,嘴角的笑忽得放大,可这笑,却不达眼底,“我怎会羞辱你?我只是要你记住,你是什么身份!”
“有劳太子殿下挂心了,只是这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吧?请出去,我要休息了!”惊鸿依旧冷着脸,只觉心口一痛,想必是蚀骨丹的毒又发作起来,身上忽冷忽热,微微痒痛,但她却不能表现出一丝难受的模样来。
她和独孤千城的关系,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此刻,她已是勉力支撑。
“凌戈寻”见她一手抚上心口,依旧怒目瞪着自己,忽而眸子一眯,却是一掀衣摆,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微微笑着看向她,大有一种赖在此处不走的意思。
惊鸿无语,懒得同他计较,吹掉屋内三盏灯,只余一盏靠近门口处的灯,不至于太黑,也不至于太亮让她睡不着觉,这才爬上床去,和衣而睡。
在她心中,这人就是个怪胎,看似温文尔雅,一副人畜无害的大白兔样儿,实则脾性怪异,若是心狠手辣起来,只怕会教人产生难以置信的感觉。
虽然睡觉时房中还有一个大活人,着实令人难受,不过不知为何,惊鸿却莫名地觉得放心,或许……是因为他并未赖在她的床榻旁,而是很自觉地去了桌子旁,才给了她一种错觉,觉得他还是有节操可言的……
可是下一刻,她顿时觉得自己……错了……
她已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这是……要做什么?心中如小鹿乱撞般,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他就在床边,届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与他斗?
对了,玉如意!
大婚当日那支玉如意她喜欢的紧,便拿来搁在了软枕旁,此刻正好派上用场!想时,她已悄悄摸索着抓住了玉如意。
此刻她心中思绪万千,既为“凌戈寻”的反应而心痛,又为他的不屑一顾而气愤,此刻却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心焦。
手指狠狠抓住玉如意,她已做好准备,若他胆敢对自己不轨,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忽而心头一滞,她不得不去丢掉手中的东西,紧紧摁住心口,却听得身后动静忽而变大,她顿时回身……
门被猛地打开,只看见黑色衣摆翩跹而去,却哪里还有那人的踪影?
说不出该是失落,还是高兴,惊鸿傻愣愣地瞪大眼睛看着大开的门,这时门外却忽然出现一道粉色身影。
“主子,您怎么还没有休息?是热吗?”门外的询问声让她的心顿时安定下来,是蝉儿。
蝉儿走了进来,见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不由得甜甜一笑,去打了盆水,然后一边用沾了凉水的丝帕替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说道:“主子快睡吧,奴婢就在这候着,没事的,有蝉儿在,谁都不能打扰了您休息……”
惊鸿点点头,心中却莫名的安定了,闭上了眼睛。
揽月阁外,独孤翎负手立在一处假山后,一人影顿时跃了过去,低声道:“主子。”
“她可安全?”
“属下已将姑娘安全送回。”
独孤翎点点头,转身回宫去,不再言语,莫青亦步亦趋地随在他身后,心中却觉得奇怪,为何……主子的神情这般怪异?似是恼怒,却又有一丝开心,这两种矛盾的情绪……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
“莫青,明日宣他二人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