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料理店,现在已经不能称“小”了,人员增加了,客人也庞杂了。杨毅穿的一身白色制服也不那么抢眼了,总有海军的人员进出,唯有热情不减……
虽然知道杨毅回来几天,井上还是决定把一件大事给办了,就是让杨毅和惠子把婚定了,一来看杨毅越来越成器,定下了才安心,二来杨毅的房间已经没有了,这样就可明正言顺的去跟惠子待一屋。
虽然还没有禀告父母,杨毅还是立刻答应了,一则能安井上父女的心,二则眼下自己正是发挥作用的关键时刻,自己的后院必须安定,否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过了几天甜蜜的日子,杨毅又匆匆赶回了海兵,自己能发挥的能量越来越大了,但还想做更多的事就必须谦恭,更不能造次。接了天皇的赐刀,反而给自己带来了压力,以前只要求自己必须是优等生,现在看来必须要进恩赐组了,否则似乎没法交代。
作为“2号生徒”学习的地方已经不仅仅在课堂,还在海兵的训练舰“鹿岛”号上,今天就是第一次登“鹿岛”号的日子,“2号生徒”的学习操作是在“1”号生徒的指点下进行的,所有岗位都要轮换进行。
虽然是优等生,可杨毅却是最低调最平和的,这让他博得了广泛的人缘。但在私交上是分缘份的,进海兵那天似乎缘份就定了,同在了一个小世界,多田、杨毅、高木就成了正儿八经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在杨毅的刺激下,多田、高木的吊床号也靠前不少,开始两人还有过不服气,后来也就心平气和了,不再谈成绩的事。
第一次出航,路线是固定的,环日本列岛一周。这样定的理由有很多,好处也很多,看“2号生徒”们斗志昂扬又兴高采烈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必须的。
“鹿岛”号沿着列岛的海岸线缓缓前行。杨毅现在的岗位是掌舵,巨大舰船听任自己的双手摆布,很让人兴奋。反倒是旁边的“1号生徒”难以轻松,仔细的盯着,面对新手,紧张更多属于看着的老手,更何况偏偏是一个人干的事,责任却是要两个人来担当。
“报告,紧急电令”
“念”舰长眼睛没离开前面水域,海岸线情况复杂,他不想分神。
“据悉陆军某部持械前往西园寺参院元老处意图不轨,命你部火速前往静冈坐渔庄护卫,不得有误,急令”
“怎么回事?难道陆军想造反?”舰长有些难以置信的嘀咕道,回头下令道“全体注意:立即进入紧急状态,目标静冈,沿岸全速前进,发现登陆点,立即登陆,其余人员立即上甲板候命”
紧急状态意味着学习中止,舰上人员立刻接管重要岗位的工作,其他岗位也由“1号生徒”们接手。舰长立刻拉响了警报,伴随着这刺耳的警铃声,所有无关人员立刻跑步上了甲板。
很多人都在打探出了什么事情,“美国人还是英国人打来了么?”“不是吧?我们是训练舰,要真是他们打来了,让我们去跟人家拼刺刀吗?他们会那么傻真跟我们拼刺刀。”“那到底怎么回事?”“谁知道。再问问”……
杨毅没有参与争论,只是盯着这越来越熟悉的海岸。满洲事变后,石原等辈忤逆内阁的意思私自行动,由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成功者是不能被责难的,“下克上”不仅没有收到任何惩罚,反而成为了英雄,自然被无数人效仿,有人挡住了建功立业的道自然很容易让人除之而后快。作为参议院唯一元老,西园寺对天皇的影响力无人能敌,更何况他还有着首相的推荐权。这几年他推荐的人选无一不是反战的海军派,不除他还除谁?此人必须得救,抛开个人情感不说,形势格局上此人也必须维护。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船上的探照灯也已经打开,来回扫视着海岸,以便找到适宜登陆的地点。
前方海天一色的地方闪耀着灯光,对,是坐渔庄的灯光,杨毅仿佛看到了雅子正和老爷在嬉笑着……。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堆火把正快速移动,咦,移动的方向不正是坐渔庄吗。而此时探照灯仍在来回巡梭……
来不及了,杨毅无暇思索,摸了下腰间天皇赐刀,军帽一抛,就纵身跃入大海,引得甲板上一阵骚乱。一会,大家就看见杨毅浮出海面,奋力朝着灯光游去,速度极快……
“这是谁啊,谁这么玩命?”“他得到命令了吗?竟敢擅自行动”“是井田木一,他这是干什么”……
大家还在激烈的争论,又听见两声巨响,又有两人跃入了海上……。那是多田和高木,在看清了正在游水的是杨毅后,两人不约而同跳入了海中,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一起,特别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时候……
杨毅用尽全力向灯光的方向,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的姑娘在面对着一群持械的军人……。不能容忍,更不敢想象接着会发生什么,只希望尽快出现在他们前面……
杨毅到岸的时候,看到火把已经跑到前面去了,离灯光已经很近了,摘下赐刀,以火把为目标,开始极速奔跑……
而此刻坐渔庄内,当然不像杨毅想的那样祖孙在嬉笑,西园寺刚刚得到了警报,说近卫师团一批少壮军官以扫除“天皇周围的坏人”为名,带着人扫荡了首相、内相、财相官邸,其中一部分正在向坐渔庄赶来,意图不轨,让元老戒备,海军已有人赶来护卫。
老爷子放下电话,只有苦笑。如何戒备?让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跟一群强壮的士兵赛跑?还是让堂堂元老一个帝国公爵像猫狗一样的躲?就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爷子来独自面对吧。
老爷子对一旁焦急却不慌乱的雅子道“雅子,这是政事,与你无关,你回房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雅子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管政事,但我不会不管我的爷爷”
面对倔强的孙女,老爷子有些着急发狠“我个老不死的死老头子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你不一样,你的人生才刚开始”
“不,我受父母重托,怎么能不管。爷爷,别急,让我想想……”
“有人来了,大人快去躲躲”说完福田就去找东西去堵住门,老爷子摆了摆手,国事如此,老爷子心神俱废,“没用的”
福田第一次没听老爷子的话,仍在和福田夫人搬着一切能搬的东西。老爷子也无心再管,对着大门立坐下来,让一进来的人就看清自己,好让他们不伤及池鱼。
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停了下来,毕竟是军人而且冲击的是公爵府,他们在等着令下……
领头的是一名中尉,到了门前他也犹豫了,毕竟从小读着书到现在,且不说擅闯的是公爵府,更何况要下手的竟是以前仰望的人物,做如此狂妄之举,他需要再衡量下。终于,一会后,他还是决定把高举的手挥下……
“住手,你们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吗?你们是在造反!是死罪!”强大的震喝来自身后,所有的人都转回了头,包括中尉,高举的手还没放下,缓缓看向了身后……
杨毅趁着大家分神的瞬间,快步上前挡在了门前,浑身湿漉漉,还在滴着水,海水以及汗水……
哪里冒出来个蠢货,以为能挡的住吗?大家很快回过神来,又看向了中尉的手。中尉看了眼眼前的蠢货,手就要挥下……
杨毅趁着这瞬间回了口气,马上高举右手,手中有天皇赐刀,“你们看清楚了,这是天皇御刀,你们难道要向天皇动手吗?”
所有人不禁都把目光看向杨毅手中的刀,不看不行,这话太有震慑力了。刀鍔上的金菊花在火光照耀下闪出金色的光芒,应该没错是皇家的物事,所有人又看向了中尉,中尉也犹豫了,缓缓放下了手。
“你是什么人?敢冒天皇之名”
“我是不是冒名自有天皇御裁,可你们真敢犯这大逆不道之罪吗?想过后果吗?”
说的没错,每个人做的都由自己承担,自己不挥手,最多是执行不力,再不济也由这个傻子顶了;要是挥手,不论什么结果,自己的结果都是注定的,万死莫赎。中尉没得选择,正好这件事也不是自己想干的,“收队,走”
体力明显不如杨毅的多田和高木刚刚来到,就看到一群陆军在杨毅面前收队撤退,诧异之极,大声问道“怎么回事?”“井田君,你一个人就干跑了一群陆军么”
这句话可激怒了一群人,所有陆军都站住了,都狼一样的眼光盯着多田,只待一声令下,就先灭了这个讨厌的家伙。多田却满无所谓,自己的大部队马上就到了,既能教训这帮狂妄的家伙,还能立功,何乐而不为?
中尉已经看到了大队随后而来的海军,如此情况还是能忍则忍吧,“走,别理他”
架是打不成了,两人只好转向杨毅“井田君,你跟他们说什么了?我还以为咱三要大干一场呢?”
杨毅正要答话,只听见身后一声“嘎吱”,连忙转身,开门的是福田,“先生受惊了,前辈没事吧?”
“井田君,放心,我老人家这把年纪已经吓不着了”老人家和雅子一听到杨毅的声音,立刻叫福田开门。可不知道福田刚才怎么一下爆发了那么大的潜力,搬了那么多东西,清理出来开门时,坐渔庄已经恢复了清静。
“雅子,雅子,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来得晚了”
雅子自从接了电话就一直紧张,焦急得不行,可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原本已放弃一切念想,淡然和爷爷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在生和死之间游离的人想得最多的就是生还有什么留恋的,死还有什么遗憾的。雅子也想了很多,自己在生死之间游离,心里却只有一个人在游荡,没有了逃生的想法,就只有了再看他一眼的愿望,没想到竟然还真的看到了,百感交集不禁有些楞……。听到杨毅的呼喊,就越过众人扑倒杨毅怀里,有些失声“井田君,还能看到你真的太好了”
杨毅轻拍着雅子的肩,“没事了,过去了……”
“井田君,舰长来了”高木轻推了杨毅一下。
杨毅连忙扶起雅子,和多田、高木一起迎上前去。
“对不起,舰长。没等到你的命令,我就擅自选择行动了”
“嗯,救人如救火,可以原谅。做得好,元老没事吧?”舰长也看到了移动的火把,原本也在想该怎么抢时间,看到有人跳水了,立刻下令甲板上的人跳水跟上,自己再带部分人携带武器乘小艇上岸,既然是陆军造反,没武器怎么行?接着又对副官道“立刻分发武器,布置警戒,我去拜见元老”。
好一会,舰长才出来,出来就直接走到杨毅面前。“井田君,干得好,这回你可立功了。陆军这回是真的造反了,他们袭击了很多政府部门和首脑,我们海军舰队都已经开到东京湾了。这帮陆军蛮子是该好好教训下了。”缓了口气,又正色道:“命令,二分队留下,由井田木一指挥,负责警戒,其余的随我回舰待命”
既然知道对手是陆军的,杨毅不敢大意,把人分成了两拨轮换,不仅有明哨还都配上了潜伏哨,轮换的人都在老爷子隔壁休息……。刚布置完,就听见老爷子叫自己,“井田君,好了吗,过来陪我喝茶”
经过这番,确实很难入睡,正好自己对今天的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好请教。
“井田君,每次再见到你给人的感觉都不同,你现在完全不像学生了,像个称职的指挥官了”雅子微笑着递上茶。
“雅子,你又拔高我了,我只是不想给那些人伤害前辈和你的机会。反倒是你和前辈,经过这番还能犹若秋风之过耳,着实让人钦佩”
“井田君,不用谦虚,今晚表现确实不错,除了你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了,我会上奏天皇给你请功。天皇赐了你什么刀,让我看看”
杨毅连忙双手递上,“前辈,今晚的事学生百思不得其解。您和众大臣都是天皇委任的,反你们不就是反对天皇吗?更何况他们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杀。是什么让他们这样可以无视国家法令?是什么让他们可以藐视军规法纪?”
“井田君还记得五一五事件吗?那会你们海军可是跟陆军站在了一起,就是因为你们基层军官不了解帝国的难处,成为了军部某些人发力的工具,我老爷子不幸又成了你们的目标,不过那会得到消息早,躲过去了。本来这次涉及人很少,但因为你们海兵出来的都是民众的骄子、帝国的精英,处理的时候还是掀起了大风浪:数十万人上血书给法院为他们请命。法庭甚至还收到另一份求情书,是由十一位新潟县的年轻人寄来的,他们请求代替十一位军官一死,并同时附上十一根手指表示他们的衷心。民情如此汹汹,法院还怎么能严格执法?我一生追求的两大梦想立宪政治与“世界的日本”面对如此舆情更无以为继,我唯有希望强大的军权还受法制与民主政府的约束,不让军权的强势影响国家战略的布局。现在看来,我又失败了”老爷子看着自己多年的努力在现实面前如此脆弱如不堪一击,挫败感充斥了老人的内心,正在欣赏赐刀的目光也黯淡下来。
老爷子的一番话让杨毅和雅子也感到了不详阴云的笼罩,战车已经越来越强势,看来启动已经是不可阻挡了。老爷子想转移这个沉重的问题,话题转到了刀上,“井田君,天皇果然看重你,如此名匠打造的御用宝刀也赐给了你,看来是希望你为首的年轻人执此刀在大争之世为帝国劈出一条大道来。可你还太年轻,什么资历都没有,能发挥作用太小了。如果已经无法选择,我倒是支持天皇的选择,让你这样有长远构想的人尽快发挥作用。今晚的事就是很好的机会,我会建议天皇表彰你”
“前辈,我想只要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就能不让战争把日本拖向沉沦”这倒是真心话,想来这件事应该不难,日本就本身来说对征服者没什么魅力,自古以来中国就对这个东夷岛国就从没正眼看过,更谈不上什么兴趣。就自保来说日本倒是有先天的优势。
“井田君,说的不错,看来你真的领会了“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的深意了,那我就放心了。这几十年来,日本扩大了太多,需要时日进行整合消化。可能我是老了,但我始终认为守住今天的成果远比进一步的拓展重要的多。生怕你们贪心太过,反而让我们失去今天拥有的,因为你们选择的对手潜力每个都太过强大,只要激起他们的斗志惹急了他们,那个都是我们难以承受的。可正如你所说,大争之世,我们不有所争取,以后就可能没有机会了,这种困局唯有小心谨慎可机会出现又必须要当机立断,你是我唯一放心又寄予重望的人。井田君,你的刀,希望你能在这大争之世用它为大日本开辟出一条光辉大道来”
……
事变因为触怒了天皇,很快就被平息了,叛乱的陆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戒,既然事件被定为叛乱意味着就有人要立功了。天皇的嘉奖令很快就下来了,海兵六十二、六十三期学员护卫帝国股肱有功给予表彰,井田木一、多田喜一、高木三郎表现突出各赐予樱花奖章一枚,其中井田木一在护卫过程中彰显了帝国军人的威严和英勇,临机处理得当有效护卫了帝国股肱,特别晋升为海军少尉。
当天皇海军侍从武官宣读完天皇敕谕,海兵全体学员爆发了空前热烈的掌声,“万岁、万岁”的欢呼声。大家心里也明白了一个事实,海兵所有学员都不必以杨毅为对手了,他已经蜕变成偶像了。想想看,每个海兵学员毕业后都只是候补少尉,要经过半年后才能转为正式少尉,如此按照海军的惯例和现实情况,想跟他并驾齐驱是不太可能了,以后的现实只怕是都要向他敬礼了。唉,也没辙,表现的机会大家都有,谁叫人家能抓住呢。再者说人家确实也让人佩服,谁都知道陆军一向是蛮干惯了,那种癫狂状态下还全副武装,想想都战栗,更何况独自一人面对,还赤手空拳。难以想象人家是怎么完成的,这份荣耀确实争不来。
授衔和奖章的颁予是由及川校长亲自授予,及川庄重地给多田和高木一一挂上了奖章并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最后给杨毅授衔和奖章时忍不住带上了笑容,“井田君,这份荣耀你早就该得了,继续努力,还有更多的荣耀等着你”
“是,校长。学生知道这只是多了份责任”
走下来时,多田忍不住悄声问,“井田君,你都挂上豆了,以后我是不是都要向你敬礼了”
“对我当然不用,你我难道会因为这个改变吗?可你要不尊重我的豆,我可是会执行军法的”
“你小子,你要不穿军服我就收拾你”
“没问题,只要我穿上军服想不起来随便你怎么收拾”
“高木,听见没有,我们要收拾他一定收拾到他失忆”
“放心,只要他还知道他是谁,我的手就不会停”
“你个死北海道,真狠啊你”
“嘿嘿,嘴狠,人人都会啊,要像你样做起来狠才好,可叹的是我们都无法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