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的细雨中,华天宇站在母亲的墓前,身边为他打伞的正是罗松,他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妈妈,我已经为你报仇了,明天那个女人就会躺在你的身边,同你做伴了,你将不会再孤单。沉默了一会又说,可惜的是,那个孽种却没有死,而爸爸现在正守侯在他的床前。
大少,咱们该回去了,这里风大雨大的,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罗松劝他。
华天宇深深地吸了口寒气,缓缓地将它吐出,说,不会的,我的心脏现在坚强的很,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我心跳加速了。随即又说,那个孽种还没有死,我真的很不甘心。
医生说二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他成了一个植物人了,和死人没什么分别了。罗松安慰他说。
可是,医生也说过他的记忆永远都不会恢复,而他却想起了以前所有的事情。华天宇面无表情地说,他一定要死,必须死。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异样的动静,在这寂静的黑色夜幕中扩散开来,罗松凭着敏锐的观察,看清在离他们五六米远的山坡上,有一个物体在急速地往下滚落。
“万寿山”的墓地是围山而造的,大理石的台阶又高又陡,在台阶的两边植满了绿色的草坪和青松,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已去之人得到更好的安息。
那个急速滚落的物体终于在台阶的平台之处终止了下滚的趋势,在模糊的夜色中,就像一个麻袋包一样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好久没了动静。
罗松被这突然滚落的物体吓出了一身冷汗,这突发的事件,发生在其他的地方也就罢了,现在是在墓地,又是在黑暗的雨夜中,他感觉自己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声,胆小鬼。
华天宇显然也被吓着了,但还是仗着胆子走了过去,他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传说,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他满腹狐疑地慢慢接近了那个物体时,才发现滚落的竟然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暗忖,她一定是因亲人的离去,才这样悲伤罢。当时妈妈走时,他也是这样在墓地呆了很久很久,甚至能看到天上的三星出现。
他看着这个躺在雨地上的女人,心中有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温暖,于是,慢慢地将这个已经昏迷的女人扶起,在蒙蒙的夜色中,看到了那张极为熟悉,又极为向往的美丽脸庞。
语音,是语音。他猛然大喊,把一旁的罗松又吓了一跳。
此时的秋语音毫无生气地躺在华天宇的怀中,身体一片冰凉,华天宇甚至能感觉到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
罗松,罗松,快去开车。华天宇不顾自己猛跳的心脏,抱起了秋语音就往山下跑……
医生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华天宇不顾自己的脆弱,一把抓住身边的一位年轻的医生焦急地问。
她感染了风寒,加上身体弱抵抗能力差才会昏倒,如果明天退了烧就会醒过来。年轻的医生迟疑着。他很年轻,有着一双女人般漂亮的眼睛,眨眼的时候能看到他浓密翻挑的睫毛。
华天宇如释重负,他抓住了病床上语音的手,悲伤地说,语音你没事就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一直向往能这样近地握着你的手,说出我心里的话,现在我终于有勇气说出来了,可是,你听到了没有,你听到了没有。这个冷漠的人竟然流下了泪水,甚至可以说是痛哭失声,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是有它脆弱的地方。
当第二天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白色窗帘,照耀在了昏睡在床语音的脸上时,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努力去想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却总是无法聚集精神去思考。
她昏昏然地起身下了床走到了窗前,打开了雪白的窗帘,一道明晃晃的阳光直射进来,她不由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那股温暖。
窗外的景象已显衰败之色,只有地上的小草用它仅剩的那丝绿色在提醒着人们,秋天就要过去,冬季即将来临。
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穿过,也穿透了秋语音单薄的衣衫。她转身走向了房门,打开并走了出去。似乎现在没有什么要紧的病人,所以走廊里静悄悄的。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倒下去,走廊里的穿堂风很大,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她将双手放在了身前抱在了一起,顺着走廊走着。
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她的头顶盘旋,打破了刚才的寂静,好像有病人需要抢救,所以才让医生们这样焦急。
她顺声上去,在一间加护病房中,她看到了挤满了穿白衣服的人们,有一个悲痛欲绝的女人被他们赶了出来,她认得,是谷若风,看她哭红的眼睛像两只核桃一样扣在脸的上部,此时,还在不停地往外流泪。
是你,你怎么来了。谷若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秋语音,她积攒了多天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了,发疯似的冲语音喊,你滚,滚呀,你害的天一还不够吗?你不但害了天一,还害死了阿姨,你是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秋语音任由她责骂自己,心中痛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思想一片混沌。
住手,你疯了吗,她也是病人,你知道吗。华天宇出现在她们的眼前,身后跟着秋语音的母亲,显然他刚接了老人来医院。
语音呀,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我了,良兴走了,你可不能再出事呀。老人伤心地哭了起来。
天宇哥,天一快不行了,医生正在抢救他。若风哭倒在天宇的怀中。
怎么会这样,昨晚他不是好好的吗?天宇面露紧张之色,但心中却兴奋的在抓狂,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一个人死去,华天一就算一个。
此时,昨天为秋语音看病的年轻医生走了过来,见到秋语音时忍不住责备起来,你的病还没好,怎么就来回走动,这样会很危险的,快回病房去。
秋语音摇着头,她想去看天一人却不由地向后倒下。年轻医生连忙一把将她托住,并把她抱进病房,过了许久才打开病房,对一直等在外面担心的秋母说,她还在持续发热,应该尽量让她卧床休息。
母亲悲伤地流着泪,无语地看着病床上的女儿。这位年轻医生注视着这个憔悴的女病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传遍了全身。他在心中祈祷,老天,就让美好的东西留下吧。
楼下华天一地抢救还在进行着,从医生们紧张的表情上来看,他的生命真的不行了,已经到了枯竭的地步,华方豪一直守在儿子身边,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头上的白发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清冷的光,先是失去了爱妻的巨痛,还要面临随时可能失去爱子的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外地,后悔在乘坐飞机的时候有了那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还要坚持飞走,想起同妻子分别时的情景,心中的悲伤更加沉重。这种突然的打击,让他整个的人都跨了下去,其实,在大儿子天宇电话中说明了实情时,他就已经完全崩溃了。
又过了一会,病房中的医生才陆续走出,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华天一又熬过了一劫。
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华天宇问。
其中一位年长一点的医生说,他如果能顶过今晚就会好转,可是,前景不太乐观,你们家属还是要做好迎接这种现实的心理准备。
华天宇可不想这样,他想让天一现在就死,因为,他不再相信医生的判断,既然失去的记忆都可以找回,那么失去的知觉也能复醒。
天宇哥,怎么办呀,天一他真的会成为植物人吗?谷若风大声地哭泣着,她坐在床前抚摸着天一毫无生气的脸庞,说,你醒来呀,天一,你听到了没有,你快醒过来呀,只要你能醒过来,你愿意娶谁都可以,我再也不逼你结婚了。
坐在一旁的华方豪神情悲痛地看着病床上的儿子,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样生活下去。
华天宇心情沉重地离开了这个让他心神不安的房间,他的心中还挂记着语音的安危,于是,他步下了楼梯。在语音的房间里,任逍遥也来了,他正守侯在语音的床前,安慰着悲伤中的老人,见华天宇进来就站了起来,说,是大少,二少还好吧。他总是这样称呼他们华家两兄弟,自认识就没有改过,所以,华氏兄弟也就适应了。
还好,只是以后都不会清醒了。华天宇故做悲痛地说,为什么会这样,他们都是快要结婚的人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良兴是不会这样做的。秋母坚定地说,他一向温和善良,处处替人着想,他是不会做出这样有违常理的事情的。
华天宇故作诚恳地点了点头。
逍遥,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现在语音的病情也平稳下来,你先带老人回家休息,这里有我照看着。华天宇扭转话题。
任逍遥被他弄的一阵愕然。他和秋语音没有任何的交往,而自己的弟弟与阿姨却因为语音的关系弄的现在一死一伤,不明白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华天宇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就说,天一也在这个医院,所以我想我还能帮上这个忙。
任逍遥听了寻思了片刻点了点头,认为他说的有道理,就说,那好,我去送伯母。
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办。秋母对他们说。
大家都是朋友,在朋友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是我们应该做的。华天宇讨好地说。
任逍遥也说,是呀,你就不要和我们客气了。
他们走后,华天宇凝视着心爱的女人,她身上似乎有一股芬芳吸引着他,在这股芬芳的诱惑下,他终于做了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连杀了两个人的他,竟然没有后悔过,在极大的恐惧过后是一片坦然。虽然华天一现在还没有死,但是,他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再醒过来。
他掏出一直放在身上的那把小镜子,对语音说,即便你心中永远地想着另一个人,我也不会放弃你。
你好,你是她的男朋友吧。年轻医生在他的背后问。
华天宇转身看着他,见他手中拿着病历,显然他是来巡视病房的。就说,噢,是,是的,她应该没事吧。
恩,她还在发热,如果你能看住她不让她乱动的话,我想,她以后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年轻医生回答。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华天宇问。
估计在明天吧。年轻的医生说,今晚我值班,有什么情况的话可以来找我。说完向病床上虚弱的女人看了一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