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乳母回来,陶若有些紧张的盯着她,乳母拍掉身上的积雪,道“奴婢已经把东西送了进去,府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公子似乎还是不知道小姐已经出府了!”
陶若神情失望的看着乳母,乳母道“小姐放心,这次把书信放在披风里,大公子定当能看见的,倒是小姐就可以回去了!”
“但愿吧!”越是等着,她就越焦虑不安,王夫人这是想着等他养好了身子,让他自己发现她已经被赶出了呀。王夫人向来看中王恒之,自然不会耽误他养病,恐怕是好一番言语安抚吧。只希望他能看见她写的信,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如此一天一天的等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今年的雪下得晚,却不比往年小,整日都被冰雪覆盖着,夜里似乎能听见雪落的声音,陶若被梦惊醒,忍不住推开窗户看着外面,被白雪映照着,夜色也是明亮的。
她看着看着想着王恒之一身大红色新郎衣袍拿着红绸,牵着盖着红盖头的女子缓缓离去,她看不清女子的容颜,不知道是不是她。她追着追着突然摔了一跤,醒来时满头大汗。
心中不安,她顾不得太多,只想马上出现在王恒之面前,想见他,思念他。利落的穿戴好,她裹着厚厚的披风,戴着帽子,又蒙着面纱,摸了一个钱袋兜着,顾不得叫上乳母,她趁着夜深人静,悄悄的打开门出去。
迎面吹来的风让她哆嗦了一下,她的记性不错,乳母出去几趟给她说了如何去京城。尽管知道他们不可能发现她离开,她还是害怕的快步离开,布鞋走了没多远都湿透了,她顾不得其他,深一脚,浅一脚,颠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再跌倒,步履瞒珊的朝京城走去。
起先她冷得不行,渐渐的全省发热,湿透的双脚都有了感觉,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天色越来越亮,越来越明亮,直到看着金陵城三个大字,她松了口气,忍不住嘴角含笑。
城门还未开,她有些渴了,并未带水,瞧着积雪白白得很干净,她抓了一把吃起来,积雪很快熔化,她吃了好几把才止住渴,着急的等着打开城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守卫开门,查看了她的户籍,见她狼狈的模样不由多看了几眼,索性陶若带着面纱,倒也不怕他的目光,守卫仔细的看了看才让她进城。
从城门到王家还有很远的路程,就算坐着马车也要大半个时辰,更不要说步行了。她走了半夜,早就累得筋疲力尽了,哪还有多少力气走路啊。
瞧着面摊很早开市,她要了一碗肉丝面,在老板娘疑惑的目光下坦然的吃面,老板娘也是好奇,像她这种衣着考究华丽的小姐,怎么会大早上的出现在他们的面摊前,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付了钱,陶若便脚步不停的朝王继走去,一路上渐渐人多起来,或多或少都会打量她一眼,毕竟陶若这样一位闺阁女子大清早在雪地赶路,实在不多见。
陶若一心想去王家,倒也没在意他们的目光,走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感觉双腿发软。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靠着柱子休息一下。四五匹骑马的男子从她面前走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为首的锦衣男子有些眼熟。
虽然是惊鸿一瞥,司马玦还是拉住了骏马,扬着蹄子往回走,身后跟着的四位侍卫不明所以的拉住骏马,好奇的跟上去。
司马玦打马停在陶若面前,身上披着深蓝色披风,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出声道“陶小姐?”
陶若听见熟悉的声音,微微抬头看着高坐在马背上的男子,诧异了一下,想着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实在是狼狈,她低下头故意装作不认识。
司马玦瞧着她的举动轻笑了一下,道“陶小姐这是在做什么,你以为低头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吗?”
陶若听得语噎,找不到反驳的话,索性大方的承认,福身行礼道“司马公子有礼了!”
司马玦翻身下马,拱了拱手算是回礼,看着狼狈的人道“大清早的你这么在这?”陶若低头不语,她不觉得她说出自己的遭遇是好事。见她不吭声,他存着疑惑倒也不好多问,道“你去哪?”
“王府!”迟疑了一下,她说。
司马玦微微皱眉,道“路上难走,你一个人出来的?”陶若再次沉默,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司马玦觉得有猫挠心,难受得很吗,却又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想着这里距离王府还有几条街了,就她小身板,小腿的步行,恐怕天黑了也到不了,遍地是雪,再看看她的衣裙披风,不得不说已经湿漉漉了。
暗暗叹了口气,抓着她的手臂朝骏马走去,陶若惊慌的甩手,他苦笑了一下说”本公子送你回去还不乐意?”
“不用!”下意识出声,男女授受不亲啊,她可不想被人笑话。
司马玦不理会她,掐着她的腰一抬,人已经被他丢上马背,陶若开不及进府,肚子被挤压着难受的很。他随即翻身上马,把人扶着坐好,对身后的人道“一个时辰后回来!你们去城外等着!“
四位侍卫点点头,目送他家公子打马离去,对于他家公子有心怜香惜玉,他们是视而不见的。
陶若坐在马背上一张脸酚红,神情紧张的看着前方,却感觉随着马车的颠簸,她的背是不是贴着他的胸膛,而他双臂把她圈在身前双手抓着缰绳。
陶若觉得她被冒犯了,却不敢妄动,毕竟在马背上,若是有个不留意摔下去那可都是一命呜呼的事情。
她一路上僵直着身子,绷着精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司马玦瞧着身前安静乖巧的人,一边想着她为什么会独自出门在外,一边又想着她看起来可真小,在他怀里根本没什么存在感,瞧着让人有种怜惜的感觉。
一路无话,眼看着周围的府院越来越熟悉,她的心却抑制不住的怦怦跳动,她紧张得四肢发软,全身无力。
不多久,骏马在王府门前停下,司马玦翻身下马朝她伸出手,陶若看着骏马的高度不敢跳,迟疑了一双探出身子被他一下抱了下来,脸上一阵尴尬的脸红。
司马玦却不在意,他看着脸红的人笑了一下道“进去吧,今日有要事,改日再上门拜访,劳烦代为给王老爷,王夫人问候一声。”
陶若点点头,感激道“今日多谢司马公子!”
“陶小姐客气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你看起来气色不是太好!”陶若下意识抚了抚脸点点头,大半夜不睡赶路,气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司马玦看了她一会儿,拱手翻身上马,陶若礼貌的回礼,看着他高坐在马上,眉目俊朗,身形高大,心中隐隐有些复杂,司马玦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下打马离开。
目送他的身影消息在眼前,她整理了仪容衣裙,吸了口气敲响王府大门,守门的小厮小跑上前打开门,瞧着门口的人。
陶若也不迟疑,推开门从他身边走过,见他没拦着走得更快。反应过来是谁的小厮,大惊失色道“站住,表小姐站住,夫人吩咐了你不能进府……。”
听着他的声音,陶若快步跑起来。跑了没几步没小厮抓着手臂拖着出去,陶若大怒道“放开,谁给你胆子阻拦本小姐的!”
小厮迟疑了一下抓紧,理直气壮道“夫人,是夫人吩咐的。”说着他叫来另一位小厮道“去禀告夫人,就说表小姐来了。”另一位小厮看了看陶若转身跑了。
陶若挣扎着想要甩掉他的手,她那点力气那拗得过小厮,被他三下两下抓着手臂拖出去一甩,陶若被防备摔在地上,小厮得意的哼了一声,瞪了她一眼进府关门。
顾不得疼痛,她想推开门已经被他拴住了,陶若气得半死,难得回来还没见着王恒之就被挡在门口了。
陶若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开门,便去了北门。小厮疑惑的开门,想着就是乳母也不会这么早到,他打开门瞧着陶若,惊慌的欲关上门,陶若用力推着挤了进去,不等他开口,道“给你十两银子,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十两银子啊,小厮迟疑了一下,看着陶若掏出一锭银子,他见钱眼开的点点头,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小厮想就是被责罚也值得了,利落的抓着银子道“快走快走,若是被抓住可别说是小的放你进去的。”
陶若点点头,快步的朝恒园走去,既然王夫人不想他知道,她就要让王恒之知道。
王夫人得知陶若回来了,脸色一变“她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人看着的?”说罢吩咐道“赶紧去拦着,别让她闯进来了,若是被恒之知道了,可不就功亏一篑了。”
柳月一边吩咐人,一边问道“抓着表小姐了怎么处置?”
“送去庄子上锁着,不准她随意出门。若是他们连个人都看不住,留着也没用处了!“王夫人冷声道。
柳月点点头,连忙出去吩咐,王夫人气得头疼,暗骂,还真是不死心的东西!
柳月带着人去了大门,吩咐车夫准备的马车,又让小厮准备了绳子,准备把人绑了送去庄子,谁知道小厮打开门一看根本没看见陶若的身影,柳月皱了皱眉,瞧着地上留着脚印,下了一夜的雪,地上平整的很,只除了两行脚印,她顺着脚印走了好一会儿,站在北门处气得拍门。
小厮打开门瞧着柳月,大惊失色“柳妈妈……。”
“哼,等会有你好受的!”柳月哼了一声,带着婢女小厮朝恒园走去。
此时陶若已经站在恒园门口,她没迟疑,推开门进去,两位婢女在打扫,听见声音扭头看来,陶若不理会她们的惊讶,径直跑着掀开布帘进去,婢女们看着她进去,这才反应过来“表小姐~”
屋子里很热很闷,她脚步不稳的摇晃了一下,觉得天旋地转的,好一会儿才好了些,王恒之坐在榻上看书,听见动静抬眼看过来,瞧着熟悉的身影,思念的面容,书从手中掉落,顾不得其他,他惊喜失措的起身朝她走来。
陶若看着他清俊的面容,心中酸楚,眼眶一热,瞬间模糊了视线。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直到不顾及身份的把她抱在怀里,双手紧紧的环绕着她。
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千言万语在看见对方的一刻起,都不重要了。泪水似喜似悲的落下,她伸出手同样紧紧的抱着她。
惊慌的婢女掀开布帘进来,看着相拥的两人顿时傻了眼,下一刻惊慌的退了出去,面红耳赤的站在门口。
不多久柳月带着人进来,瞧着站在门口神色怪异的两人,问道“表小姐是不是来了?”两人点点头,柳月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掀开布帘看着相拥的两人,微微皱了皱眉“大公子,表小姐,请注意身份,别让人看了笑话。”
闻言,王恒之连忙松开手,有些尴尬的脸红,陶若紧紧的抓着他的手道“表哥,姨母把我送走了,我是偷跑回来的,我在……。”话还没说完,布帘再次被掀起,王夫人面色阴沉的盯着陶若,手抬了抬,两位嬷嬷一起上前,陶若连忙躲在王恒之身后。
王恒之护着她对王夫人道“娘吗,你答应过不为难她的!”
“娘确实答应了,也没为难她,你别这样看着娘,娘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和她在一起。还愣着做什么,拉着大公子被伤了他。”
小厮得令,上前抓着王恒之,王恒之挣扎着,还是被抓着动弹不等,而陶若想躲起来,门被王夫人她们堵着根本出不去,她很快被两位嬷嬷抓住。
陶若急得大叫“表哥,表哥……。”话还没说完,一位嬷嬷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接过婢女给的布巾欲堵上她的嘴,得了空隙,她大叫“表哥救我……。”
王恒之看着被嘟着嘴,被嬷嬷利落的绑着的陶若,气得大叫“娘,娘求你了,放了她,求你成全我们,一切都是孩儿的错,不要为难若娘,不要为难她。”
王夫人可不会因为他一句话而放弃的,她拿定的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的,看了嬷嬷一眼,默默会意,一前一后抬着陶若出去,陶若想挣扎却动弹不得,渐渐的觉得难受起来,看着惊痛大叫的王恒之,她无声的落泪,只是看着他,看着他……
直到布帘遮住她的视线,而她终于撑不住,昏昏沉沉的晕过去。
王恒之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绑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两位小厮就要追上去,王夫人连忙拦着他,几位婢女堵在门口不让他出去。王恒之惊慌失措,顿时无助的跪在王夫人面前道“娘,求你了娘,求你不要带她走,娘,儿子求你了……。”
说着他开始磕头,一个两个三个……
终究是亲生儿子,王夫人不会看着他受伤的,她弯腰扶着王恒之道“恒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是你的妻子……。”王恒之目光一变,悲伤不已,王夫人忽视他的悲伤的目光,道“只要你乖乖听娘的话,她会平安无事,如果你跟娘做对,娘不知道会把她如何,你明白吗?”
闻言,王恒之浑身一震,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这个生养他的亲娘很是陌生,陌生得让人害怕。
“怎么样,是要她好好地活着,还是就这样被……。”她点到为止,看着王恒之阴沉的脸,面无表情。
王恒之闭了闭眼,心中剧痛,半响才道“娘,孩儿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这次轮着王夫人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不敢看王恒之,沉默了半响,道“无论如何,娘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
真是这句为了你好,王恒之恨死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