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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速来客

虽然江南分会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正通镖局中人却如芒刺在背,一刻也未忘记它。这日众人坐在镖局大厅里喝茶,说话,讨论的还是如何应对随时都会到来的江南分会的攻击。

正说着,忽然听到门房老李的喊声遥遥传来:“你们是什么人,不准进去,快出来!”

大家不知发生何事,纷纷起身想去看个究竟,还未走到门口,二十余名腰悬刀剑的陌生青年已如旋风般地冲了进来。

关重喝道:“不开眼的东西,关爷的刀正闲得慌,尔等便送上门来了!”

对方为首一人笑道:“听闻正通镖局中人豪气不凡,果然名不虚传!”

向天行见他长得浓眉大眼英气勃勃,言词间亦与金龙会的人不同,微微有些生疑,抱拳道:“对不住,敝局暂时歇业了,不知列位有何赐教?”

那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尊驾就是向总镖头?”

向天行道:“正是。”

那人道:“我等并非来投镖的,但确为贵局而来。”

向天行尚未开口,关重已不耐烦地道:“大哥,你与贼人多言作甚,只管手下说话便是!”

转面便道:“小贼,看掌!”

话一出口便立掌如刀向对方说话之人兜头劈下。那人微微一笑,右手向外一引将其拨开。关重单掌无功,当下双掌齐出向对方打去,那人不闪不避,还是毫不费力似地将其拨开。关重脸上挂不住了,大喝一声,使出了“开山七刀”的独门绝学。说是“七刀”,其实是由刀法演化而来的七招掌法,双“刀”连环劈出虎虎生风,招招凌厉,没想到对方不慌不忙照样画葫芦一一化解,却仍不反击。

向天行看出对方的武功远在关重之上,唯恐再打下去义弟要吃大亏,但他知道以关重的性格绝不会主动认输,这种情况下他既不便上去帮忙,也不能硬把关重拽下来。他想了想,大声道:“阁下好俊的四两拨千斤功夫!”

四两拨千斤是一门颇为上乘的卸力功夫,虽然算不上顶尖之学,江湖上也并不多见。他这句话实是提醒关重,对方练有如此高明的武功,你绝非敌手,速速退下。可惜关重已是气极败坏,哪里还会细细咀嚼话中之意,不但没有退下,反而迅速走到墙边,取出自己赖以成名的八枚银镖,双手连挥,陆续发出。事已至此,向天行只得招呼大家退到旁边。银镖挟着风声分取对方正面的八处大穴,那人正要发掌击落,先发的四枚银镖忽然改变了飞行轨迹,竟向其它四处穴位飞来,而这一耽搁另外四枚银镖已是后发先至,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人更加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饶是那人本领不凡也皱起了眉头。关重并不糊涂,亦知仅凭银镖还是打不倒他的,镖一出手便冲上几步,纵身跃起,双掌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对方击下。不料对方干脆不理银镖双掌迎上,说时迟那时快,关重发出的银镖全部击中了对方,却都无声无息地滑落在地,两股掌力也被对方的双掌托住,以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引向地面,将地上轰出了两个坑来。对方一刻未停,随即施出绵掌功夫击向关重胸口,此际关重胸前门户大开,即使闪避也太迟了。镖局中人齐声惊呼起来,向天行亦救援不及。只听“砰”地一声,对方的掌力完全打在了关重身上,关重魁梧的身躯应声栽倒。所有人均以为他非死即伤,向天行更是垂泪欲滴,正要上前查看,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拍拍衣服,又待扑向对方。

向天行一看即知他未受伤,大喜过望,立道:“三弟,住手。”

关重道:“大哥,和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我与他们至死方休!”

向天行瞪了他一眼,走上去,一抱拳道:“多谢尊驾对我义弟手下留情,不知能否见告贵姓大名?”

他显然是见对方并无敌意,一招一式又颇有名家风范,虽然尚不清楚他们是何来意,但是可以肯定绝非江南分会中人,所以将称呼由“阁下”改为了“尊驾”。

那人笑笑道:“时候不早了,向总镖头请发招罢。”

向天行不禁一怔。

那人正色道:“我等是专程前来切磋武功的,还望向总镖头不吝赐教。”

向天行道:“尊驾四两拨千斤及沾衣十八跌的功夫炉火纯青,在下甘拜下风。”

那人道:“咱们今日既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归?向总镖头不必太谦,请赐教。”

说罢退后一步,脚下不丁不八,双手摆出一个“天门问道”的起手式。这与方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显然知道向天行的武功绝非关重可比,这个起手式一来表示对他的尊重;二来亦说明他将向天行看作前辈和强劲的对手,其中隐隐还有求教之意;三来这是小天星掌的一个起手式,里面包含了多种掌路变化,一出招就将是雷霆万钧之势。

向天行是武学的大行家,一看便知厉害,但他早知对方本领不俗,也并不意外。明白非打不可了,苦笑道:“既然如此,尊驾远来是客,请先赐招。”

对方道声“有僭”,双掌一圈小天星掌力立时发出,观战的镖局中人都感到两道狂飙扑面而来,离得近的已是站立不住,纷纷退后。众人这才知道他的内力这般深厚,忍不住为向天行担忧起来。可是向天行面色自如,避开正面揉身直上,十指齐出以逍遥指遍袭对方身前的各处大穴。那人识得厉害,立将一手改为更宜近身作战的大开碑手加强防御,另一只手则以威猛无俦的破玉拳与向天行展开对攻。二人你来我往战成一团,旁人只看到他俩倏分倏合,却根本看不清攻守之势,自也无法分辨孰高孰低。

关重对向夫人轻声道:“方才我还觉着自己只是偶然输了一招,还怪大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此刻看来先前他的确未出全力。”

向夫人笑道:“胜败原是平常之事,三弟不必介怀。”

关重道:“大嫂说的是。你看大哥的形势如何?”

向夫人道:“他们打得太快了,老实说我也看不清楚,但我相信你大哥绝不会输。”

此际场上交手已逾百招,双方越打越快,又一样身着白衫,旁人更加看得眼花缭乱了。激斗中那人大喝一声,左手使出排云掌,右手变为了雷霆掌,排云掌的厉害之处在于有股伤人于无形的暗劲,而雷霆掌以迅猛著称。对方这一变招大出向天行的意外,仓促之间只好双手齐出与其对掌。“砰”地一声巨响后,二人倏然分开,那人晃了两晃便拿桩站稳,向天行却退了两步,但双方都是面色如常,显然均未受伤。

向天行抱拳道:“尊驾高明,向某佩服!”

关重忙道:“大哥,他晃了两晃,你退了两步,纵使咱们吃了些小亏,也还不能算输,不如我再同他打过!”

向天行还未说话,那人笑道:“不必了。百闻不如一见,向大侠不但武功卓绝,且虚怀若谷,在下输得服气得很。”

镖局中人原都以为是向天行输了半招,哪知实情正好相反。这些人武功纵非很高,江湖阅历却极丰富,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向天行是有意退了两步,显得自己稍稍吃亏,意在保全对方的颜面,报答他未伤义弟之情。

向天行正要客套几句,那人道:“向大侠,在下有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向天行微微一怔,道:“少兄请随我来。”

他俩就像商量好的一样,一个对对方的称呼从“向总镖头”变成了“向大侠”,另一个把称呼从“尊驾”改为了“少兄”,简直一团和气。

见向天行居然要与他密谈,关重立即低声道:“大嫂,此人来路不明,大哥与他单独相处岂不危险!”

向夫人笑道:“对方绝无恶意,不用忧虑。你到镖局外面看看,如有行迹可疑之人很可能是江南分会的探子,你将其擒来。”

关重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大嫂发话只得领命而去,不一会果然抓了个探子回来。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向天行与那人终于行了出来。

那人抱拳道:“向大侠,向夫人,我等告辞了。”

向夫人忙道:“当家的,可开饭了。”

向天行明白她是询问要不要留对方吃饭,但他并未挽留,一拱手道:“诸位好走,恕我不送了。”

对方一行随即扬长而去。

夜深人静了,向天行夫妇的屋中依旧点着灯,向天行满脸愁容地踱来踱去。

向夫人道:“现在咱们两间分号的镖师都来了,一众伤号也都好了大半,你怎么反倒越来越愁了?”

向天行道:“你知道下午来的那些青年是什么人么?”

向夫人摇摇头。

向天行道:“今日与我比武的是陆奇峰的关门弟子尹志光,跟他一道的那些年轻人也是丐帮门下。但他们并非丐帮公开的门人,除了尹少侠,其他人都是丐帮为了挽救目前的江湖危局在外面秘密训练的精锐弟子。他们都才出师不久,丐帮的长老们得知我等与江南分会对了几仗并未吃亏,便派他们来与我商讨共同对付金龙会。”

向夫人大喜,道:“太好了,这么快就有江湖同道来与咱们并肩作战了,且来的还是丐帮弟子,看来大家如今真的觉醒了!”

向天行道:“你莫高兴得太早,其实眼下的形势比咱们原本知道的还要危急和严重得多。尹少侠说其实丐帮在许多年前就被金龙会控制了,包括帮主陆奇峰在内,帮中四袋以上的弟子都被下了酥筋散功的化功散和一种复合剧毒,必须每日服用金龙会的解药才能活下去,这就是金龙会肆虐江湖这么久,丐帮无法出面帮助江湖同道的原因。但陆奇峰参加叶家的婚礼之后便未再回到丐帮总舵,于是金龙会任命自己的人做帮主了。”

向夫人愣了许久,道:“原来金龙会除去陆奇峰还有这层用意。只是他们既然控制了丐帮,何不早些另立帮主?

向天行道:“这倒不难理解。陆奇峰才四十多岁,无病无伤,内功又深,绝不会无故暴毙。即使卸任了,也不会凭空消失。况且他武功高强,有什么仇家杀得了他。假如金龙会杀了他,怎么解释他的失踪?以他交游之广,他的知交好友们定会追查他的下落,到了那时他们控制丐帮一事便难以盖住,这就因小失大了。但软禁他也不成,陆奇峰一定常有访客,纵然他为了帮众的性命,见客之际绝口不提帮中之事,长此以往也难保不会让人看出端倪。既然这样,倒不如用他做个傀儡帮主。同理,帮中的长老及其他重要人物也动不得,金龙会虽已控制住他们了,但留着他们终究如梗在喉,所以金龙会用叶家的这场大火除去陆奇峰,如此便能完全消除后顾之忧。接下来他们亦可逐渐对丐帮的那些长老和高级弟子开刀了。丐帮长老命尹少侠等来和我等合作,一来正好赶上尹少侠和那些弟子出师,二来恐怕也是看到了完全灭帮的危机,才不得不放下身段寻求外援,展开自救行动。”

向夫人道:“有道理。那传统的七大门派和排教呢?”

向天行冷笑一声,道:“尹少侠说那七大派和排教的情况都跟丐帮相似,但七大派为了保住祖师爷传下来的千年基业一味地委屈求全,最终更加难以自拔,这等门户不提也罢。而排教如何打算,丐帮就不清楚了。”

向夫人道:“难怪金龙会做了这么多恶事这些门户全都毫无反应,原来他们早已自身难保了。这就是说除了尹少侠这批人以外,咱们基本只有靠自己的力量对付金龙会了?”

向天行强笑道:“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咱们是正义之师,我相信定会有更多江湖同道加入进来的。”

向夫人苦笑道:“但愿如此。”

沉默片刻,又道:“既然丐帮上下都中毒了,何以尹少侠和他这些同伴能够幸免?”

向天行道:“尹少侠是陆帮主在帮外收的弟子,陆帮主收他为徒时他尚年幼,便一直在家练武,并未到过丐帮,帮中只有几位长老知晓此事。但他已有十余年未见师父了,前不久他艺成后去丐帮总舵找师父,诸般巧合下居然避过了金龙会安插在帮中之人,见到了几位长老,了解了一切,方知师父十年来都被金龙会限制外出,才无法去探望他。于是他算正式归入了丐帮,长老们便让他带着这些年青弟子来找咱们了,因此金龙会并不知道尹少侠。而他这些同伴则是丐帮长老委托几位退休归隐的帮中耆宿在深山里合力造就的,同样未在帮中呆过,自然亦未中毒。”

向夫人点点头道:“他有没有说方才为何非要与你比武呢?”

向天行苦笑道:“此事说来颇有意思。他说来此之前他们的长老特意交待,到了这里让他先摸清咱们的实力,比试后倘若觉得与咱们联合起来堪与金龙会一斗,就留下来,否则便让他们去找更强的门户合作。”

向夫人哭笑不得地道:“敝帚自珍是人之常情,原本也能理解,只是不想他们如此老谋深算。你们现在打算如何?”

向天行道:“如今局子门口常有江南分会的探子窥视,咱们的实力已不如它,断不能让对手把我方的情况再摸清楚。我打算包下对面的东升客栈供尹少侠和他的同伴们长住,将这股实力隐藏起来。以后这里一交上手,他们便可及时驰援,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且东升客栈客房够多,假如以后再有江湖同道前来共襄义举,也好随时安排住宿。”

向夫人道:“好,原本正愁我方高手太少,他们来得倒是时候。只是那几个最大的门户都被贼人控制了,江南分会可能也会如法炮制,比如策反咱们的人暗中下毒。分号来的人你都了解么?他们靠得住么?若有江南分会的细作混入,或是出几个内奸,后果不堪设想!”

向天行道:“是啊,贼人无孔不入,须慎之又慎。对方恐怕不日就要向咱们猛攻了,须尽快对我方之人都作个测试,确保个个忠信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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