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公孙不介过世以来,还没有人该这样和公孙卓说过话,孟南柯的这声讽刺触犯了公孙卓的底线。他一眼望过去,全是冰冷蚀骨的杀意。
孟南柯看的一乐。
这就是帝王与人的差距啊!一个不论何时都愿意能平易近人,一个却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谁赢谁输,或者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他叹息一声,扬声质问道:“皇帝陛下应当知道,绮罗是我的师妹,自小同我一起长大,说是我的亲妹妹也不为过,你既然娶了她,却又不能好好待她,还因为有人会好好待她而迁怒她,哼,我倒是没有问陛下呢?陛下却责问其我来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公孙卓俊颜微冷,墨色的眸子幽深如海,“绮罗本就是我的妻子,我们之间的事,何必向你交代。”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明秋前任庄主之举,恐怕也早就失了管教绮罗的权利。”
“哈哈。”孟南柯听得失声一笑,盯着他的侧脸,又道:“妻子?像陛下这样脸皮厚黑者,我倒是第一次见,真是惊奇啊。”
话音才落,一指指风过来,凛冽之中携着破冰之势,直冲他面门而来。
孟南柯唇瓣一弯,微微侧首掠过,那指风从耳侧斜掠过去,在他身后的假山石上无声留下一个指头大小的洞。
孟南柯接住一律落发,抬眼再看公孙卓的时候却多了一份慎重,不在肆意开口侮辱。
他本就是为着绮罗而来,纵然有所安排,但是今日也见识了公孙卓在绮罗身上费的功夫。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宫中不仅有着天公公这种等级的高手,连龙翔帝武功竟然如此之高,只怕和他不相上下,比之公孙简更是要高出一大截来,看来公孙卓是真的如传言所说的一样,深藏不漏。
公孙卓动手只是震慑,见孟南柯不在无所顾忌的开口,他看着他,冷淡道:“绮罗的身体状况如何,我要听实话。”
孟南柯最是厌恶他这种高人一等的样子,负手在后,也冷声道:“旧伤频发,寒疾不愈,还怀有身孕,看她一日总是奄奄的没有精神便知道了,她的身子自然是糟糕透了。”
公孙卓眉心一动,冷冷道:“你既然是神医,自然懂得调养知道,再此说风凉话,可是有违医德之举。”
孟南柯听他这样说话,几乎想要大笑三声,可考虑到后来的大事,还是忍耐来的下去。他负手站定,冷冷看着公孙卓,沉声道:“若是你同意她随我回明秋山庄调养,不论是她腹中之子还是她自己,我定然能确保她长命百岁。”
“不行。”公孙卓断然拒绝,“她如今的身份,若是不呆在宫中,天下之间并无容身之处,更何况她是我的妻子,增能容旁的男人染指。”
“那你便看着她日日颓靡,身子日日败坏下去吧。”孟南柯不去管他,只是冷笑道:“绮罗在大秦服了药,本可以安安稳稳的活到四十,到时候再图它法,定然可以为她延年益寿。可如今,她不过在你身边待了一年,就被打回了原形。龙翔陛下,您向来睿智英明,不如自己算算,她若是在你身边,还能活多久。”
这句话极具讽刺。公孙卓眉目一沉,冷声道:“孟南柯,朕念在你是绮罗师兄,又对她照料有加才对你忍让三分,还望你放明白些。”
孟南柯也是极其高傲之人听他这样说,当即开口反驳道:“绮罗性子极像她母亲,只是因为身子柔弱,故而性子也柔弱了些,但是本质上是不变的。他们这样的人,若是爱上一个人,必然是永生永世,便是遭到了伤害背叛,也不会另择他人。公孙卓,你虽是一国帝王,但若非那个机缘,能否得到绮罗的心还两说。你有着这样的幸运,却又不珍之重之,我孟南柯虽说权利上敌不过你,但是若要全力与你一拼,却也是能的。只是绮罗不愿我与你动手而已。”
公孙卓少见的好耐心的听他说完,冷冷道:“你既然明白,就不该多说。”
孟南柯临风一笑,满是讥讽。
对峙一刻之后,两人再度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等了半响,却是公孙卓率先开口。
“孟南柯。”
孟南柯转首去看他。
公孙卓眉目不变,冷声道:“故人有法,以胎养身,是如何说?”
“以胎养身,说的便是以女子怀孕,腹中胎儿为替体,拔出母体弱疾寒气,最终排除母体之外,却是舍子保母之举。”孟南柯解释完着两句话,皱着眉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也要效仿古人,以胎养身,舍子保母?”
公孙卓不回答他,又问道:“你只说,此举对于绮罗,可有用否。”
孟南柯想了想,道:“古人之法说的是母体有什么不治绝症,或是身染奇毒,病气沉疴,而胎儿是由母体精血养成,像是绮罗这般,为着这个孩子强撑着,那孩子便如她的根基一样,是动也不能动的。更何况,绮罗最重的伤势,除去病体的虚弱,实际上是在外而非在内,此举不通。”
言辞咄咄,与诸人所说的并无二致。
公孙卓垂下眼,想了想,又道:“绮罗如今怀胎三月,你可有把握探出她腹中孩子是男是女?”
“是个男孩。”孟南柯说完,仔细看着他的脸,低声问道:“公孙卓,绮罗腹中的确是你德尔皇子,我倒是不知道,若是以胎养身的办法对于绮罗来说极好,那么你是否会舍了那孩子,保住绮罗?”
公孙卓并不回答,孟南柯却知晓了答案。他失笑一声,想了想之后,又道:“绮罗怀孕实属偶然,四个月前我离开耳朵时候怕她旧病复发,给她下了猛药,说来也是你们的缘分使然,若非是这个孩子,只怕绮罗的身子定然不会撑这么久。”他自顾自的说了句,有抬头看向公孙卓,皱眉问道:“绮罗今生怕仅有这一子了,你们今生唯一的孩子,你竟然也舍得。”
公孙卓脸上并没有说什么神色,只是冷声道:“那又如何,我们的孩子,本就不该有一丝差错闪失,若是如白玉有瑕,何必要来?”
孟南柯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语气,不觉有些触动。公孙卓为人虽然狠辣冷淡,但是对于绮罗的感情却也有,只是,那里不对……
孩子,孩子,孟南柯脑海一荡,想到那人说的话,心中想道:不对啊,这人当初为了得回绮罗的心,求天告地的想让绮罗怀上他的孩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以胎养身的想法,这时候却突然提出来。
本就不该有一丝差错闪失……若是如白玉有瑕……
他脑海中一道光芒闪过,猛然抬首盯住公孙卓的脸,冷声道:“你这是在怀疑绮罗的孩子,不是你的骨肉?”
公孙卓没想到他能猜到这儿,看着他这幅震惊的样子,也觉得没必要隐瞒:“不必惊慌,朕答应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若当真是朕的骨肉,朕定然爱若珍宝,绝不会失言。”
“若不是呢?”
孟南柯这时候觉得,要是不顺着他的话走一遍,他大抵就要出手杀人了。
而公孙卓听见他反问的这几个字,眼眸中倏忽的射出几道杀气,冷声道:“若非朕的亲子,那定是逆王孽种,逆王罔顾伦常道义,他的后代,便是朕有心宽容,世人也不会厚待。便是绮罗如何舍不得,朕也绝不会手软。”
“那你要如何验证,这孩子是否是你的亲子?”孟南柯脸上一派镇定的问道:“皇帝陛下需知道,滴血认亲并不可信。”
公孙卓往日里其实并不愿和旁人说这么多私事,今日不知道是怎么,就是不愿再隐瞒。他看着墨色天空,低声道:“朕早日便让人准备了连枝草。”
连枝草,史上最难寻的草药之一,其效用不多,除去避孕,便是验亲。在这世上,血相融者即为亲的理论是成立的,只不过要在那融着血的水是连枝草的汁液的前提下。
“你准备的,真是周全。”孟南柯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想了这么多,可曾想过绮罗,若是她知道了此事,便是你再怎样待她们母子,她此生绝不会再理会你,便是那孩子,只怕也不会再认你为父亲。”
公孙卓胸口微微的起伏了一下。
所有人都知道公孙卓他和绮罗的孩子抱有什么样的期冀,那孩子出生之后,就算以后不能承袭他的江山,也断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委屈。这个孩子会得到他父亲所有的祝福,但若是他并非公孙卓之子,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他做的这一切,他所舍弃的这一切,他所承受的那些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痛苦。岂不都成了笑话。
所以,一定要狠下心。
他衣衫微动,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冷声道:“皇族血脉,不得有失,绮罗她会明白的。”
他话音才落,那便的孟南柯突然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
那笑声苍凉、犀利,落在耳中,极其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