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至此,心中盘算了许久。终于决定赌一把,看看容妃是不是真的是个大善人。毕竟看如今这形势,杨执的孩子已是她不能操纵的了,与她来说,杨执是生是死再无两样。
虽说容妃曾赠给她医术调养身子,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也管不得这么多了。
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她面上一动,凑到绮罗身边笑道:“容妃娘娘虽然心善,可是人家不领情啊!本宫听御医说杨妃的孩子生下来定时难养的,且身子受损,今生只得这一个子嗣……容妃娘娘,你且想想,皇上如今最宠爱的便是你,若是她生了个孩子被封为皇后,之后你再为皇上生下孩子,哪还有什么容身之处?”
她声音压得极低,故意叹息道:“女人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娘娘是和亲的公主,若是最后容颜不再,可不知道皇上是否仍然这般宠爱眷恋娘娘了……”
笑语听得在一边听得极为仔细,这般显而易见的挑拨虽然不怎么高明,却是最正确不过的。柔妃到底是用心说话了。她忙抬首要辩驳几句,尚未开口,便听绮罗笑道:“多谢柔妃娘娘提醒。”
绮罗玉白的脸上沁着淡淡的笑,眼眸仍旧轻如泉水。朝着柔妃道了声谢之后,便绕过众人,直直走到宫门。
柔妃心中惊疑,转身去看她。
公孙雅也挺直了说话,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到殿门口,心中一急。
那些守着殿门的侍卫本就是皇帝调配的,此时见到柔妃过来,赶忙施礼道:“见过容妃娘娘,只是太后下了懿旨,臣等不得违背,还请娘娘止步。”
他们自然不敢得罪陛下的宠妃,但也不能违背太后的意思,一句话便将事情说死了。一点后路也不留。
“笑语。”
绮罗纤眉一蹙,道:“还用我亲自请谕旨么?”
柔柔的语气中带了一股冷意,笑语心中一惊,连忙应了声是,挡在她身前。
柔妃澜嫔并嘉和公主等人,只看得见那侍卫一瞬间白了脸色,紧接着便半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绮罗不管众人惊诧的目光,侧过身子来对着公孙雅,道:“可要进去?”
公孙雅又是一怔,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等到了绮罗身边,看着她完美的侧脸,不由得有些尴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阿罗姐姐,我……”
“走吧。”绮罗唤了一声,正过身子去进了太初宫,只留下一众人在后面,面面相觑,形色各异。
除了三进门守着的侍卫,其余的地方人倒是不多,大多都到暖香殿去候着了。绮罗带着笑语与公孙雅一路走进来,纵然看到三人,也不敢再拦。
走到主殿前,尚未转到偏殿进去,便看见太后身边的赵嬷嬷带着几位侍女过来。想来是得了绮罗进的宫来的消息,前来打探虚实的。
赵嬷嬷极快的走到绮罗面前,与后面的侍女一齐挡住了殿门,鞠身笑道:“奴婢见过容妃娘娘。”
行过礼,她眼眸一动,犀利的目光从笑语身上转过,落在嘉和身上。还不等绮罗说话,便有笑道:“怪不得许久了都找不到公主,竟然是寻隙到娘娘公主去了。扰了娘娘清净真是失礼,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这话表面是关系公主,实际上却是再责备公主不知礼仪,明辨实褒。
公孙雅头一低,咬了咬唇瓣,满脸委屈。
绮罗不看她,耐心等她把话都说完,微笑道:“嬷嬷多礼了,不知道杨妃娘娘此时如何了?”
赵嬷嬷淡淡收回视线,浅笑道:“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大难关,并无什么大事,娘娘若是不放心,便去偏殿与太后娘娘一起为杨贵妃祈福也好。”
“嬷嬷说的是。”绮罗声音清淡,目光中却含着些笑意,转落在赵嬷嬷身上,令她微微一震。
“臣妾既然进来了,还是守着规矩,向太后娘娘见礼请安的好。”
说完,也不等赵嬷嬷说话,自己便踱着步子朝偏殿走了。赵嬷嬷再也没想到她会这般无礼的,也是在猜不出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只得跟上去。
杨执产子的偏殿,便是暖香殿,异常温暖。只是才走进几步,便听见阵阵压抑的痛苦呻吟。公孙雅与杨执本就交情要好,这一听,倒是真的眼圈一红,急的要落下泪来。
绮罗侧耳听了听,知道自己预料不差。朝着赵嬷嬷吩咐道:“请嬷嬷待我向太后娘娘告罪,笑语。”
“是。”
一应一答,丝毫不给旁人反应的时间,瞬间便被轻功卓越的笑语带到殿前,闯进了殿室之中。
几乎是下一瞬间,里面一连响起了几声惊呼。
“你是谁?”
“啊,容妃娘娘!”
“奴婢见过容妃娘娘……”
“娘娘,那是产房,您进去不得……”
呼喝声惊醒了呆呆立着的赵嬷嬷,她这才相信,容妃当真是什么也不愿多说不愿顾虑的闯进了。便是皇上在宠爱她,她身份再贵重,也万万没有这么不顾忌的道理。
这人到底是真的善的过了头,还是根本就是个花瓶,没有长脑子!
她听着里面的声音,老眼一眯,对着身边同样呆立这的人道:“走,去见太后!”
金光华丽,四散而射。八宝香炉之中燃着清甜的释梦香,香气渺渺升起,遮挡了佛,也遮挡了拜佛的人。
沈太后手持香念佛,守在与产房隔着不远的禅室之中。一声华贵的跪在否佛前,一声青苍色的凤袍,倒是多了几分青灯古佛的样式。看似慈悲的妇人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慈悲泯然,看似庙中供奉的菩萨一般。若非是一边隐隐传来的孕妇呻吟之声,只怕真是一幅极能霍乱人心的情形。
便在这时,产房内突然传来惊呼之声,沈太后顿了顿手,睁眼朝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苏嬷嬷会意,快步退了出去。
沈太后将手中高香敬于佛祖,一边侍候的妇人将香插在供炉上,崔嬷嬷担忧的往外面瞅了瞅,见太后还是一脸安然的样子,斟酌半响,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太后,不去看看么?”
“看什么?”沈太后睁开眼,跪在锦垫上不动。
崔嬷嬷见她始终没有什么怜悯大的神情,心中颇为不忍。她是太后的贴身丫鬟,常年在宫中服侍,与赵嬷嬷苏嬷嬷一般,是她的亲信,只是她心底到底仁厚些,不必另外两位嬷嬷狠心就是了。
皇上在她膝下长大,杨妃腹中之子是他的孩子,如今大皇子早夭,二皇子生母又是段家之人。皇上年过二十五,膝下唯有一子一女,皇子还是不可继承皇位之人,怎么不让人忧心。偏偏杨妃有了身孕之后,太后却这般处置!
柔妃愚钝,不能堪当帝母,容妃身份尴尬,更是不能为皇上诞下子嗣,这两人也就罢了。杨执自小便伴着皇上长大,情深意重。且杨家一向扶植皇上,忠心不二,不知道太后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这样对他家送进宫中的唯一的女儿。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朝着那方向看了一眼,听见痛声传来,颇有不忍的劝道:“太后娘娘,容妃娘娘才入宫,杨妃娘娘生产不易,容妃娘娘这样就进去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太后瞥了她一眼,笑道:“你倒是好心,放心吧,容妃师承明秋山庄,杨妃在她眼皮子底下,能有什么事?”
“可是太后,容妃娘娘在近日来独占君宠,又在门口受了柔妃的挑拨,难免会生出什么旁的念头……”
“住口!”沈太后猛然从锦垫上站起来,慈眉善目化成冰雪寒厉,冷叱道:“竟然如此大胆的诋毁宫妃,你还知不知道规矩!”
崔嬷嬷心中一震,慌忙跪下去请罪。
一丝冷风透了窗缝袭来,吹动石青垂幔,袅袅烟气,沈太后站在她身前,雍容风流下的狠辣叫她心中微微一寒。
她跟随沈太后多年,如何会不知道呢?
杨执虽然是杨家的女儿,也是皇上青梅竹马的女子,太后看着长大的孩子。但皇上与韩王两立,倚重杨家,若是此时杨执诞下了孩子,到了最后皇上灭了韩王一党,那杨家的势力可就是美没人能比的上了。
更何况杨执今日是与结合公主故意联手,动了胎气便是要嫁祸给柔妃,以此报上次下毒之仇。若说太后本来还犹豫着要对这乖巧耳朵妃子出手,如今却是狠得下心了。
柔妃纵然愚钝无知,但是她的父亲却是华族之中举足轻重的重要领军,若是柔妃在宫中出了什么事,岂不是皇上故意要将这位老臣一族推向韩王一边么?
沈太后向来唯利是图,怎会因怜悯一个人而毁了儿子的大业。跟何况太医早就说过,杨执腹中之子受毒药戕害极重,纵然产下,不残疾愚笨,也定然是体弱短命,不如常人康健。
后宫的妃子多得是,无论是谁都能为皇上产下孩子,至于这样一个孙儿,她要来干什么?
杨妃虽然算好一切,却想不到沈太后的狠心,竟然连自己的孙儿也可以舍弃。此时容妃闯进来,太后正好可以把时段都推到容妃身上去,一方面撇清了自己的嫌疑,一方面还可以以此挟制杨妃。
这样的好事,怎能错过。
崔嬷嬷想的明白,心中感叹杨执的命运悲苦,但她一介奴婢,自身尚在太后身边苟且偷生,委实没什么本钱在为她求饶。
想到这儿,她浅浅叹了口气。沈太后见她不说话了,唤她起身在一边侍候着,自在一边外间门帘掀动,赵嬷嬷领着苏嬷嬷进来,神色却是颇为慌张:“太后娘娘,出事了!容妃娘娘竟然竟产房中的侍从都赶了出来,只留了产婆与她自己的侍女在内。奴婢在外面听着,杨妃娘娘都没什么声息了!”
“什么?”沈太后这才想到已经半响没有听到杨执的声音了,不仅想到那种可能,怒道:“她竟然如此大胆!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奴婢无用,太后息怒!”赵嬷嬷赶紧俯身下去,忙着说道:“笑语乃是皇上的女侍卫,武艺高强,有她守着门,谁也进不去,外间的护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任凭奴婢怎么唤也不肯帮着奴婢把门叫开,只是劝阻奴婢不要招惹容妃娘娘,太后……
“不必说了!”沈太后听她这么说,大抵猜得出是什么事了,拂袖起身,“都随着哀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