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狐冷笑道:“正是了,若是那人也光明正大的收复江南九州,哼,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公孙简俊秀的脸上沁出些笑意,道:“你们莫不是怕朕输给了他?当真是伤了朕的心啊,当初若非是皇后病发,朕急着回京,今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不提皇后还好,一提皇后在座近十位重臣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桓帝宠爱皇后之心路人皆知,便是谁也不敢在这上面触了陛下的霉头。沈匡、邵华宁、简狐均是爱妻如命之人,便是霍从宽也是长情之人,是以虽觉得主君这般宠爱一个女人不好,但是每每含蓄提起都被公孙简一句贵夫人“如何如何”给打了回来,最终是什么话也说不来了。
他们是桓帝最为宠爱的臣子,既然人家都不敢说皇上什么,其余人又有哪个敢张嘴?
沈匡见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心中忐忑,呆了半响之后只能认命禀道:“陛下,陛下须知,如今……如今……时局未稳,陛下作为一朝帝王,当允百官志所求,广纳后宫,绵延子嗣,皇后……”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公孙简一甩袖子止住他要说的话,手指一弯点了点手下的两摞厚厚的奏折,笑道:“这两摞奏折,一摞是要朕出兵江南的,一摞便是要朕广纳后宫的。朕想着诸位爱卿最近着实清闲啊。”
“臣并不清闲,只是为国分忧,为陛下分忧。”被公孙简戏耍的有心理阴影的邵华宁忙上前表明了自己打态度,他身后零零碎碎的跟了几个大臣,都是怕陛下降罪的。
公孙简唇瓣微弯,扫了扫仍旧不动的沈匡,低声道:“既然爱卿们这样繁忙还能想着为朕的家务事操心,不如朕再为爱卿们选几个美貌贤淑的佳人,也好……”
“陛下说的是,臣自请罪过,不当插手陛下家务事才是,还请陛下赎罪。”
沈匡一个哆嗦,想起家中夫人,连忙推辞,不敢再说什么了。公孙简目标转向最后一个目标,简狐懒得再与陛下说什么,冷冷一拱手,道了句:“臣还有事,先告退了。”便大大咧咧的从正门出去了。
众人各种羡慕的看着简狐离开,再转首去看上座的陛下,突然发现,人没了。
天瑞皇宫的风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或者说为了给一个人看,建的更好了些,只可惜自他携她回宫以来,自从她清醒之后,便没有再行玉明宫里面出来过一次。
脑后的伤算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拒绝成为他的皇后。
徘徊在玉明宫之前,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守在宫门口的宫人看着陛下这个样子,知趣的凑上去禀告道:“陛下,娘娘醒了,今日日头正好,孟神医带着娘娘在院子里赏杏花,您要不要去看看。”
能出来赏花,想来是今日气色心情一定是极好的。公孙简眉毛展开,想了想,颌首进了玉明宫的大门。
一年之前,绮罗在内室摔碎了他交予她的凤玺,计算好着从床上掉落下来,脑后那小时候便留下来的旧伤重穴中撞在碎了的凤玺棱角之上……他心慌赶至的时候,亲眼目睹她倒在血泊之中,心如刀割。
幸亏早些日子便去梁州寻找孟南柯的人进了山中,在临死之前找到了孟南柯,他得了消息,马不停蹄的赶来,正好稳住了绮罗的伤势。只是旧伤加上心上,便是什么珍贵的药物也救不了了——出了往生。
他当即下令返京,在半路之上便给绮罗喂下了项南快马加鞭折返回来送过来的药,这才坚持过来。
只是绮罗伤势太重,昏迷了一个多月才清醒过来,孟南柯虽然深恨公孙族人,但在带不走师妹的情况下,只能留下了为她医治。公孙简要的就是他好好医治绮罗的旧伤,他这样寸步不离,也并不碍着他的眼。
绮罗脑后重伤,经常头痛眩晕,虽说身体的旧症被往生治的好了。这新症却又埋下了隐患。绮罗自此再加束缚,每日里要睡上九个时辰,后脑伤处再不能受一次重击。否则便是有往生,后果也不堪设想。
绵长的回忆里似乎都是疲劳而心酸了,公孙简一改在心腹之臣面前的跳脱样子,眉间浅浅皱着。
引路的宫人隔着湖边要唱到。公孙简一伸手拦了,顺着宫人的手指找湖那边的小亭子里看过去。
一方小小的临水平台,一方石桌几个小凳,临水的地方放着软榻,一人软软靠在上面,身上搭着一条绒绒的毯子,披肩长发如翩翩散落。一掌雪白的脸精致的就像是画里面的人一样,更本就没有因为这一年的病痛折磨而变形。
当真是老天都怜惜这样的美貌,要厚待她。
水边站着几个娇媚利落的侍女,却不说话,安安静静的样子,绮罗身边守着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姑娘,穿着俏丽的春装,时不时的朝着绮罗说些什么,引得绮罗淡淡一笑。
公孙简每每都是躲在暗处才能看到她那般真实无伪大笑容,只是每每见到之后,又总觉得心头怅然若失。
项南守在他身边,看着他这样的神情,笑道:“陛下,您也有几日不见皇后娘娘,今日娘娘看起来气色不错,不如去看看。”
他说完,朝着湖面那便看了一眼,低声道:“陛下,有泰宝在,定然不会像上次小公主那样,惹的娘娘伤心难过的。”
公孙雅一早便被公孙简送到了上京,只可惜她不满皇兄安排的婚事,竟然一路闯到京城到了绮罗面前。请求她向皇帝求情帮她改了这婚事。
可绮罗自清醒以来便不再与公孙简说一句话,如何能破例为她求情,公孙雅心有所爱,却要被逼分离,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她说了重话伤了皇后的心,陛下又怎会轻易绕过她,打发她回了上京思过,婚事更是提前了。
皇后听说这件事情以后,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情却更是抑郁了。陛下因此不愿再见皇后让她伤心,只是看今天的样子,只怕泰宝那小丫头又把娘娘哄得开怀了吧。
想到这儿,项南想着抬头再催一催陛下,公孙简也不用他催了,漫步便朝着湖那边走了过去。
还未走到近前,便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的说道:“我听说外面还有绿色的呢,只可惜不如宫里的好吃。可是便是宫中,那绿色的,也没有粉色的、红色的、米色的好吃啊!”
又一声清美淡淡的声音掺了些笑,似乎无奈的道:“你这小馋猫,须知多少人连那绿色的都吃不上,你到还嫌弃起来了。”
那娇俏的声音又小笑道:“那是娘娘带我好吗!”
“陛下既然来了,为何又要在暗处躲着。”
一句话便如惊雷响起,豁然惊醒了在场诸人。
正在教导泰宝的人唇边笑意一敛,微微转过头去,不去看他们。周围服侍的人呢跪了一地,叩请陛下盛安。泰宝水灵灵的眼睛一转,笑着跪下去,道:“奴婢泰宝,见过陛下。”说完歪了歪头,看着公孙简身后一位清俊高挑的男子笑道:“见过孟神医。”
泰宝便是公孙简送给大家的活宝,无论是谁看到泰宝都会开怀的笑出来。孟南柯也不例外。他冲着泰宝笑了笑,越过公孙简走到绮罗身边,先是给她把了把脉,细心的将她手掌放在绒毯之上,他侧过脸,淡淡笑道:“陛下倒是好几日未曾来了,怎么,今日终于得了空闲?”
他说这话到不是讽刺公孙简什么。
绮罗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公孙兄弟的罪过,他赶来之时曾经说过要带走绮罗,要回明秋山庄请求舅舅主持,娶绮罗为妻。只是绮罗彼时虽然体弱,却坚定的告诉他,她对他只是兄妹之情,更何况已并非清白之身,不愿再嫁茹明秋山庄。
他自是黯然伤心了一段时间,在这里为绮罗照料看病。一年来目睹了这公孙简的深情如许,有心嫉妒,有些歉疚,有些自叹弗如。只是碍于绮罗与公孙卓的前车之鉴,他对这个公孙简怎么也不能真正放心。见面说话也不曾客气。
谁知道这确实如了他的意思了。
公孙卓自顾自的走到绮罗身边,泰宝赶忙让出道路来站到一边,在绮罗耳边低声道:“娘娘啊娘娘,陛下百忙之中都过来看你了,你便是,倒是看人家一眼也好啊。”
见绮罗面容甚是冷淡,泰宝赶忙转到她面前,笑道:“啊呀呀,娘娘,娘娘。你可知道,当初在家中,我嫂嫂若是生气了,哥哥每每都冲着她吼你这婆娘,怎地这般不晓事,快快与我和好了吧哈哈哈……”她自己说完,竟然是自己也掌不住,哈哈笑了出来。孟南柯忍俊不禁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个鬼精灵。”
手指放下来,他扫了一眼好似方外之人的公孙简,淡淡道:“陛下既然来了,便请坐吧,孟某配了新的花茶,还请陛下某要嫌弃。”
绮罗仍是纹丝不动。接过师兄递过来的花茶,轻轻的看着开的如夜晚霞光的杏花。公孙简淡淡抿了一口,赞道:“当真是好茶。”
孟南柯不置可否。
泰宝知道这时候已经轮不上自己说话了,朝着绮罗行礼道:“娘娘,泰宝去拿厨房新做的点心好不好,听说新来的师傅做的点心可好吃了。”
绮罗眸光还流连在开满了的杏花上,“去吧。”
泰宝行礼下去了。
公孙简与孟南柯两人对坐在石桌周围,看着坐在软榻里赏花的绮罗,谁也不曾说话。他们刻意离得远点,就是怕绮罗不自在。
“陛下倒还有闲心。”耳边突然传来讥嘲,公孙简眉毛一动,回过脸来对上孟南柯带着一抹笑意的脸,笑道:“不知孟神医此话何意。”
孟南柯对他这幅假笑的样子嗤之以鼻,冷笑道:“据草民所知,江南那边可都料理好了,人家虎视眈眈就要渡江而来了,可不想殿下还有闲心在这里赏花看美人。”
“美人是什么时候都要看的。”公孙简挑着眼再看了绮罗一眼,转过来用一种极为轻佻的语气笑道:“孟神医说,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