倌歌的伤势还未好,飘兰便来照顾我了,我每每问起倌歌的伤势,她都会一脸劝慰道:“也没什么打紧的,太医已嘱咐下面的侍人了。皮肉之伤,服些太医院的药,即能立杆见影。倒是被人如此羞辱,身心有所创伤,必需缓慢调养,也应能康复。”她抚了抚我的额头道:“王爷,您的烧退了。”
我确实身体感觉轻盈了许多。原本在床上着这热的时候,口干舌燥。喉咙里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越是想沉沉睡去,各种梦魇来回纠缠。我看见了月黎愤怒的眼神,眼神里充满了喋血的杀气;看见了她把酒倒在紫凌玉的头上,仍是不解气地想补上一刀。
久了,我才发现这一夜的梦都是关于月黎的,她的忿恨也许跟我的一样,都是对同一个人。转念一想紫凌玉的死让这个宫闱中确实突然间少了那么多纷扰,但是我隐隐觉着事情远不如想象得那么简单。也许这样的经历只是帷幕拉开的一瞬间,展现出来的。
“王爷在想什么呢?”白飘兰给我拧了一把毛巾,轻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汗珠。
“没在想什么。”我照旧地看了看窗口。苏回不在,心里漠然地空洞。他素来言语不多,唯有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会把冷峻丢在一边,我很少见到他笑,眉间永远凝着一股寒气。
“苏回管事去查一个神秘组织的去向了。他让我跟您禀报,我几乎忘了呢。”白飘兰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了。红袖走了以后,也只有她能陪着唠唠嗑。
“神秘组织?”我警觉地想到之前好像苏回也跟我提起过这个组织,下手利落,连苏回都查不到他们的来由。现在去查他们的去往,这恐怕是凶多吉少啊。“通知苏回管事,让他尽早回来。对方身份不明,岂能贸然出击。”
“苏回管事如此大本事的人,若是他真的去查找了。我们的人也不一定能找的到他。况且苏回管事办事一向心思缜密,如果没有把握,或者陷自己于危难而无后路的事情,他必不会做。”
我点了点头。白飘兰说的对,相视一笑。
“扶我起来,我想出去走走。”白飘兰挽着我径直去了后花园。
“据说啊,赫连族的人已经买下了我们大陆最东边的矿脉,那里盛产锡石,而且杂质极少,都是铸造兵器的好材料。上次皇上未来派皇子前去和亲。赫连族许是不满,为此迁怒于我朝。”
“啊,又要打仗。难怪听说大王爷最近一直在训练军队呢,我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两个侍人杂活之际,闲聊之言都让我和白飘兰听了个清楚。
“大王爷本即是要去迎战的,前几日听得皇上与要臣私论,被管事侍人听个分明。与我来说,皇上苦于寻不出一个能谋略,能安四方之人。大王爷自小戎马,却总是倚仗匹夫之勇。这次战争是关系我朝威仪,且对方也是出动几乎全族精锐。所以不可小觑。而此运筹帷幄之人,还未显形呢。”
这两个侍人咋一看去,也是长得清秀之人,白飘兰之前与我说道,宫里那些五官端正、长相出色得侍人,大抵都是因为前几辈有罪,本是皇家血脉,却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一类。皇家血脉都是享尽富贵、锦衣玉食,自然是长出来,更为出挑。
眼看着这两人也应该是这样得父辈得尊位之人,自己却沦落成侍人,终无出头之日。莫不是大罪,岂会得此重罚。官邸里那些每日饮得烂醉之人,都是好色*逸之徒。女皇下个谕旨,原要杀头抄家之人,只需进贡些银两,也早早替换了身份,扮成侍人,又进了宫当差。只是昨日与今日尊卑之差。
白飘兰与这两人打听个大概,便明白他们也只是了解些那么点。要说出个详细,他们也说道不上来。白飘兰赏了她们几文,邀她们次日于后苑叙说打探来得详细。又过了那么一日,白飘兰匆匆回禀,这两人消了踪迹。
“她们叫什么名字?本就是在我府邸内任职的?”侍人如此之多,我也不一一记得她们名字。许是看到过一眼,就不记得她们的容貌了。白飘兰翻阅着名册,久久不言。恍然之间,她唤道。“幽兰,还一人不知道名字。名册有几份,都是染尘许久。况且王爷这边又没有什么探案的侍卫。这些侍人都不惹麻烦,无需进退,所以自然是没有动过。”
我心中一惊。白飘兰毕竟不如红袖,自小便与我一同长大。无话不说,无事不述。对于她我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至于辑事房本就是秘密组织。她只需要知道苏回的存在,而不需要知道太多的事情。
“怪了,收了利好。莫非是逃了?”白飘兰呆呆地看着进后苑唯一的那条小径。这两人依然没有如期而至。
“她们兴许还不能脱身吧。”我抿了一口茶。有些苦涩。
“若是下次被我再遇见她们,定罚不饶。”白飘兰的脸上有一丝红色,略显焦躁。
“回禀王爷。”一个侍人急匆匆行来。
“何事快说!”我与白飘兰相视了一眼,她得眼神里亦是惴惴不安。
“王爷。今日皇上秘密处死了她身边的管事冉、还有我们府邸里的紫幽敏、青姀。这三人因为把本是皇上私下商议的事情都泄露了出来,还在打探。被人告了当朝刑部尚书……虽然她们被凌迟了,但一直未告出幕后黑主的姓名。”
我和白飘兰登时惊愕无言。
“皇上现在的意思是,不管是谁派来的。先不打草惊蛇,让这个黑主继续派人,直到她原形毕露!”
我的茶水惊了一地,脑中一片空白。这是谁告的?如果两人招供出来,我怕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你是如何打探到的?”白飘兰抢了一步,也说出了我心中的迷惑。
“我也不知。府邸外一个皇宫管事与我说道的。她说她是特意前来得现新任管事茗,认出这两人是七王爷府的。希望王爷就此收手,不要滋事生非。”
茗?
白飘兰看我略显忧虑,也缓缓下身坐在了桌子前,凝望着我。
“飘兰,你也与我一般迷惑吧?”我的声音在房间里细如蚊丝,深怕隔墙有耳。
“我应与王爷想的一样,为什么大王爷府邸的管事会给我们来通风报信。个人行径并无可能,我等与他们又没有任何交情;大王爷让他来通风,又是为何?”
我的手指来回地拨动着茶杯盖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若不是大皇姐也对此事耿耿于怀,想让我在这件事情上与她站在一边。”
“不无可能。”
白飘兰搀着我到了梳妆台前。
明镜若水。
隐约映出我的发饰和面庞。
“奴建议王爷亲自上趟大王爷的府里,探探其口风。”白飘兰梳着我瀑布般泻下的秀发,柔柔地,与红袖又是一番迥异的感觉。
“皇姐这人生性并非严谨之人,做事情也是唐突。定是了解一些事情,与府里人都说了,才酿成这般祸事。”
“那为什么会让我们府里的人知道?”
“……这个奴也不知道。”
“皇姐府人与我府上之人怎么会有交集?素不相来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莫非紫幽敏、青姀的身后还有在掌控此事的人?”
“王爷所言即是两府间的内线?”白飘兰登时惊愕地看着镜子里的我。
“不错。几欲漏掉了这点。如紫幽敏、青姀漏舌之人,本王差点就掉进了有图谋不轨的人手中。”
白飘兰在柜中翻了一些发饰出来,皆是五彩缤纷,有些我也不知道名字,她倒是如数家珍。
梳洗完毕不久,我就登门拜访了大皇姐的府邸。
她看到我来,笑脸喜迎。
“大皇姐,皇妹许久未来探见,只因公事繁缛,还望见谅啊。”侍人递上茶水、各色糕点。忙的不亦乐乎。
白芜笑了笑,“无干,皇妹之事,我也略有耳闻,升职中书,在朝为官,必定不是清闲之人。”
“皇姐能够谅解小妹就好。”
“是啊,在朝为官,身不由己啊。”
“皇姐何出此言。”我已然料得她是欲吐这次母皇的决策不公。
“纵再卖力,无人所识,无人赞许。绩与爵乃是过往云烟,不能得到别人的赏识,才是最痛苦的。皇妹也深谙其道吧。”白芜长吁短叹道。
“众人,都退下吧。”我回头一说,众侍人纷纷退去,我掩上门,道。“皇姐所言甚多,恐隔墙有耳。”
“我连这般话都不应该说了吗?本王驰骋沙场数年,却说我只有鲁莽之勇。赫连族几番被我征退,为何留不下溢美之词,都是些取笑话柄。”大皇女也是一个粗性子,忿忿嚷道。
“大皇姐可曾想到过,其一,这几年来,赫连族一直都是趋于我国的边疆之镇,即是蝇头小利,所以每次都只是一小股兵马。这次赫连族因为蓄积了多年的力量,来势汹汹,想要赶尽杀绝,以大皇姐当日之战术,可战胜他们?”我顿了顿接着说道,“其二、朝中不免有居心叵测之人,自恃用兵之道在皇姐之上,必定想借此一战,一役成名。”
“你说红沫将军还是嫣将军?”
“皇姐,所言何意?”被大皇女突然的这么一句,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红沫将军乃是上柱国,与我平起平坐,不相上下。嫣将军乃是后起之秀,风头正旺,不是这两人暗谋划谏言,我必定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我沉默了许久。红沫将军就是苏回那次去监狱救我之时,同时救出来的那个将军。嫣将军是紫凌玉当面凌辱过的那个将军。相比眼缘之下,我还是觉得红沫将军比较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但是大皇女说地完全对吗?会不会还有其他阴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