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前一后出了祥和宫,言昭不愿多做停留,待得侯在祥和宫门口的云落跟上她之后,便领着云落刻意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婉婷郡主走的如此急切,这是要去哪啊?”王瑾宛若春风拂柳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内,低柔婉转,如此女子,不但拥有绝色的容貌,就连身姿,都宛若柳条,翩然柔转,柔弱无骨,一个娇嗔的媚眼,一个发嗲的撒娇,就能轻易勾走男人的心。
言昭回眸,看着依旧站在祥和宫前的她,脑海中闪现的,便是如此感觉。
“抱歉,我们不顺路,贵妃娘娘随意。”言昭优雅的切了切身,随后直直的起身,低头对着云落说了句,便头也不回的走去。
王瑾看着她略带清高的神色,以及转身时余光流露的不屑,笑得别有深意:“郡主又何必如此巨人于千里,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是姐妹了,或者,本宫该称你一声,昭仪娘娘……”
最后的尾音,在王瑾的口中被特意拉长,绵延的声音,柔而无情,明明是两种极端的情感,从她嘴边吐露,听着却觉着并不那么刺耳。
言昭眨着眼眸,不屑的冷哼,扬起嘴角,走回几步,待得到了她面前,才站定,眼睛直视着她的双眸:“娘娘明明心里有着千百个不愿,又为何要说如此违心的话呢?还是说,贵妃娘娘想要给言昭找份不痛快?”
她目光坦然,宁静的气息,不浮不躁,滴溜溜的眸子细细的掠过她的容颜,嘴角扯了扯:“可在言昭看来,娘娘只是在给自己添堵。抑或说,在你的心里,越是容不下的,越是要此方式提醒自己,王瑾,你明知自己不过是个可怜之人,却偏偏要以华丽的外衣将自己完美包裹,如此自欺,当真是可笑。”
言昭毫不留情的话语,深深刺痛了她的心,与其说是刺痛,不如说是言中,她一言道破自己一心想要掩饰的东西,哪怕自欺欺人,她也绝不容许任何人看穿。
王瑾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眼中有着恼羞成怒的疯狂:“言昭,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起本宫来了,雨柔,还不给本宫掌嘴!”
“贵妃娘娘这又是何必呢,既然不想让人窥探你的内心,记着,那就的学会更好的掩饰自己,就连眼眸深处的伤感,最好也时刻不要外露,才好。”言昭这是有意提醒她,早在刘婉嫔被太后呵斥的时候,她就有留意到王瑾的神色,当时面上虽然带着看好戏的神采,可眉宇却不自然的蹙了蹙,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个神情,却被她看到了。
“言昭,你凭什么如此说本宫,本宫能有今天的地位,全凭自己的能力,你以为,就你一个衣食不愁的灭国公主,懂什么!”
“是,我是不懂,可帝王心,娘娘就觉着自己摸透了几分?明明是盛宠不衰,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其地位身份都不亚于韩嫣,唯一的差别,就是人家有个更威望的世家家族替她撑腰,可娘娘得宠的程度却是她韩嫣所不能比拟的,既然如此,为何我在娘娘的眼中,却看到了落寞、孤寂,这样的词汇,怕是怎么都不适合如今的瑾贵妃,不是吗?”
王瑾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注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论容貌,不过是中等之姿,论家世,怕是整个云戈都不容,可心计,更是及不上在后宫以此为生的各宫主子,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平平的女子,轻易虏获了圣心,而且还是死心塌地的爱着,这是她几辈子都幻想奢求的,可却怎么都求不来的东西。
未出嫁前,王瑾因有着绝美的容貌,故有云戈第一美人之称,父亲又是云戈唯一一位封王的异性王爷,如此无上的荣耀,可见待她及笄之时,府门口是挤成了怎样的程度,上门提亲的,更是将门口都要踏破了。
可那时,父王告诉她,她王瑾的夫君,必定是龙中之龙,人中之翘楚,不但有绝顶的家世,亦会有完美无瑕的容貌,只有这样的优秀男子,才能配得上我们的瑾儿。
自此,她就幻想着自己所嫁的夫君,必定是不凡之人,文韬武略,无一不通,盖世之才,旷世传天下。
而她,也的确如愿了,当她得知即将赢取自己的全天下最为优秀的男子,她一颗芳心悸动不已,每每想象着自己的夫君是何许模样,待得成亲当晚,她见着了,觉着那人比自己想象中都美好千倍。
当时的她,只觉着老天待自己真心不薄,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她窃喜,她心怀感激,努力做到最好,对得起宇文皓所赐给她的贵妃头衔,事实也如她所愿,进宫不过半年,她便深得圣宠,宫里其他妃嫔处处针对她,自然也有位份低下的,有意和自己套近乎的,可她都置之不理,她觉着,她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男子,举案齐眉,白发到老。
当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的时候,一次回家省亲,母亲问及在宫内的日子,她绘声绘色的讲诉皇上对她的宠爱,可母亲的一句话,却让她如置冰窖。
那时,她才明白,宇文皓对她的宠爱,不过是她有一个手掌军权的父王,只因为她是王炎的女儿,仅此而已,无关风月,不关男女之情。
哪怕王炎的女儿是个面容丑陋不堪的女子,他也一样会娶,会宠,只是因为她是王炎女儿的身份。
当时的她,难以接受,回到宫中后,大哭了一场,连着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宇文皓得知了消息,匆匆赶来,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大发雷霆,将瑾桦宫内的宫女太监都严惩了,之后更是对自己软言细语,哄着自己。
那是,王瑾突然想通了,她爱这个男人,哪怕他只是在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宠着自己,只要他能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容,她便满心欢喜。
可言昭的出现,让她连最后的幻想都破灭了,她失去了自欺欺人的理由,因为宇文皓每每望着自己的目光不再温柔如初,总是带着三分的恍惚。
起初,王瑾依旧不明所以,只以为是朝堂上的事务过于繁重,累的,所以她总劝着,可后来,她发现宇文皓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越发的少,他来瑾桦宫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让宫女去打听,每次得到的消息也只是说他宿在了自己的昭阳殿,并没有宠幸任何一个妃嫔。
王瑾这才安心,只是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多,多到她的心再也难以安下,可在他面前,她却依旧要表现的温柔得体,知情识趣。
一次,他终于再次宿在了自己宫内,可午夜梦回之际,她听到他低声的呢喃,口中痛苦低唤的,便是言昭的闺名,这是何其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