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易蝶舞答应。一会吃了饭,易蝶舞就与绿绮到房里作针线活。
水悠若听易蝶舞说风夜翎会天天把易蝶舞的手帕带在身上,心里居然有些苦涩。情不自禁地想起四年前,自己做王妃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要给他作帕子,让他天天带在身上?给他做的唯一一条帕子,居然是代表着绝情,是一刀两断的凭证。
这样想着,居然有好些失落和遗憾。
水悠若平时无事可做,便是天天在房里不是作帕子就是做绣花鞋,做衣服什么的,送过给易蝶舞,也送过给易之珩,就是没有……
怔怔地望向床头的绣架,便觉得无尽的空虚,一时之间不知做什么好。
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水悠若抬起头来,只见那抹熟悉得让人晕眩的绛紫色身影走进来。水悠若怔怔地站起来,看着他。一如四年前一样,他一身华贵的绛紫色,身影挺拔而高傲,走过去,拥抱着她,轻吻她的发侧。
已经分不清是梦是幻,直到他那温热的吻真的落在她的发侧,她才猛然醒过来,自己居然真的被风夜翎抱在怀里。
“嗯……”水悠若猛然将风夜翎推开,踉跄两步退开,窘逼地喘了口气,才抬起头看着他,发现他居然身着跟以前一样的绛紫色的华服。“皇上,怎么穿成这样……?”
风夜翎见她冷淡,心里一窒,说道:“谁规定我一定要穿明黄。”
明黄色是正服,没有文明规定作皇帝一定要穿明黄色,可是诸如上朝,祭忌等正式场合才规定要穿,这就像大臣穿朝服一样。只是大多数皇帝都喜欢以黄色为主色,不断地去标榜自己的身份。
“是奴婢浅薄。”水悠若说道。
风夜翎走过去,便又想抱她。水悠若微微地侧过身,风夜翎心里凉嗖嗖的。风夜翎说道:“你不必以奴婢自称。”
他可都是以“我”来自称,私下从没用“朕”字,现在连那明黄色的衣服都换下来。他这样做,便好像要想方切法地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一样。穿回四年前一样的服饰,好像想要告诉她,他还是以前的王爷,而她还是他的妃子。
水悠若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意,知道他对自己千依百顺的,便说道:“皇上怎么不接待临安国的太子?”
风夜翎脸色很苍白,说道:“好好的跟我说什么政事,现在我不在朝上,而且这是大臣的工作,你不必为这些事情操心。”
他一边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打手帕来,却是四年前她留给他的,是他们一刀两断的凭证。风夜翎声音便有些颤,说道:“这是你当年给我的吧,以前我便天天看着它想你。现在你回来,我用不着。”
今天易蝶舞给他手帕,让他想起水悠若给他的帕子来。那帕子是她所有的情爱,统统还给他。现在他又将它给她,好像在说,当年的绝情收回去。
水悠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收回去吧,就好像答应他什么一样。然而他前面说了,“天天对着它想你”,不收回去,好像在说,以后我走了,你继续对着它天天相思吧!
水悠若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想了想,才说:“你赶快接见临安太子,让他来这飞羽阁作客,跟这里的人聚聚。”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过风夜翎手中的手帕,风夜翎怔怔地望着她,脸色很苍白,说道:“好,你喜欢怎样怎怎样,我都依你。”
水悠若暗咬着唇,转过身,拿开那一边的灯罩,便把手中的帕子放到蜡烛上,那明黄的火焰一下子就将那条手帕给烧着了。
“你做什么!”风夜翎连忙要从她手里抢过那条着火的手帕,火焰窜到水悠若手里,手帕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风夜翎连忙将炎踩灭,将手帕捡起来,可惜那条手帕已经烧了一半。
风夜翎回过恨恨地瞪着水悠若,水悠若紧抿着唇,微微地侧过身。风夜翎又是气又是恨,转身就要走,水悠若在他身后苦涩地说道:“皇上,刚才你说的……”
“你放心,我说过会依你的。”风夜翎手里紧紧地捏着半条手帕,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略略的沙哑。
说完,他转过身便走了出去,水悠若心里一阵阵的酸楚弥漫开来。
晚上王太医来风夜翎房里问诊,喜道:“皇上,听蝶妃娘娘说,临安国的珩太子精通医术,跟微臣一样师承鬼医,而且比已故的师兄张太医还要利害。皇上,这……”
“你喜欢,便跟他叙旧去。”风夜翎冷冷淡淡地一挥手,“下去。”
王太医怔了一下,原以为这般说了,皇上有救,一定会龙颜大悦,可是,想不到皇上居然会这样的态度。
王太医摇摇头,连忙告退。
皇上身上的毒,也只有他和小安儿知道,而解药就是皇后。从很早以前,皇上就让他想法去解身上的毒,可是只怪他医术不精,居然找不出任何的方法。这种情况下,皇上只得一直依赖皇后,然而,在三个月前,皇上居然没有再跟皇后同房,这样下去,怕不到两个月……
皇上好像已经绝望了一样,那么平静地放弃了医治,不再挣扎,也不再想依赖皇后。别人做皇帝,哪个不爱惜自己的生命的。
而在风夜翎心里,他得天下,也只不过是为了水悠若。可是他服下了清音的药,注定要一辈子受到清音的牵制。
如果只能空守着江山,守着虚名,空虚痛苦地过一辈子,那他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
他很清楚,易之珩一定会以救他为条件,要他将若儿交出来。那么,他还解毒作什么?这跟清音牵制他一辈子有什么区别?
人总是有死的一天,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只想,她能真心地回到他身边,他只想要她的真心,她的爱情。还有另一样……
如果能够拥有这两样,那他这一辈子便无憾了。
一大早水悠若便在离正华殿不远处无人的假山前等着,一会儿散了朝,扩飞扬便走过去,拿了一个香囊出来,说道:
“这是莺儿做的。”
水悠若接过来细细看着,只见那香囊是红色绸面,上面绣着鸳鸯,还有一个“喜”字,显然这是送给她与易之珩的结婚礼物。
扩飞扬自然也知道这香囊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说道:“若儿,你果真要嫁给那个男人?难得现在回来了,不如就跟他分手了吧。”
水悠若微微叹气,看着扩飞扬道:“他照顾了我四年,而且,我觉得他对我很好。”
扩飞扬一怔,说道:“这也是,如果过河拆桥,就太不道义了。只可怜了皇上,我看他对你是一片痴心。”
扩飞扬本来是不想动摇水悠若的决定的,然而易之珩来了后,特别是那次在正华殿接见了易之珩,他越看易之珩就越讨厌。
“你们以前不是对着干,今日倒是给他说话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都三十岁的人了,还那般争争吵吵成何体统。况且他是君,我是臣,自先皇驾崩之日起,我便决了心护着新主上的。”
水悠若不说话,扩飞扬继续道:“那临安太子对你有恩,你不能背弃了他。可是皇上与你终究夫妻一场,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便忍心负了他?既然两边都这般为难,选任何一个都得辜负另一个,那你何不选你自己喜欢的?”
水悠若苦涩地一笑,“你果真是处处护着他,只是,你就肯定我跟他在一起会快乐?他到现在还恨着我。”
扩飞扬一怔,见水悠若这样,便岔开话题来,“皇上刚才在朝上说了,明天会接待临安太子易之珩。怕是会到飞羽阁上作客,一路上皇上和我都会陪着。”
水悠若听到风夜翎会一路陪伴,心里便是一沉,可是转念一想,这是自然的。作为东道主,又怎么有不亲自接待客人之理。
一会儿扩飞扬便离开了。纵然水悠若这么说,他还是觉得水悠若应该跟风夜翎在一起的。一是他怎么看都不喜欢易之珩,二是,风夜翎是他的主上,他自然处处护着风夜翎的。
只是他就是不明白水悠若这是为什么总拒绝风夜翎,回到郡王府,便把自己的疑问跟莺儿说了,莺儿便皱着眉头道:
“这种儿女私情量你也是不懂的了。姐姐说了,皇上现在还恨着她,而你又说皇上对姐姐痴心一片。如果是其他人,倒是说不过去的。然而那是在皇上身上,便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以前我在姐姐身边做丫头的时候,就摸清了他的脾性。他这人怪得很,做事向来这么矛盾。他可以一边恨着那个人,一边说爱着那个人,又可以一边为难那个人,一边讨好那个人。跟这样的他在一起,谁能快乐啊?在我记忆中,四年前在憬王府那段日子,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就算姐姐包容了他,放开心胸快快乐乐过日子,可是他自己呢?这样下去,就算瞎子也能看清楚他们的将来,将来只能重蹈覆切,到最后大家一起痛不欲生。既然明知会这样,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