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玚把自己的衬衣从她手里拉出来,慢条斯理地拍展,他表情淡然,深邃的眸底却闪过一丝狠劲,对她完全摊牌:“桑琭,我早就知道你我之间有血亲,如果你不是桑永恒的女儿,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桑琭愣了一下,突然发了疯一样扑上去对着向玚撕打,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你说啊!”
“Duke!”向玚偏头,特助一把扭住桑琭的手臂,拖着她就往门口走,她一边挣扎一边喊叫:“向玚!你不是人!不是人!”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将这间小小的病房与外界空间隔离开来。
桑母靠在床头,眼睛狠狠瞪着向玚,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是……是……”
向玚一步一步缓缓逼近病床,微微眯起的眼眸里迸发出危险的信号,他一直在笑,上扬的嘴角却带着嗜血的恐怖,像是一只精锐的猎豹正步步紧逼自己的猎物,凉意四起,凝结了整间病房里的空气,在他心底埋藏了十六年的恨意,就在这一刻全部奔涌而出。
“江女士,哦不,桑太太,如您所料,我是向晴的儿子。不过您也太后知后觉了,当然这完全怪罪于桑永恒,是他从来不曾在你面前提起过我们吧?”
他说的不错,桑永恒从来不曾在她面前再提起过向晴,提起过儿子,以至于那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她都完全不知道。
她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左手上,抬手扇向他的脸。
他毫不费力就捏住了她的手腕,一把甩回去,嗤笑道:“我看您还是省省力气吧,我怕我的话还没讲完您就咽气了,那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不久白费了。”
他越靠越近,她下意识往后倾斜躲闪,他却一把捏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脸。
他似笑非笑,全身透出森冷,只让人觉得诡异非常,一张俊美的脸此刻在阳光的映衬下只显得妖娆无比,像极了向晴那盛开在血泊中的倾城笑颜,“我回来,就是来找你和桑永恒讨债的,十六年前我发过誓,终有一天我会把你们欠我母亲的、欠我弟弟的、欠我的,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终于笑出声,不羁而放肆,带着彻骨的冰凉,让人不寒而栗,他轻挑嘴角:“兄妹乱伦的戏码是不是很好玩?我为了给您这么一个大惊喜,可是付出了不少呢!你知道和桑琭做让我感觉有多么的恶心么?每次完事后我都要拿着刷子把自己上上下下刷几遍,可还是觉得脏,不过为了哄您开心,我都忍下来了。”
他松开手,拿出手帕仔细擦着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所谓惊喜呢!当然不仅仅只有这一个,这个大惊喜送给您后,还会附赠两个小小的礼物,希望您一并笑纳了。”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胸口仍旧剧烈地起伏着,目光如一只只小箭,攒向他。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R.E.集团?”
她的表情更加惊恐了,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公司新盖的楼盘出了如此大的状况,完全是拜R.E.集团所赐。银行债务没有能力偿还,面临的只有破产,可是她不能,不能让永恒毕生的心血在她手上付诸东流,她抛开面子亲自出山,希望得到一些一直与永恒集团交好的公司的帮助,可是得到的回复只有一个:“不是我们不愿意帮您啊夫人,是我们这样的小公司,实在不敢同R.E.做对啊!您就给我们留条生路吧!”
看来这R.E.集团是明打明冲着他们永恒集团,可他们几十年来并未与什么公司集团结仇,更别提是一个刚刚打进国内市场不足一年的外国企业了。她不是没有调查过R.E.集团的信息,只是这R.E.太神秘,根本找不到上层管理人员的丝毫信息。
敌人在暗她在明。
“我是R.E.的创始人,现任执行董事,挤垮永恒集团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可是把您放在强大对手的位置,可您真让我失望,永恒集团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另外一个小礼物是关于桑琬的——我知道你们母女关系不好,她必然不会告诉您她在英国的经历,也不会告诉您她在英国爱上了一个人,但那个人在半年前抛弃了她,而她现在仍然在等那个人,”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那个在她心底的人就是我,您的乖女儿可真是笨的无药可救,明明被我抛弃,明明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去,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留在原地等我,你知道我离开的时候她对我说了什么吗?来来来,让您听听。”
他拿出手机,播放录音文件。
温温软软的声音从手机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她心头,她的脸越来越白,最后泛出青色,他心里爽快,这种感觉实在是好极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他当然要好好享受一把,“啧啧,可真是少见的痴情啊,不瞒您说,我还真是想过,如果她不是你的女儿,我还真说不定一个万一就真娶了她,可惜啊可惜,她货真价实是您的女儿,所以只能成为我报复您的工具。”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他凑到她面前,阴冷一笑:“你放心,我没上过桑琬,和桑琭做已经让我恶心透了,没心情再去碰桑琬。”
他笑得好看极了,可话语却是不堪入耳,她竟气得冲出一句话:“和向晴一样歹毒,你会不得好死的!”
发根忽然一疼,原来是他揪住了她的头发,“你不配提起我母亲!”随即又松开,目光冰冷:“我当然要不得好死,因为桑永恒一定也会不得好死,这样我们两个才能一起下十八层地狱再去一较高低呀,让他看看向晴的儿子是怎么报杀母之仇的!不管生与死,我都不会放过他!”
她张张嘴,喉咙紧缩,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向晴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丝毫不知情。
他讥诮出声:“你这副无辜的表情还是留着给桑永恒看吧!”然后转身,走出两步又停下,只转过来一小半脸,眼尾的褐色小痣在光芒之下竟是妩媚惑人的,他嗤笑一声:“哦对了,差点就忘记告诉你了,桑永恒不是在外地而是在拘留所,他不舍得告诉你我可舍得,偷税漏税这罪名可能是判不了多少年,不过要是加上金融诈骗呢?我想——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桑永恒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无声地大笑起来,面孔扭曲变形,眼泪静静淌在脸上,这一个小时,让她苍老了十岁。孽债啊孽债!她万万没能想到,她和桑永恒、向晴之间的恩怨纠葛,竟然绵延至今,给她的女儿们带来如此沉重的灾难。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化成世上最尖利的匕首,把她的心脏一刀一刀划开,她只感觉疼,彻骨的疼,如果要报仇,只冲着她来就好,就算是死亡,她都毫不畏惧,可为什么要拿公司开刀,为什么要拖桑永恒,为什么要断送她女儿们一生的幸福,向玚好狠,真的好狠。
向玚离开医院后独自开车在城里转,然后去了拘留所,他要去看看那个给了他生命却又无情的抛弃了他的父亲。
桑永恒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那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俊朗男人已经无法重合了,此时他正穿着橙黄色的马甲,目光呆滞的坐在凳子上。
“你知道我是谁吗?”向玚抬手敲了敲台子,冷漠的问。
“你是谁?”桑永恒眯起眼睛瞧了半天,才缓缓摇头:“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向玚忽然觉得好笑,真的好笑,这像是亲生父子间的对话吗?他说:“我在六岁的时候见过你,你去找向时,然后被向勇东骂了一顿,我在十一岁的时候也见过你,那天我去医院看弟弟,就在路上,你迎面走来,当时街上那样多的人,可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可惜你目不斜视的与我擦肩而过”,他自嘲的一笑:“不过就算你看到我,也不会知道我是谁的,不是吗?桑先生。”
桑永恒极为震惊,双唇颤抖:“桑、玚?”
向玚微微一笑,更正道:“向、玚。”
桑永恒一愣,竟然笑起来,赞赏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如今竟然这样出息了,R.E.集团是世界商业界里的神话,没想到你竟然是它幕后真正的主人,我真的为你感到开心,好样的!”
这下换成向玚愣神。
桑永恒继续说:“孩子,这些年我欠你的,欠小玘的太多,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从来不奢望能求的你的原谅,今天你能过来看我我是真的很开心,不管你是以怎么样的身份和心情过来看我,我都打心眼儿里高兴,真的,孩子,谢谢你能过来看我。”
说着他把被手铐扣住的双手抬高,似乎想要从铁栏杆里伸出来,他是想握一握儿子的手,他深知这是唯一的机会,可向玚却在两双手即将碰触的那一刻弹开,双眸傲然冷视他,“你果然聪明,我差一点就感动的想要放你出来了,可惜啊可惜,我的心真是铁打的。”
“我今日所说,没有半点虚情假意,也没有想让你饶恕我,当年是我错的太离谱,可不仅仅是我的错,你母亲她……”
向玚顿时变得暴戾,喊道:“我母亲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就是太爱你!”他额角的青筋暴出,咬牙切齿:“桑、永、恒,我就是要你死,凭什么我母亲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土地里而你却在这里逍遥快乐,有娇妻爱女相伴!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桑永恒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栏杆,他知道儿子恨他,但没想到儿子竟然这样恨他,许久,他终于听到自己苍白无力的声音:“孩子,你让我死,我是不会不死的。”
“马上”,向玚讥笑出声:“你就要与最爱的女人天人两隔了。”
“孩子,我知道我很贪心,我是真的想听你叫我一声爸爸,我是将死之人了,”他恳求说:“你就满足我这个心愿吧。”
“不着急不着急……”向玚把玩着中指上的戒指,声色慵懒:“再过不久,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在下面团聚了,到时候还怕没机会听我叫你一声爸爸吗?”
“你!什么意思?”
“托您的福,”向玚冷笑一声:“我弟弟出生就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而我这颗铁打的心十分强健,所以……”
“不行!”桑永恒坚定的打断他的话,“你不可以这么做,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就这样送死呢?”
“那让小玘去送死?我不是你,我做不到丢下我的弟弟不管!”
“我来……”桑永恒的声音瞬间苍老,“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我都是你们的父亲,理应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