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有了反应,他看她拿起了那把刀子。
离转过了身,蹲了下来。
当啷……
金属落地的声音。
“离……”米白终于开口了。
“别叫我,你不是想死吗?我不拦你。”离索性坐在了地板上,他抽着烟,声音平静。
“离……”米白哭了。
“我就草了……”离站了起来,搂住了米白,“哭什么,越来越不像我们英姿飒爽的假小子米白了。”尽管语言上不让步,可离轻轻拍着米白脊背的手,传达的,都是温暖。
“离……”米白搂着离,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
“出声了?不死了?那说说吧。到底怎么了?”离放开米白,吻了吻她湿润的眼眸。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米白垂下头,从离的裤子兜里拿出了烟,点上。
“看到是看到了,可我不知道你和你母亲发生了什么?我看到的,只是对过往的一种陈述。别无其他。”
“我和她能发生什么?只不过是她又跑来,带给我新的恶梦而已……”米白眼神迷离。
“说说吧,我想知道,你和你母亲都交流了些什么。”离坚定的说。
米白看着离,她开始回忆并且陈述她和岳婉茹之间短暂的会面。离认真的听着,烟一颗接一颗……
“米白,可以告诉我所有的前尘往事中,你最在乎的是什么吗?”离的声音很沉稳,他知道,他正在接近某一个真相。
“我也不知道……”米白低声说。
“是关于你和阿枫的爱情吧?你认为你们是相爱的,可,现在的事情摆在眼前,你又认为,那只不过是你一个人的臆想,对吧?”
米白不说话,离的话语,一语中的。
“米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可是,我想,所有人都是爱你的。你的爸爸妈妈,阿枫,他们都是爱你的。你爸爸情愿扑向刀口,就是为了给你正常的生活。
你母亲本可以全盘托出你父亲畸形的恋情以获取自己更少的刑罚,可她没有,为什么?还是为了你,她情愿自己背上污点,也不想影响你往后的人生,或者说,尽量少的影响。
而阿枫呢?他把对你父亲的爱转嫁到了你身上,你现在觉得他骗了你,他不爱你。可是,他能肯定你只是一个寄托吗?他不能,你说得的那首《Girl》就是证明。我想,他是写给你们的。你和你的父亲。我不能说这种畸形的恋情是谁带来的,可是,你们就是被卷进来了,每一个都伤得体无完肤。现在,你父亲走了,阿枫走了。留下的是你和你母亲。你们谁都不好过,你们谁都在感叹命运的挫折……”
米白听着,眼泪不停的落下。
“米白,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爱我吗?”离看着米白,眼神平静。
米白听到这个问题,猛的抬起了头。
“我知道,你给不了我这个答案,所以我从来都不问你,即便是开玩笑我也不会问你。而且,随着时间的累积,我越来越不敢问。我开始知道你的过往,开始知道你的爱恨。越来越不敢问。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忘不了阿枫,我也能感觉到,你曾经很深的爱过高旭。可是,你的这些爱都是不是因为你不爱了而结束。所以,你说,我怎么敢去问你这个问题呢?”
“那你为什么现在问我?”米白抬起了头,迎上了离的目光。
“我自虐行吗?”离轻笑着。
“离……你记得吗?我说过,我主动对一个人认真过,是主动,不是被动。他是烂人一个,迟钝脑子笨。离异,有个女儿还挺可爱。”米白不再流泪,脸上开始出现温和的表情。
“记得,可我后来问你是不是真的,你丫说,没真没假。”
“是,这就是我。”
“草。”
“颓了?”米白笑了。
“你丫想开了?没事儿?不死了?开始玩儿我了?”离也笑了。
“不知道想开了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真正的想开。可是,当你把刀子扔给我的时候,我害怕了,不是怕死,是怕……我一闭上眼睛你就不见了……”米白叼着烟,别过了脸。“我是想死,死了就可以见到阿枫见到我爸爸,我要质问他们。可是,在你扔给我刀子的那一刻,这些全都动摇了,我发现我不再需要这些答案了……”
“米白……随着岁月的流逝,痛苦都是会消失的,能留下的,只有那些曾经幸福过你的瞬间。比如,你爸爸带你去远足的情形,比如,阿枫教你弹吉他的样子,比如……高旭给你的爱而不是痛。你只会记住他吻你的样子而不是他打你的样子。”
“你知道了……”
“我知道,后来才知道的,他很后悔,真的。”
米白茫然的望着离,似乎每一次,她都能从他的身上获取活下去的力量。
“米白……我觉得,怎么说。这个世界上,你的亲人,只有你母亲了。”
“可以不提她吗?”米白听到母亲两个字就皱起了眉头。
“你听我说,”离胡噜了一下米白柔软的头发,“你不该恨她,你对她的仇恨都是寄托于虚假的过去。现在,你也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对吧?”
米白不语。
“她挺伟大的,为你父亲,为你,她隐忍了这么多年。她来见你,只是想夺回他的儿子,没有恶意。”
米白不看离,望向窗外。
“去看看她吧,她无非就是想你再叫她一声妈妈。女人,要的其实很少……”
“你别在这儿说教……”米白嘟囔着。
“其实,父母都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他们永远会比孩子先走。有一天,你母亲不在了,我想,你会后悔。”
“滚蛋,说我干嘛,你自己呢?”米白反唇相讥。
“我是没办法,我尽力了,可他们不承认我,不承认铃音。只能交给岁月去处理了。”离把下巴搭在米白的肩膀上,叹了一口气。“可你不一样,你母亲爱你,她想你接受她,想你像小时候一样,自然的喊一声妈妈。”
“离……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善良的人了……”
“有。”
“谁?”
“你啊,你比你自己想象中的善良很多。”
“滚你妈的,你丫都能挂牌当心理医生了。”
“是吗?那我考虑考虑。反正我马上要失业了。”离笑了。
“啊?”米白猛的回过了身。
“你看,你也这么漂着,我也得漂着,我是得开始想想干点儿什么了。”
“离!”米白瞪着他,“你丫干嘛了?”
“被你害得,我把音乐节开天窗了,据说公司急了……”
“草……你丫混蛋,baga你也敢毁了?”
“你丫更混蛋,不对,高旭更混蛋,他说我要是不回来,他就把你要回去。”
“别绷着脸了,笑一个,又不是世界末日。”离捏了捏米白的脸颊。
“当然不是世界末日,你就等着姐们儿我养你好了。”米白大笑了出来。
“你丫没事儿了是吧?还你养我!”离压在了米白身上。
“你丫下去,压死人啊。”米白的腿弓起来,顶着离,一个翻身坐到了床边。
离万分不解的看着米白。
“我得去洗个澡,我觉得自己好像都臭了……”米白看着离不解的眼神突然间笑了,转身进了浴室。
离的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刚刚米白转身时的微笑,这女人笑得时候真好看。
浴室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离的目光落在了摔在地上支离破碎的吉他上,叹了一口气,进小屋拿了一把吉他出来。
调了调弦,离忽然很想唱那首歌,《SunnyCameHome》。
米白推开浴室的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温暖的阳光柔和的洒在床上,洒在了离的身上。离就靠在床头弹着吉他,嘴里轻声哼着。
米白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被某种温柔的东西填满了。或许,像这样安静的被守着,同时也守着眼前这个人就会得到幸福吧。是不是只要用心的接受了就可以幸福了呢?
米白静静的走到床边,坐在了离的身旁。
她看着离放下了手中的吉他渐渐的向自己靠了过来。“你洗澡就是在邀请我吧?”
米白笑了笑,不说话,贴近了离。
感受到嘴唇被轻轻的啃咬着,米白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就势躺了下去。
辗转的吻直到快要不能呼吸才停止。
离静静的看着米白眼神中充满了深情。
白色的浴袍滑过米白的身体散落在床上,离细细的吻着身下人的身体,抚摸着细腻的肌肤,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温柔。
怎么可能放开她?心已经被彻底的占据,在她拿起刀的那一刹那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只想彻底的占有她……
米白觉得自己这一生都逃不掉了,也许从见到离的第一面开始,就已经注定两个人的纠缠不清。
离,如果是你,我想我能看到永远……
随着离不停的安抚,米白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小麦色的肌肤上笼罩着淡淡的红晕,双腿渐渐的打开,微微的颤抖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对离无声的邀请。
离深深的进入了米白的身体。
奇怪的是这一次米白竟然没有任何的抗拒,反而将双腿环上了离的腰,双手抚上了离的脊背……
“离……”
“嗯?”
“没事儿……”
“说吧,你要说什么?”
离搂着米白,嘴里叼着的烟散发出熟悉的味道。
“我会开始正视那些前尘旧事的。”
“好事儿。”
“嗯。”
“宝贝儿,人人都得长大,《Idon’twannagrowup》不过是一场乌托邦。”离亲了亲米白的脸颊。
“是,我承认。”米白淡淡的回答。
“我困了。”离闭上了眼睛。
“睡吧。”
米白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她撑起身体看着离。笑了。
高旭开门进来的时候,易繁猛的惊醒了。
她满身是汗,眼睛瞪得大大的。
易繁只在白天睡觉,黑夜对于她来说,是无眠的。那是梦魇的温床,它们都等待着吞噬她,等待着,等待着……
“怎么了?我吓到你了?”高旭走到床边,摸了摸易繁潮湿的头发。
“不……没有……”易繁靠着床头蜷缩着,眼神飘忽不定,收不回来。
“还没有,吓得七魂六魄都没了。”高旭笑了笑,坐在了床边的椅凳上。
“有烟吗?递给我一颗。”易繁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高旭点上烟,递给了易繁。
“几点了?”易繁吐出一口烟问。
“快十二点了。”
“啊,那我该起来了。”易繁说着,坐到了床沿。涣散的眼神渐渐收拢。
“再睡一会儿吧,你早上才睡,吵到你真是不好意思。”高旭说着,向沙发走去,“我也三十多个钟头没合眼了。”
“啊?你该不会昨天傍晚从我这里离开就没睡觉吧?”
“嗯,而且前天夜里也没睡,我习惯性的失眠。”
“你说你……”易繁下了床,“床上睡去,啊,等等,你得先吃点儿东西。”说着,她往厨房走去。
“不了,我不想吃,睡也不一定睡得着。”高旭叼着烟,靠在了沙发上。
“不行,必须得吃。你这样不吃不睡的身体绝对会完蛋。给,先吃个苹果,补充维生素。”易繁从厨房里扔了一个苹果给高旭。
高旭接住苹果,笑了。他起身踱步进了厨房。
易繁正在打蛋。
“你进来干嘛?闭会儿眼睛歇歇吧。”
“我说。”高旭倚在门框上,看着易繁。
“嗯?”易繁不明所以,手机械的搅着鸡蛋。
“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什么东西。”易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真是不能理解欧阳凛,他怎么能那么对你。”
“不提那个人可以吗?”易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睫毛微微垂了下来,眼神黯淡。
“他欠你的,你会加倍要回来的。相信我。”
“嗯。”易繁点了点头,把盛着鸡蛋的碗放下,倒了一些水进去,打开碗柜拿出了锅子。“你去歇一会儿,好了我会端出去的。”
“我真不饿。”
“知道,所以我只蒸一些蛋羹,你多少吃一点儿就好。”
高旭看着易繁,想说点儿什么,又说不出来,转身离开了厨房。
正午的阳光很好,高旭推开窗子,在沙发上躺下了。
听着厨房里细微的动静,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人声,感受着春风的柔和,高旭觉得眼皮开始变重了。
在易繁的身边,他总能轻易的入睡……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易繁端着蛋羹出来了,却看到高旭沉沉的入睡了。
她不忍心打搅他,她知道他常常失眠。
易繁把蛋羹放到茶几上,在沙发前面蹲了下来。
她看着高旭的脸,就是那么漫无目的地看着。她总觉得能从高旭的身上看到欧阳凛的影子。他们一样的自大,一样的极端,一样的偏执,那么,此时,这种隐藏的落寞,是不是也会是相同的?
高旭沉静的呼吸着,睫毛偶尔动一下,易繁看着他,忽然笑了。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
“梨蓉……”
易繁忽然听到了高旭迷迷糊糊的呢喃。
他可真爱她,一瞬间,易繁觉得有点儿感动。
梨蓉……高旭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跟其他的人纠缠不清呢?
高旭和易繁互相都认定对方是完美的情人,可,他们忘了,站在不同的角度观察,得出的结论也是不同的。
他们不是情人,他们之间有着很远的距离,他们看到的都是表象。易繁看不到高旭偏激的占有欲,高旭看不到易繁固执的疏离感……
梨蓉一直坐着,脑子全是空的。铃音从睡着到醒来,看到梨蓉连姿势都没换一下。她用尽所有招数想跟梨蓉沟通一下,却一无所获。
离和米白的到来让铃音仿佛看到了救星,她要被憋疯了。
“米白姐姐。”铃音几乎是飞扑上去的。“我昨天急坏了,你到哪里去了?”
“铃音,真是对不起,我昨天喝大了。”米白抱着铃音,哄着她。
“高旭呢?还在睡觉?”离叼着烟,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睡觉?”梨蓉抬起了头,看着离,这是长时间以来她说的第一句话。
“醒了?那他怎么不下来?”离是认定了高旭回来了,毕竟,他不到11点就离开了医院,精神那么不好,必定是要回来睡觉的。
“他没回来……”梨蓉低声说着。
离瞬时间愣住了,自己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吗?高旭去哪儿了?
梨蓉不吃不睡,坐了多少个钟头她也记不清了。
离他们是什么时候带铃音走的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太阳升起又落下,屋子里从黑暗到明亮又回归到黑暗。
哀莫大于心死……
梨蓉能感觉到,她跟高旭,真的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高旭不再在乎她的感受,或许也可能是从来都没在乎过。
梨蓉彻底的灰心了,以前那些快乐的时光在现在看来都是她自己一头热,是她在迷恋高旭,而高旭却甚至连一句喜欢她都没有说过。
是我要的太多了吗?
梨蓉真的想不出答案。
咔哒一声门响,梨蓉回过头,看到高旭走了进来。
他似乎没有发现黑暗中的梨蓉,只是脱下外套,挂上,转身进了厨房,开灯,倒水,喝水,而后,借着厨房的灯光,他看了梨蓉那张惨白的脸。
“我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在黑暗里坐着,你吓死人啊。”高旭放下杯子,开了客厅的灯。
梨蓉不说话,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以后,只是静静的看着高旭。
她就想再多看看他,因为,以后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话啊,你这样迟早有一天真变哑巴。”高旭说着,在梨蓉对面坐了下来。
“高旭……”梨蓉咬了咬嘴唇,开口了。
“嗯?说。”
“咱们……咱们……分开吧。”梨蓉异常艰难的表达着。
“你说什么?”高旭根本没料到梨蓉会说出这一句。
“我说……咱们……分手……”
高旭听着梨蓉的话,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原因呢?”高旭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