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阡陌愣愣地躺在床上,心中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绝望。先天心脉断绝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极大的噩耗了,如果没有奇遇阡陌这一生就算是注定与修道之路无缘了,而且,不仅如此阡陌还会陷入随时都有可能心脉断绝而死的绝境。现在,更是连眼睛也失明了,这也就断了阡陌妄图寻访千山万水求得天地灵物来续命的可能。
阡陌不由心里发慌,以前的兄弟们生死不知,不知道自己身陷何方,身体弱小的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现在甚至连自己身边的环境都无法知晓。一连串的打击再加上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黑暗,如果是其他人恐怕早已经疯魔了,阡陌确实很快回过神来。
久居上位的经历令阡陌很快镇定下来。对于一个掌权者来说唯有临危不乱才有资格掌控时局,对于一个决策者来说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并作出正确的判断是必备的素质。然而曾经身为魔君的阡陌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否则阡陌也不可能在短短的百余年间一统魔界、创建魔域。
阡陌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超速”的心脏,“我不是先天的失明,从最近的记忆来看一共有三种可能导致我的失明,第一种可能就是雪盲症,如果真的是雪盲症倒是不用操心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可以恢复了;第二种可能是那条笨蛇做的,不过既然我现在平安无恙那么他暗中动手脚的可能性倒是不大,虽然我总感觉那条笨蛇怪怪的,但是他对我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阡陌如是想着。
阡陌的脑海中再次将与屺蚺相遇后的经历回想了一遍,最终还是排除了屺蚺暗中下手的可能,“如果这两种可能都不是的话,那么也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性了,那也是可能性最大也最荒谬的一种可能了..心理..”阡陌想着心中不由苦笑。因为他看到了自己被抛弃的场景所以潜意识中有所抵触,所以导致了他的失明。虽然这个可能看起来荒谬却也已经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阡陌反复推想着这种可能性的大小,最终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驳倒这条可能的有力证据,反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刚恢复意识时那道玄色的身影,那个应该就是丢弃阡陌的人了。阡陌忍不住想去回忆在那之前的事情,他想要记起那个人的样貌,可是他刚一动这个心思就仿佛有一个东西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一样令他头痛欲裂。
阡陌立刻回过神来停下了自己毫无意义的行为。感受到自己眼角湿冷的感觉阡陌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也是会哭的;阡陌这才恍然大悟,这就是亲情吗?
阡陌不由苦笑着长叹一声,心中无奈地想道“看来这种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啊!血浓于水,骨肉情深啊!如今看来这两个词还真是至理名言啊!连一具未足月的婴儿的身体也无法逃脱这种深刻入骨的羁绊啊,就算这般无情的抛弃之举也无法斩断心底的牵挂啊,这,就是亲情吗?”
想通了事情始末的阡陌心头酸酸的,整个人却又仿佛放下了什么一样一下子轻松起来。婴儿的身体本来就很娇弱根本就承担不起长时间的脑力活动,再加上阡陌强行回忆那个玄衣人的样貌,此时阡陌的头早已昏昏沉沉的了,很快阡陌再次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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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都给我滚!庸医!庸医!一群庸医!庞元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赶出去!”阡陌被一阵狂怒中的咆哮惊醒。听到这声怒气冲天的咆哮就连还未睁开眼的阡陌都不由颤了一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明的原因阡陌的其他四感变得极为敏感。阡陌现在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怒气中掺杂的抑制不住的杀意仿佛冰冷的刀刃切割过他的肌肤,令他毛骨悚然。
等到医者们全部都鱼贯退下之后,庞元小心的为暴怒中的风越沏上了一杯茶劝慰道:“老爷不要气坏了身子,事情总会有转机的..小公子还在內间莫要惊扰了小公子才是。”话音刚落阡陌便感觉到那极具压迫性的气息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阡陌竖起了耳朵认真倾听着小心辨别,可是无论如何阡陌也只能辨别出三个人的心跳,阡陌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丝疑惑“小公子?可是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莫非..他们口中的小公子是我?”阡陌心中不由一时惊疑不定。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阡陌立刻调节自己的呼吸是自己看起来似乎还在昏睡。脚步声在阡陌的身边停了下来,下一刻阡陌感觉到自己被别人抱了起来。阡陌不由全身僵硬,他可是一个大男人好不好,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怎么可能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一样喜欢被别人抱着呢?但是如今的这种状况实在是令阡陌既纠结又无奈。
风越抱着阡陌轻轻拍抚着他,眼中一片波澜起伏,一时忧愁、一时愤怒、一时喜悦,无尽复杂的心情最终都化为了一声久久的叹息。风越的儿子离开他身边多时了,独守空居的风越早已是寂寞得快要发疯了,如今有了阡陌他好不容易又找到了心灵的寄托,他终于可以开始享受天伦之乐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阡陌竟然是先天心脉断绝之体!
已经把阡陌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的风越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庞元看着抱着阡陌枯坐在床边的风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庞元也不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也已经追随风越多年了自然知道风越现在十分伤心,但是他也相信风越一定可以很快自己从这种心情中走出来。而现在风越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于是庞元无声地退了下去,走时还不忘轻轻地合上了门窗。
风越悠悠的长吁短叹着,口中还念念叨叨着:“彧儿啊,快点醒来吧,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了,早一点醒过来爷爷带你去赶年会,爷爷可不喜欢睡懒觉的小孩子,你要是在赖床的话爷爷可就生气了..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出去修行一去就是好几年连一点音讯都没有,爷爷可就只有你了,咱爷孙俩以后相依为命,你可不能再出点什么事了啊!”
“彧儿啊,咱早点醒啊,咱不怕病啊,就算是先天心脉断绝咱也不怕,爷爷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人界不行咱就去妖界、魔界、仙界,就算是神界为了你爷爷也敢闯它一闯!”风越说得豪气干天阡陌听的却是一身冷汗,他这个爷爷还真是不一般啊。
独闯其他界面也算不上是什么高难度的事,毕竟以跨界就遇上强者的可能性和中彩票差不多,而且除了锁闭的神界六重天之外其他界面之间还是存在着各方面的交流的,一般来说只要不做出什么挑衅的举动跨界也没什么不可以,各族的游荡者都是游荡在六界之内混生路的。
真正把阡陌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实际上也只是那最后一句去闯神界而已,并非闯神界有多难,以前魔域三十六殿主包括他在内排名前十的店主都有能力去神界潇洒地走一趟,可是真正敢这么办的人还真没有几个。没有办法神界的难缠一直是六界中出了名的。
其实,神界最让人头痛的不是他们诡异的神术、强悍的神降术而是他们那为了信仰悍不畏死的果勇,这样的神界连当初全盛时期的阡陌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因为任凭什么人也不愿意与一群疯子纠缠。
而现在风越竟然为了阡陌敢去闯神界,阡陌这一刻真的被触动了。他从来没有亲人,就算当初身边有那么多的兄弟他也从来都是兄弟们的主心骨,是遮风挡雨的伞。他唯一听过的关切的话也只有一句“保重,活着回来。”而已。因为阡陌在其他人眼中从来都是不可战胜的强者,强者不需要保护。现在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虽然令阡陌有些别扭,却还是毫无阻挠的叩开了阡陌的心防。
“这,就是亲人吗?”阡陌心中一震,“这就是被亲人关心的感觉吗?不求回报、不计代价、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的关怀吗?或许在别人看来这种一时意气的做法很傻,可是这种情感还真是让人..让人无法拒绝,该死,我为什么这么想哭?我可是魔君阡陌,我可不是什么..彧儿,为什么我会想哭呢?”
阡陌再也装不下去了,阡陌一下子睁开了眼,睁的大大的,生怕一不小心眼泪就会掉下来。“彧儿你醒了?!”风越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可当风越看到阡陌毫无聚焦盈着水雾的银灰色眸子风越一下子愣了。“..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天啊!你怎么可以对彧儿这么狠心?”
阡陌可以感受到一只长着厚茧的大手颤抖的拂过他的眼角。紧接着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了阡陌的手背上。一瞬间,一股暖流从阡陌的心底炸开,阡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强烈的情感,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风越看到阡陌眼角滑落的泪珠一时瞪大了眼睛,当场就惊呆了:“彧儿你..你能听懂我说话?”风越惊异不已,他活了一辈子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一个生灵气息明明未足月的孩子,明明是一个盲婴,这样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听得懂语言呢?
阡陌此时早已被情感冲昏了头脑,早已顾不得自己现在的身份了。风越只看到阡陌费力的抱住他的手,把他的手背轻轻的贴在脸颊上,口中几不可闻的吐出了一句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话语:“爷爷..不哭,彧儿..无碍..”说到最后稚嫩的童音都已经变了音,足见阡陌说出这句话有多么的难了。
一句话说完阡陌也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再一次陷入了昏睡。风越的眼眶一下子又红了几分,虎目中泪光更盛却再也没有一滴泪珠落下,风越的声音变得梗塞凝噎:“好..爷爷不哭..彧儿乖,爷爷不哭..不哭..”
风越自然看得出阡陌说出那一句话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心疼,阡陌连声音都变了那么一定是伤了声带,更因为阡陌的年龄,风越也更加愤恨,如此乖巧可人的孩子他的父母到底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忍心抛弃他!风越心中唯一庆幸的就是阡陌来到了他的身边,来陪他这个垂朽之人最后一段时光。
又过了好一阵,确认阡陌已经熟睡之后,风越才小心翼翼的将阡陌放在床上,小心安顿好后这才转身离去。
踏出房门,风越又恢复了风行雷厉的作风,风越吩咐庞元说:“照顾好小公子。”风越脚步一顿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抽时间去一趟暗宫,找欧独傲讨一个暗卫,实力越强越好而且必须绝对忠诚,年龄越小越好日后好追随彧儿。我要去找天机老儿借药,若是我归来之日,彧儿出了什么事为你是问!”话锋间,肃杀凛然。
“是!”庞元听到风越的命令,心中也是惊骇非常。当初风越的儿子都没有让风越为他准备暗卫,如今这小公子竟得他如此爱护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庞元刚应罢声风越的身影就已经瞬时消失了。只是不知道风越此去到底能不能找到为阡陌续接心脉的药呢?
未来的一切都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