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从衣服里拿出一支大约一指长的有棱角的金属针出来,在墙壁上勾画了什么,之前还映着暮色的墙壁,渐渐变幻成散发着柔和光线的白色墙壁,将这个黯淡的房间照亮。
用针在墙上画了个不是很规则的多边形,然后把它分成了许多块,修女指着它说:“建国之前,我们的国家大概就是这样,由许多的大奴隶主分割占据,彼此之间战争不断。大约在建国前五年,东边的大奴隶主之子,也就是现在的国王,接管了其父亲的一切,开始了当时的人难以相信的改革,仅仅历时两年就将自己发展壮大,并吞掉附近很大一片区域。不过他并不满足于此,他希望的是统一。”
修女将东边的几个碎块的交界擦掉,形成了一个大于附近任何一块的整体,指着这个整体的靠北边的一个相对较大区域继续说:“此时附近的奴隶主慌了,而这里的奴隶主,就是现在的鄂老伯爵,联合了附近几个奴隶主一同对抗,但是效果不佳,因为国王的改革也影响到了他们……”
“国王究竟做了什么?”伏枷提问。
“给予奴隶自由,将土地和工具租给他们,所得收益除去缴税的部分外皆归个人所有,并承诺自己会保护他们的人身及财产安全。虽然现在这种事情极其普通,但是我想,作为奴隶的你应该知道这是多么大的改变。”修女回答。
伏枷点头。自由,对于他来讲,是再重要不过的了。不用再做提线木偶,想哭的时候哭,想笑的时候笑,想走的时候走,想说的时候可以说,累了可以休息,有想做的事情可以拼了命的做,哪怕粉身碎骨都无怨无悔的,这都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为了争取更多有利条件,国王对外公布,只要是投奔他来的人,都可以享受这种待遇,因而附近的奴隶即便冒着被杀的危险也要偷跑投奔,甚至在战场上也出现了倒戈相向的状态,鄂老伯爵一方节节败退。就在他们走投无路,打算拼死一搏时,族神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国王的领地内遭受了天灾,战局陷入僵持。鄂老伯爵一方借机示好,双方调解。鄂老伯爵一方投降,宣誓世代效忠于国王,被允许暂时保持一半的财富,由于奴隶财富的一部分,这就导致现在依然有奴隶的存在。”
“有了这次收编的成功经验,国王提出了投诚的模式,对于主动投降的奴隶主给予逐渐降低的条件进行收编,国家也因此快速统一。由于鄂老伯爵最先投诚,加之在战场上立下诸多战功,所以国王还赐其‘开国元勋’的称号。”
“鄂老伯爵是开国元勋,可爵位却是‘伯爵’,不是低了点吗?”伏枷不解。
“鄂老伯爵是第一个向国王投降的人,而之前战败的大奴隶主都怎么处理了,你知道吗?”修女突然提问。
“额,该不会都……”伏枷做了个杀掉的手势。
“正确。而且是公开的灭族,由曾经被奴役过的奴隶行刑,外加处理尸首。”
一股恶寒窜上伏枷的背,不用想也知道当时的情况。
“以绝后患,同时收买人心。之前都是这样做的,到了鄂老伯爵这里却坏了规矩,当时内部的反对情绪可想而知,多方妥协后才最终形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即便战功赫赫,作为开国元勋之一也还是只能被封为‘伯爵’吧。”伏枷感叹。
“并不仅仅是这样的。”修女对伏枷能够自行思考很是满意,毕竟这样能为自己节省很多时间。“国王向来赏罚分明,即便考虑到潜藏的危机,只将‘公爵’封给他战功卓绝的亲信,他也还是会封个‘侯爵’给鄂诚的,毕竟,功绩在那里,别人也无法多嘴。国王暗示过要给‘侯爵’之位,但是鄂诚自己选了‘伯爵’。”
“为什么?!”伏枷很意外。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一个较低的爵位,远离政治中心,才能让他自保。不过即便如此,担心他叛变的国王还是做了防范措施,将他从最北迁至最难,以铲除他的根基。同时,为了防止他勾结一起投降的众人,将他们分别打散到不同的地域。建国之初,国王最怕的就是这些有功绩,同时又有自己的军事力量的人。”
不过,这些好像和自己没关系?这疑问一出口,就被修女深深的鄙视了。
“啧啧,难怪你们只能被旧贵族呼来唤去的。”修女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说道:“当然有关系。在国王眼里,奴隶是一个象征,代表着他没能完全推翻旧制,创建出他的理想,同时也代表着旧有势力的存续,这对他来讲无疑是个极大的威胁和讽刺,所以先后发布多道法令,不仅严格限制各爵位的家眷数量、地产规模、财富数量,同时也逐步细化了对其名下奴隶的管制。”
“那我就不懂了,既然你们早就知道非法奴隶的存在,以新旧贵族素来不和的状态来讲,你们应该早就以此为突破口,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了吧?”
“唉!”修女叹气,“谁说没弄过,只是至今未能取得实际上的进展,致使没什么人知道罢了。就像当时法令公布时说‘非法奴隶可向皇平院告发其自身为非法占有,一旦核实,即可获得自由之身,视情节轻重,可对违法者处以刑罚。凡违法者均将处以罚金,且将罚金付之以受害者’。”
“!”伏枷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皇平院是负责执行法令、监督法令实施的国家机构,虽然领主们执掌领地内的事情,但是却不能与皇平院有冲突。皇平院就是国王的触手,是领主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试问,即便是当下,上面下了新法令,奴隶中又有几人识字?旧贵族又会让你们知道这些信息吗?”见伏枷一脸呆相,修女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之前也尝试过,但是问题层出不穷。尚且不说之前的新贵族还不能与旧贵族匹敌,就说自新贵族有了抗衡的实力后,每次的尝试都遇到阻碍,不仅有奴隶心理素质上的原因,同时还有法令本身的欠缺,导致至今为止没有一次达到预期效果。”
“那你们确信这次可以?”伏枷算是明白为什么要对自己搞个测试了。
“当然。”修女回答得干脆利落,“不仅要成功,还要让他成为历史的一个标志性事件,要让整个王国都知道,都记住这次的成功,这将引起全国的非法奴隶效仿,要狠狠地给那群顽固的老蛀虫一拳,让他们腐朽的脑袋记住,他们的时代该结束了!”
“呃,虽然不想泼你冷水,但是啊,修女小姐,你会不会乐观了点,信心过头了点?”伏枷略微想了想,还是用个“点”这样微妙的词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怀疑吧。啧啧,用“顽固的老蛀虫”来形容旧贵族,还真有新贵族的风格呢。
“这你就别担心了。”修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束,收敛起刚才外放的气势,令自己冷静了一下后说道:“你知道和你站在一起的是什么吗?是新贵族的支持,国王的支持,同时还有神殿的支持。”
难怪会说这是一场国家的变革。只要修女所言非虚,那么这次就不只是新旧贵族的抗衡,这还有可能是在国王的授意之下进行的,更有甚者,连同向来不参与权利纷争的神殿——这个代表国家信仰的国民精神支柱,神的地上代言人,也参与到了这个暗流涌动的事件中。
“那么,你的决定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