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诺也懵了，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似乎比刚刚训斥人的时候更阴沉几分，凌厉的视线朝她射过来，好像要将人身体射穿。
只是忽然间有想到了什么，高大的身躯瞬间僵硬。脸上露出不敢置信地表情，他很难得主动买什么东西。那一袋毛尖，是去商场视察的时候，顺手买的。
怎么可能有问题？
夏翩翩得不到答案，神情呆滞地靠在椅子上。严诺靠在她耳边解释：“我怎么会那么做？”
他紧紧抱着夏翩翩，下巴抵在她头上。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心口里也涩涩的：“那也是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也舍不得他受到伤害。”
不是他……那究竟是谁？那么狠心、那么残忍的去伤害她的孩子？
离开严氏之前，夏翩翩又回到了医院。严诺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查出真相为孩子报仇，让她安心。
但，她怎么可能安心？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听见他在耳边说话，说她这个母亲不尽职……说她不爱他……说她不配。
乘坐电梯上去的时候，13楼楼层闪烁了一下。也不知心里那一刻是怎么想的，急切地按开门键。
都说血肉相连母子连心，好像冥冥之中就有那么一种力量。告诉她要往这个方向走，这里唯一和她相关的人，叫容微。
简单大方的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有节奏地叩响着光洁的地板。她头上挽着简单地发髻，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引得不少人多看了一眼。
这里，是精神科。第二次进来，已经是熟门熟路了，容微的身体情况。按说是要住到妇产科，只是总多了一分估计，谁也不愿意毛线让她和别人住在一起。生怕，被人猜测到什么，反而是精神科这边，无论是保密措施还是其他，都高出不止一筹。
夏翩翩进去的时候，容微在看书。恬静的侧脸映在下午的阳光下，温婉而宁静。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也只能看见她的好和优雅。
她是众人瞩目之人，一举一动都让人羡慕嫉妒。尤其是身边伴着英俊优秀的男友，当年的容微，几乎是A大里所有女生的梦想。
包括夏翩翩。
等了好一会，病床上的人才微微抬起头。看见是她，嘴角立即漾开了一抹笑：“翩翩你来看我了呀。”
夏翩翩走过去，看着那张精致到不似凡间的脸，视线移动到她双腿上，上面摆放的书籍——《我从城南走来》。
林海音的。
状若不经意地开口：“你喜欢她的书？”
“嗯嗯，我喜欢她的文字。”容微颔首，将书页合上，这一刻的她，无论是谁也不会将她和那样残忍的人联系在一块。
夏翩翩不禁摇了摇头，或许是她的猜测错误。这个女人即使善妒，即使恨她入骨，却不该是会伤害孩子的人。如今那双细致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放在小腹上。
那凸起，已经十分明显。
她喃喃开口：“五个月多了……”
“是呀，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要是你的孩子还在，现在也差不多了。翩翩，你想摸摸他吗？”
这个提议太诱-人，她颤着手指，说不上心里那份悸动是因为什么。即使这个孩子不是她的，即使面前这个女人她恨之入骨。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好。”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手指颤了一下才伸出去。小心谨慎地落在温暖的小腹上。
“来，你按一下。”很轻很轻的，容微握着她的手轻轻按下。掌心下的触感，有些暖意，比她想象中的又Ying一些。
容微一直垂着头看着小腹，见她呆滞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怀孕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你说要不是为了心爱的男人，为了做一回母亲，哪个女人愿意受这个苦。何况，生下来之后，身材也会变样呢。”
她一愣，恍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劲。急促地想将手抽回来。但是容微也不知哪里来的那样大的力气，狠狠地握着她的不许走。
她没发现，那一张比天使还要漂亮的脸孔。如今狰狞得可怕：“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么？要不是为了心爱的男人，我怎么愿意生孩子？”
“你既然听懂了，最好乖乖地离开阿诺。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你以为他还真的爱你？”
也不知容微打的什么主意，忽然将这一切说了出来。夏翩翩先是一愣，继而终于明白了什么。眼神瞬间凌厉：“你装疯。”
连她自己都感到讶异，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声音竟然异常的平稳，或许从一开始，她便发觉了这个事实。
如今容微说出来，反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是呀，我装疯。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甩开夏翩翩的手，理了理衣服坐好，唇角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你也真是傻，明明早就怀疑了。竟然也不敢去证明？我现在想，把你当作我的对手，还是过于看的起你了。”
她就当着夏翩翩的面，无所谓地耸耸肩。顺手还找出了一把小巧的刀子放在掌心里把玩。见夏翩翩神色不善，忽然抬起手冲着她扬了扬：“你说，我要是拿着这东西往这里刺一下……然后……再大喊大叫。”
“你不会。”用力攥紧了手掌，夏翩翩勉强笑了一下：“这个孩子是你唯一的砝码。他要是没了，你就一无是处。”
越是针锋相对，她反而越能看清楚。容微和她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不，她更让人觉得可恶：“你以为靠着一个孩子，能得到什么？就算今天我和严诺离婚了，你觉得，他就会接纳你吗？”
满意地看着容微脸色大变，她比谁都来的开心。好像心底压抑了几世的愤怒一股脑地被发泄出来：“别说严诺，还有严艺……一个曾经疯过的女人，他会让她踏进严家的门？容微，你也别做梦了！”
“你……”也是某个字眼击中了容微心底一处，她低低咒骂了几句，看着夏翩翩的眼神似乎要将人整个吞下去。但过了一会，又抚着胸口淡淡地靠了回去。
“你用不着激怒我。”好整以暇地将那刀子摊开又缩回，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神情优雅而淡然：“没错，我不会拿孩子开玩笑。所以那威胁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但是同样的，只要有了这孩子，我就永远，永远走在你前面。除非……你能再怀一个？”
容微说话的时候，眼睛眯了一下，让旁人来看，那表情就叫做阴险。甚至就连指尖也朝旁边动了一下。
夏翩翩太阳穴一阵跳动，忽然捕捉到了什么。身体逐渐紧绷：“1105。”
“那东西你怎么……”
她反射性地捂住唇，漂亮的大眼睛扑闪着，若非那一脸心虚的表情。恐怕就连夏翩翩自己也不会那么轻易相信。
她只是想试一下，试试看在猝不及防之下，是否能让容微说出点什么。她没敢想是她下的药。
可是如今，证据确凿。
“真的是你。”手指握紧成拳，指甲盖上泛出青白的颜色。她没去注意，只是仿若一点也不觉得疼一般的咬着下唇。目光似利刃。
“为什么？”
“容微，为什么！”她控制不住地歇斯底里起来。心底是压抑不住的疼，就是这个女人，看起来比天使还要善良漂亮的女人，残忍的害死了她的孩子……
夏翩翩从没想过，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发展。她走进这间病房的时候，还不敢往这方面想。但现在容微的表情越来越心虚，到后来甚至是一副不屑和嘲讽的表情：“是我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拜托不要随意污蔑好人好么？我就奇怪了，阿诺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女人，呵呵……我说那孩子的选择是对的。这样的妈妈，来的世上也是丢脸。”
“容微！”她忽然发作，尖锐的指甲在容微脸蛋上重重地划拉了两下，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两条夸张的红痕，就像被风雨侵蚀了千百年的沟壑，惨不忍睹。
“你抓我？”容微似乎呆愣了一会，目瞪口呆地拿出小镜子照。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发现脸上的触目惊心之后。忽然灿然地笑了起来：“夏翩翩，你还敢对我动手？”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只是狠狠地瞪着这个女人，一瞬间心如死灰。她终于知道了真相，但即使知道了却依旧那样无力。甚至，连一次冲动的报复都需要集聚好久的力气。
双手抚着小腹，夏翩翩用力抬起头。澄澈的目光死死盯着容微，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忽然不顾一切地拽住容微的手臂。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想做什么。但那动作是那么流畅，好像天生就该这样教训她。
只是容微没有任何反应，低着头看被她拽住的地方，长长的发垂落下来将半边脸颊遮挡住：“翩翩，你就那么恨我？”
她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就被从手臂上渗落的艳红吸引住。那一条和蜈蚣一样的，从手臂上滑落的红，让人不敢置信。
“你做了什么？”
容微蓦地抬起头，脸颊上都是泪，楚楚可怜地垂着头，脸颊因为痛苦而紧紧皱成了一团。夏翩翩甚至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天人怨的事，竟让人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
“翩翩，你如果真的恨我。那就多划几刀吧，只要能放过我的孩子，要是做什么我都愿意。”
夏翩翩目瞪口呆，而身后已经有人冲过来，动作迅速地将容微放平在病床上。一边替她包扎伤口，一边仔细地检查身上的伤。
她被人推到了角落，脸上心上都是苦涩。柔嫩的唇被咬破了还浑然不自知。就好像被人推到了一个冰窖里，没有任何御寒措施，只能没有任何防备的，任由那冷气入侵。
终于有人推开病房的门，高大的身影熟悉而陌生。只是那人不曾看见角落的他，而是直接走向病床。小心翼翼地审视床上的女人……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个小时，医生说是蓄意伤害不许她走。不走也好啊，有什么好逃避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真有人不相信，那就当她是故意的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