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撕心裂肺地疼!
雪衣捂住自己的胸口,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看着这个男子被这般折磨,她的心,会这样的疼!难不成,她认识这个男子?
因为那男子凌乱的发丝,已经遮住了他的脸,是以,雪衣无法看清他的容颜,心中疑惑,雪衣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拨开面前男子挡在脸上的头发,看清楚他的脸。
只是,当她的手快要触到他面前的头发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缩回了手。是了,她害怕,害怕面前的这个两鬓斑驳的男子,会真的是她熟悉之人!
在经过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雪衣终究还是重新伸出了手,妄图拨开那男子挡在面前的那斑驳的发丝。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呵!
他的眼睛,已经被挖去,他的鼻子,也已经被割去,就连他的耳朵,那些残忍的人,都不放过,竟然也已经把它们割去,雪衣看着这张面目全非的容颜,眼泪刹那间泛滥成灾。
这是她的父皇呵!这是她的父皇呵!
纵然,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纵然,他的脸上已经是千疮百孔,雪衣依旧一眼就能够认出,他是他的父皇!
剑眉英挺,只是多了几丝风霜,向来总是上扬的唇,因为历经的折磨太多,已经看不出了原本的色彩。雪衣颤抖着将小手伸到他的腰间,果真,他的腰间,一直挂着一个绣着一朵桃花的荷包。上面的荷花,绣得那么丑那么难看,可贵为九五之尊的父皇,却一直带着它!
“啊!!!”雪衣仰天长啸,她的父皇,这个许诺让她一世长乐的男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父皇,看到这样的你,乐儿如何能够一世长乐!
“啊!!!”雪衣疯狂地大吼着,是了,她要疯了,她宁愿自己已经疯了,要是她已经疯了,她的心,就不会这么痛了!
“父皇,你是不是很疼?”雪衣伸出小手,想要攥紧面前男子的大手,可是,她却寻不到他的手,定睛一看,他的双手、双脚,都已经不再。
疯狂地流泪,疯狂地嘶吼,可不管她怎么发泄,心,都是被人凌迟那般的疼!
她抚上他的脸,那张原本应该是英俊得有些过分的脸,掌心,触及到的肌肤,还未完全凉透,雪衣知道,父皇死了没多久,想到这三年多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都要被楚渊用尽各种手段残忍地折磨,雪衣真恨不得将楚渊千刀万剐。
纵然,楚渊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子!
若是,若是她的父皇,在国破那日就已经被东陵国的兵士杀死了,她想,她还能够遵从母后的心愿,不为父皇报仇,可是,可是楚渊,他竟然把父皇带回了楚宫,把他关到了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日日夜夜将他折辱,这样的深仇大恨,她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忘!
“父皇,乐儿不孝,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仇人!”雪衣不顾面前男子身上遍布的虫蚁,她上前一步,紧紧地将那男子抱在怀中,就像是哄一个孩子那般说道,“父皇,你放心,乐儿一定会手刃自己的仇敌,让你在九泉之下,瞑目!”
轻轻放开早已面目全非的男子,雪衣擦干自己眼角晶莹剔透的泪花,眸中伤痛一点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可摧毁的坚定。
“小帅帅,我们离开这里吧!”雪衣抱着怀中雪白的小狗,深深地看了一眼被钉在木桩上的男子,随即决绝地转身离去。
她真的想,厚葬了她的父皇,可是,他的身体,被钉在了木桩之下,她根本就无法完好无损地从木桩之上取下父皇的尸体,与其把父皇的尸体弄得七零八落,她宁愿父皇暂时先在这里委屈一下。
“父皇,你等我,等我手刃了楚渊,乐儿一定会让你入土为安!”雪衣的步子,走得很稳很稳,可她走了一阵子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离开这个地牢。
“小帅帅,我们离不开这里了是不是?”雪衣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小帅帅的小脑袋,就先将小帅帅放在了地上,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下,再寻找出口。毕竟,她要想离开这里,手刃楚渊,应该保存足够的体力。
小帅帅似乎是也看出了雪衣很伤心,它乖巧地舔了舔雪衣的手背,随即撒欢似地汪汪乱叫了几声,就向雪衣身后跑去。雪衣疑惑地转过脸去,只见小帅帅一直在撞她身后的那堵墙。
“小帅帅,你在做什么?”雪衣站起身来,走到小帅帅身边,把它轻柔地抱在怀中,阻止它继续撞下去,毕竟,她不想小帅帅撞死在这堵墙上。
谁知,就算是她抱住了小帅帅,小帅帅依旧固执地盯着面前的这堵墙,雪衣心中更是觉得奇怪,忍不住伸出小手,碰了这堵墙一下。感觉这堵墙有点不寻常,雪衣心中生出一种预感,出口就在这堵墙上!
在这堵墙上摸索了半天,她终于在这堵墙的最下面发现了一个小巧的按钮,轻轻按下,那堵墙上竟然缓缓出现了一个洞口。雪衣心中一喜,抱着小帅帅就从这个洞口向外面走去。
沿着面前的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虽然中间有一点点小小的曲折,但最终,雪衣还是离开了这座地牢。重新沐浴到阳光,雪衣觉得身上前所未有的舒爽,可是,不管那阳光再灿烂,也无法将她心中的阴霾洗去。
“娘娘,我终于找到你了!”雪衣刚走出禁地没多久,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流景,流景见到雪衣,甚至激动,只是,见雪衣一脸的冷清,心中不禁有些担忧,“娘娘,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还在生皇上的气?”
“生皇上的气?”雪衣冷笑,“我哪里敢啊!”说罢,不理会一脸呆愣的流景,就径直向前走去。
“娘娘,你等等我啊!”流景见雪衣都不愿意理会自己,急得大叫,愣了一下,就急忙去追雪衣,谁知,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子,竟然倒在了地上。
“哎呦喂,摔死了摔死了!”流景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鬼哭狼嚎。流景是楚渊的人,雪衣原本是不想搭理他的,但见他这样狼狈地躺在地上着实有些可怜,心中不忍,终是掉回头了,扶了流景一把,随即快速地向藏雪宫的方向走去。
离开颜夕宫之后,楚渊便径直向藏雪宫走来,此时,他的心,是纠结着的,他既不愿意相信是雪衣妄图毒害袁紫曦腹中的孩子,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疑惑,毕竟,他辜负了雪衣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期望,她想要报复他,害死袁紫曦腹中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到藏雪宫的时候,雪衣并没有回来,因为雪衣没有带瑶花去未央宫,瑶花正在藏雪宫中进进出出地准备着午膳。楚渊漫无目的地在藏雪宫中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脱下鞋子,躺在床上等雪衣回来,把袁紫曦这件事情问个清楚明白。他不想自己对雪衣心怀芥蒂,所以,希望能够得到她一个否定的答案,只要她说她没有伤害袁紫曦和她的孩子,他就愿意相信她。
躺在床上,楚渊忽然觉得自己的鼻端被淡淡的香气所缠绕,不是熟悉的桃花花香,而是迷迭香!
急忙起身,四处搜寻了一圈,发现在雪衣的枕头下面,竟然有一包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双手颤抖着拿起这包东西,放在鼻端嗅了一下,整个鼻子,都被淡淡的迷迭香气所缠绕。
迷迭香,迷迭香,这般想着,楚渊忍不住踉跄了一下,想不到,用妄图用坠玉害死袁紫曦和她腹中孩子的人,竟然真的是雪衣!他此生,唯一深爱的女子,雪儿!
“皇上,你怎么会在这里?”雪衣走进寝宫,见楚渊正坐在床边,忍不住皱眉道,她此时,心乱到了极点,实在是不愿意见到楚渊的!
“雪儿,这是什么?”楚渊将手中之物举到雪衣面前,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怒气问道。
“皇上,你吃错药了是不是,臣妾哪里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雪衣心中原本就已经是不痛快到了极点,现在见楚渊这般的不可理喻,更是气到了极点,没好气地对楚渊道。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让孤来告诉你!”楚渊此时整颗心都已经被浓浓的怒气所包裹,“这是坠玉,若是普通人长期放在身侧,会死,而孕妇若是长期闻着这个味道,则会一尸两命!”
“皇上,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臣妾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雪衣眉头紧蹙,她实在是不明白楚渊究竟抽了什么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原本心情就已经够糟糕的了,现在楚渊又这样,她更是升起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陈长乐,事到如今,你还在装傻!”楚渊冷笑,猛地将手中坠玉掷到地上,看着雪衣一字一句道,“你在送给曦和的红珊瑚手串上放了坠玉,妄图杀死曦和和她腹中的孩儿是不是?!”
“皇上,原来今天你是来臣妾这藏雪宫兴师问罪的啊!”雪衣也笑,她的笑意,从来都没有这么冷,看得楚渊不禁一阵心疼,他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就想要拥她入怀,告诉她,雪儿,不管你说什么,孤都会信你,可是,还未等他这么做,耳边就传来雪衣带着嘲讽的声音,“皇上,就是臣妾把坠玉放在了送给曦贵妃的红珊瑚手串上,臣妾见不得她好,想要她和她腹中的孩儿死!皇上,你就杀了臣妾吧,为曦贵妃和她腹中的孩儿报仇!”
“这真的是你做的?!”楚渊一脸的不敢置信,“陈长乐,你怎么这么恶毒!”
“皇上,臣妾向来恶毒!”雪衣笑意越来越冷,却是悄悄地握紧了衣袖中的匕首,“莫非皇上现在才知道?!”
“雪儿……”楚渊眸中尽是痛意,“孤再问你最后一次,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你做的!只要你说不是你做的,孤愿意再相信你一次!”的确,这件事疑点太多,他不应该,就因为在雪衣的枕头下面发现了坠玉,而把雪衣认定是妄图杀死袁紫曦和她腹中孩儿的凶手。
“皇上,何必再问呢!什么永不相问,永不相弃,不过是一个笑话!”说话之间,雪衣就已经持着匕首,冲到了楚渊面前,手上用力,匕首就狠狠地抵在了楚渊的胸前。
“雪儿……”楚渊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他的雪儿,怎么会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不仅想要害死袁紫曦和她腹中的孩儿,还想要杀死他!
“楚渊,我恨你,我要你死!”雪衣上前一步,匕首就狠狠地刺进了楚渊的胸口。只是,当她看到血花从楚渊胸口溅出,她不禁一愣,“楚渊,为何你不躲?”
“雪儿,我不知道,我的雪儿究竟是怎么了……”楚渊唇角扬起一抹温柔却有凄迷的笑,身子一软,就向后面倒去,雪衣手中因为还握着匕首,楚渊向后倒去的刹那,匕首被她从他的胸口拔出,溅起了一片血雾。
看着眼前这一片鲜红,雪衣忽然就想起了前不久她赌气跑出皇宫,楚渊为了救她,将他的大腿刺伤,还跪在那刺客面前舔他脚上污物的画面。茫然失措,慌忙跑到楚渊面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她不想他死,就算是,他那么残忍地折磨她的父皇,她竟然还是不想要他死!她刚才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竟然要杀死他!她以为,他会躲开的,毕竟,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谁知,他竟是真的想要死在她的手上!
“雪儿,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的。永不相问,永不相弃,虽然我不知道,曦和带着的红珊瑚手串上究竟为何会有坠玉,可是,我该相信你的,你是我的雪儿,我最最善良的雪儿呵,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说罢,楚渊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抚摸雪衣的小脸,只是,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她的脸上,就颓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