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燕这么一说双方都安了心。唯有燕儿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见罗燕突然结束了这个话题心下有些不满意,问道:“那照娘娘的意思说,什么才是风情呢?”
罗燕本来已经准备结束了这个话题,燕儿问起来了,只得抹开了面子给她讲道:“这有什么难?不过是三分姿色五分身段,加水调和。两分的华服金钗任意自取。七皇子的风情啊,三分堆在眼角,三分凝在指尖,最后四分啊―全在腔调上”。众人都被她逗笑了。罗燕心下却想着:她这里怎么这样,愈发连尊卑体统都没有了。
水流觞知道她心里不高兴,但自己这里向来是不重小结的。今天求到她全属水流觞意料之外。更没有必要为了她而训斥自己人,免得她太把自己当回事。虽然她对自己的地位造不成威胁,但她倘若将来处处给自己摆谱,恐怕也是不好办的。
水流觞半偏在椅子上,也不搭腔。发髻有点偏了,露出了一点柔美的发丝。已经是黄昏了,水流觞一双秀美的眼睛被烛光打的明晃晃、亮闪闪的。此时的水流觞在罗燕眼里突然变了好多,真成了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了。
罗燕再次肯定了自己答应在官家那里帮她引荐是不会错的,像她这样的美人又是皇后。就算没有她的引荐,皇帝也一样会注意到她的。而自己这时正是给皇后搞好关系的时候,这样又恰好让皇后承她的情,这样的买卖何苦不做。
不大一会儿就有人传贤妃白玉歌拜见。水流觞心想:兰贵妃刚来她就来了,在太后面前她已经是很不受待见了,再跟自己这皇后的关系处理不好那还得了!
兰贵妃心想:好一个歌妓我刚来她就来了,不过以她冷淡的性子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办法讨得皇后喜欢。就跟在太后面前是一样的。
虽然她如今最受宠,但咱们皇帝是什么脾性,未必宠的她多长时候。若说别的嫔妃还好办,左不过空等些日子官家说不定又想起来了。可她偏偏又是这样的性子,和嫔妃们关系又处的不好,到时候恐怕用不得失宠,只要官家对她稍稍冷淡一些,那后宫的嫔妃们就会蜂拥而上踩死她。
而自己虽然恨她夺了自己的宠,但爬的越高跌的越痛。想杀她的嫔妃那么多,又不差她一个。自己只用乖乖做她的贤良妻子罢了。
贤妃实在不是个怎么漂亮的女人,一对淡淡的含着烟的眉毛,微微下垂的眼角,密密的眼帘,带这一种似睡非睡的朦胧,只是眼角有一颗不知是朱砂点的还是自然生成的泪痣。长长的刮骨脸,削瘦的肩膀,骨架子撑起一件艳粉的长裙。
贤妃刚来了不久还没来的及说几句话,宸妃温良玉就携着美人李盈盈到了场。
“白姐姐好会强先,我们以为来的够早了呢”良玉随意的拉出了一个红木椅子,即咄咄逼人又满脸带笑的说了两句。“我也是刚来的,贵妃姐姐来的比我还要早呢”白玉歌瞟了贵妃一眼,冷笑着说道。罗燕却毫不在意。
良玉忙扯开话题,,用一双雪白的手玩着腰间长长的纱巾道:“你瞧瞧,又胖了,我是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盈盈笑道:“玉姐姐天天补品供着难怪胖呢!”。“可别说了”良玉丢开了纱巾,掩嘴笑了笑“皇帝还年轻宫里可不单我会生”。
水流觞莞尔一笑“玉儿进宫虽晚,年龄又轻这就怀上了,都是皇帝的头几个孩子,难免看重些,将来必定会早早封王的”“那就多谢皇后吉言了”良玉淡淡一笑,也不见得有多高兴,又指了李美人道:〝倒是盈盈年龄又轻,生的又美,怪不得官家常去呢〞。
盈盈羞得满脸通红“怎么说起我了呢,好端端的”。“呦!我们的盈盈害羞了”良玉笑道。盈盈站了起来“你们瞧瞧我不理她了”说完笑着躲到了一边去了。
“她生气了”良玉一脸无辜的一摊手。水流觞笑着指着她说“都是你惹的,怪不得是边关出来的什么都敢说”那良玉却猛然的一插腰的站起来了
“咱们清汤下杂面,你吃我看见!我虽出身将门,可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你去山海嘉裕打听打听,那个敢说我们家的胡来
“看看看,被我吓到了吧,…哈……哈…刚才是在开玩笑呢”良玉看水流觞变了脸色,突然拿着一个帕子捂着嘴疯疯癫癫的大笑,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把众人搞的一头雾水。
水流觞的脑袋迅速短路中,这货是不是不正常啊,好端端的抽哪门子疯。水流觞猜测这货要么是发疯要么是向自己示威。不过鉴于宫廷规定有遗传病史的不得入宫,水流觞猜测向她示威的可能性更大。
水流觞本来是刺她两句的,可转念一想她既然没有做的太过分。做皇后需要容人之量,若是像嫔妃一样逞一时口舌之快反倒是失了威严。因此面对良玉的疯癫水流觞只是从容的微微一笑。但没想到不久宫里就出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起先是良玉提议让盈盈给大伙唱曲,盈盈不想唱就笑着推脱没有带乐器来,良玉笑道:“这有何难,难道皇后这里连个好琵琶也没有?”。
正玩在兴头上,水流觞就提议让太监抬过来十几架琵琶让盈盈随便挑。
不大一会儿,太监们打开檀香木的箱子,一个一个把琵琶抬了出来。抬着抬着水流觞,瞧见他们抬出一个黄木的琵琶水流觞突然间就呆住了。原来这个琵琶是当初她的爱人送的,这上面有一行小字是她们万万看不得的。
水流觞记得她把它藏起来了,跟那些各地进贡的琵琶不在一个屋子了,他们是如何翻出来的?不过她现在来不及想这个问题,倘若盈盈挑了这个琵琶可如何是好。
水流觞忙抢在盈盈前面,慢慢的走上去,抄起了旁边一个镶着大块翡翠的乌木琵琶,表情却是淡淡的道:“妹妹看这个,上面的材料是缅甸进贡的,音质最好”然后把那个玉石乌木琵琶往盈盈怀里轻轻一塞,所表之意不言而知。
盈盈笑了笑,看了那个黄木琵琶一眼,然后缓缓的报起了那个乌木琵琶,接着慢慢的拨起弦来。
略起丹唇,先略试唱了几口: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宛如金石碎裂。接着又一甩水袖慢慢的吟唱道: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
况值阑珊**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
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
也攒眉千度。
声音刚发出来的时候带着些清脆软糯,唱着唱着就慢慢的苍凉了起来,仿佛由清凉的泉水变成了暗夜里波光闪闪的大江,载着所有人向前奔流着。在配上盈盈轻盈玲珑的体态,淡淡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像蝴蝶一样扑闪着的杏眼实在美不胜收。水流觞在陶醉声中,音乐却突然戛然而止而止。
盈盈看了一会琵琶,慢慢的抬起头来,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缓缓的凝视着水流觞,浅浅的一笑道:“弦断了,就有人该死了”
水流觞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刚才那阵子把人吓得,我还当是武侠小说里的杀手呢。
不过一扭头,看到盈盈弱质芊芊的样子她就为刚才的想法感到好笑。自己怎么想的,以她这柔弱的样子,谁是杀手也不能她是杀手啊。
盈盈略弯下了腰,用长长的粉色袖子擦着脸,淌泪道:“我娘都八十有三了,哭熬着一口气等着我,可惜我人在宫里到死都没有见到”一抬袖子,雪白的绣着荷花的帕子掉在了地上,脸上的泪珠圆圆滚滚的洒了一地。
水流觞安慰她说:“你虽没有见到你娘最后一面,但你倘若得宠,你娘将来追封个诰命夫人什么的,岂不是她的福气”。
盈盈听众人都来劝说,这才略略回转。弯腰捡起了帕子,浅浅一笑道:“不说这个了,刚才害的姐妹们为我难过,不如妹妹在唱一曲,略陪个不是”。
众人道:“那便是极好了”。
那良玉本就是和盈盈商量好的,如今一转身,在水流觞旁边笑着说:“那个乌木的弦断了,况且我看来太过沉重,依我看不如换那个黄木的了。看上去十分轻巧,不过皇后娘娘该不会不舍的吧”
水流觞此时不能乱了分寸,负则自招怀疑。因此只能硬着头皮把那个黄木琵琶抱了过来,心里不断祈祷着她不要发现。
那盈盈抱起了琵琶,缓缓的开了金口,唱起曲来。
此时水流觞一门心思都在琵琶上,实在没有心情理会盈盈唱的什么了。
那兰贵妃却突然想到有刚才什么不对劲,用带着长长护甲的手拦住她道:“好妹妹,刚才你说你母亲她老人家多大年纪了”。
盈盈低下头来羞涩的一笑:“姐姐我刚才说过了,八十有三了”。
水流觞刚才一心都在琵琶上没有觉出什么,现在听罗燕这么说好像觉出了些什么,一推桌子站了起来道:“妹妹看上去至多十六七,她若八十三了,难道你母亲六十六还产子成”。
就连平时和她最为要好的良玉也站了起来:“盈盈,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那盈盈放下琵琶,脸上缓缓绽开了迷人的笑容:“你们知道下毒么?”众嫔妃徒然变色。
盈盈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淡淡的说道?:“你们知道隋炀帝吗?他说过天子何以加以刀枪,拿毒酒来。可见毒死还是一种有尊严的死法呢!对了,你们不用反胃”。
盈盈微微的一笑,安慰着说:“我们没有吃任何东西,所以不用害怕”。
“但是”盈盈却突然话锋一转,侧身站了起来。面上也不似往日的那种纯良温婉的表情,笑的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其实,指甲缝里也可以藏毒的还有衣服上,到时候让毒气沾染或者在空气里慢慢挥发,都可以毒死别人的”。
盈盈用她的一如既往的好听的声音诉说着,这种声音像是吞并一起的黑暗的河流,恐怖的令人站兢。“你们看见我弯下腰捡手帕了”盈盈默默的看着远处的阳光莞尔一笑道:“有没有想到,我是为了事先服下解药”。
众人面色苍白,紧紧地贴着墙角。几乎站都站不稳。水流觞所有人都认为这盈盈绝对疯了。那么不要和疯子说话,只能躲着,难免他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盈盈伸出了玉葱似得手指,挨个在各位嫔妃面前越过,众人纷纷吓的仓皇的躲避。
盈盈笑的花枝乱颤:“看把你们吓得,不过我的指甲和衣服里都不会有毒的,因为……”
盈盈缓缓的走到了那些吓的紧贴在墙角的嫔妃之间,用一双美目挨个逼视着各位嫔妃“我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一辈子不会做假,也做不来假”
走到了水流觞面前浅浅的一笑,恶狠狠的说:“所以,我始终不如你”
盈盈看她被自己吓得三魂丢了七窍,笑了笑,把一双雪白的双手扶在了她颤抖的肩上:“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心如死灰么?为什么这么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