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已歇,天空重新放晴,被雨清洗得瓦蓝一片。
听着马车的哒哒声,着迷地瞧着天边彩虹,李随云感叹道:“真是美丽啊!”
看了一会儿,她眼神迷蒙起来,不觉陷入回忆中,强烈思念起地球上的家人来。爸爸还在认真教书吗?妈妈的生意如何?哥哥在军医院的工作怎样……。
李卫见状很纳闷:小姐这一脸回忆,到底在思念谁啊?而且,他感觉小姐刚才情绪很亢奋,难道解剖真能带给她如此快感吗?
他喜欢凡事都在自己计划和掌握中,可小姐偏偏就是那个他无法测度的存在啊!每当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她时,但事实总会跳出来告诉他——他知道的其实很少!
唉,不管小姐如何神秘莫测,她总是他的小姐!无法自已地瞧着小姐清丽的侧脸,悄悄把她拉入自己怀中,只是这样轻轻搂着她,嗅着她身上的清香,他不安惊疑的心就渐渐平定下来,感到一种宁静平和的幸福感。
他今生就认定了这个人了。这样一想,他便彻底抛开繁杂的思绪,快乐地深吸一口小姐的气息,沉醉在一种安乐详和的境界中。
李随云哪知道李卫把自己当凝神香用了。她从回忆中醒来,抬头一望窗外,有些失落地发现彩虹消失了。
唉,往昔再美,也只能如这雨后的彩虹,偶尔闪现在心间罢了!如今,她这颗来自异世的种子,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根发芽了,而且还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正想着,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被李卫轻搂着。原来,刚才靠得很舒服的地方竟是他宽阔的胸膛,听着他平静有力的心跳声,嗅着他身上浓烈的男性气息,她心跳不由自主加速,一时说不出话来。
接着,她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就似一只猫正静待主人的爱抚一般,感到一种慵懒软绵的感觉。不安地动了动,仰首望去,却见这人眸清似水,眉宇间一片安宁,那沉静的气息一下安抚了她。
再想起他今日的表现,她不由开心笑道:“本来,我还想还想请他们两人大吃一顿,庆祝一下。”调皮笑着摇头,“我看玉堂那脸色。呵呵,恐怕什么都吃不下了!”
“他看着挺不适应,脚步都有些飘。”李卫点头。
“那你呢,还吃得下大鱼大肉吗?”李随云眼珠子转动,望着他捉狭地笑。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上解剖课时,还没开始动手,就飞奔到洗手间干呕了。之后,一个月里看见肉食就想发吐。
“我没关系。”李卫道。他曾在战场的死人堆边吃过饭,这点阵仗真的不算什么。
李随云见没逗到他,有些泄气地说:“玉堂他明明有洁癖。我瞧着他刚才好几次都快晕了。不知道,今次他抱着怎样的想法来做这些事啊?”
“别担心,他是个男人。”李卫轻握住她手,静静望着她。
这时,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下把他们视线吸引过去。
“是大公子的马车。”李卫认得车上标记。
“哦——,他不是受了不轻的鞭刑,正躺在床上养伤吗?这车里坐的是誰?”李随云疑惑。
很快,那马车就和他们车子快速交错而过,带动一股冷气流,刮起了两边的车帘,李随云隐约瞧见一个穿道袍的高瘦身影。
她莫名感到不安,觉得一道阴冷目光扫过来,浑身为之一寒,正待细看,那车已经走远了。
“你看到没?一个道士!”她愣了一下,激动地转头问李卫。
李卫怔了一小会儿,惊疑地说:“我怎么只注意到一个大公子手下的丁管事呢?”
“什么,你没看到那道士?”李随云惊得紧抓住他手臂,回想那时候的感觉,仍心有余悸,“一个很阴寒的道士!”
李卫摇头,见她很惊恐不安的样子,把她拉入怀中安抚,“小姐,别怕,我在这。”
“你怎么没看到呢?”李随云依偎在他怀中才感到安全,闷声倾诉,“这些日子,大房的人一直没有动静。也许,他们在暗中策划着什么。”
“小姐,我亲自去调查一下。”李卫眼眸一片冰寒。
李随云闻言立即仰头,担心地望着他,“李卫,我感觉那人好危险。他竟能让你注意不到,真的好邪门!”紧揪着他衣襟,“答应我,别亲身犯险!”
见他不答,急急地问:“好不好,好不好啊?”
李卫不忍见她如此忧急,点头道:“好,我只调查那个管事。”
五天很快过去了。李随云原本还担心郡主来闹事,却没想到她竟然要走了。
乐儿汇报了这个消息后,见小姐心情还不错,便添油加醋地说:“小姐,你不知道,大家伙知道这个消息多高兴。不少人都争相去欢送她车驾,回家就燃起了鞭炮,大肆庆祝呢!”
“他们这是送瘟神啊!”李随云忍不住扑哧一笑。
“是啊,大家都说郡主走了真好!街面上又能重新看到美男子了。”
“你这丫头,不是也想嫁了吧?”李随云打趣她。
“小姐,你说什么啊?人家还没到岁数啦!”乐儿涨红了一张苹果脸,再说了几句,就羞得跑了。
李随云望着她苗条的背影,不由感叹:“的确不小了啊!”然后,她想起巧儿已经十九岁了,之前答应了要给找她一个好姻缘。可是,她先前太忙了,竟把这事给忘记了。
想到这,她唤来巧儿,问起她可有中意人选。两人正聊着,李卫回来了。
巧儿知机地道:“小姐,我先出去了。”
“好吧,那个人如果查出没什么问题,人品又不错的话,我就替你做主了。”李随云笑道。
巧儿娇羞地“嗯”了一声,急急走了。
“她怎么了?”李卫疑惑。
李随云笑道:“没什么,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说到这她停了一下,说出一个年轻管事的名字,“你去帮她看看,这人有没有问题?唉,女孩子一辈子的事,容不得马虎啊!”
“巧儿是你的得力助手,你完全可以多留她几年。”李卫只为她考虑。
“算了,别耽误了她。年纪再大一点,就不好挑人了。”李随云对这个很无奈。十九岁,在这里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那你准备选谁代替她呢?”李卫觉得小姐对身边人太善。
“如莺怎么样?和巧儿一样细心谨慎。”
“她不好。”
“为什么呢?”李随云没看到如莺那里不好。
“她有父母兄弟,牵挂太多。而且,我调查过,她哥哥的腿是被我们李族旁支的一个人给打瘸的。”
“这样啊,我再考虑考虑。”李随云突然想起第一天到御生堂时,如莺听到那些贵族欺负平民子第的激动表现。
然后,她记起让李卫去查的事,紧张地盯着他,认真地问:“你真没去冒险?”
“小姐,你放心。我一直很小心。有很多方法,不用亲身去涉险,也能掌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随云听了稍稍放下心来。她相信李卫的专业水平和聪明冷静的头脑,好奇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目前还不清楚。那丁管事一直陪着那道士在城里最顶级的青楼酒栈里玩耍。也许,大公子要借助这人干什么。”
李随云点点头,“就先留意着吧。”看了看漏壶,“时间不早了,我们去衙门吧。今日过后,我们就能把那经脉图完善了。”
“是啊,忙完了这事,小姐你再休息两天,我们就能着手双修的事了。这些日子,我到传承殿里查了很多资料。”
“你什么时候去的?”李随云疑问。
“晚上。”
李随云真是无语了。要查那个古怪道人,要小心越国那帮人,要挂着凝神香作坊的建立的事,还记挂着双修,这人的精力到底有多充沛啊?瞧他一脸期待的样子,她有些心疼地点了点头道:“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欢欢喜喜地完成了最后工作。白玉堂却主动要请客。
坐在松鹤楼的高级包间,秦欢干了一大杯美酒,欢笑道:“说吧,你小子怎么无缘无故请我们?”
无事献殷情!李卫默然喝着酒,总感觉不妙,不由仔细观察白玉堂。
此时,白玉堂的脸早已恢复了原样。他刚还去换了一身整洁讲究的衣饰,看着真是个温雅如玉很吸引人的美男子。
他举起精美的白瓷酒杯,俊逸一笑,完全恢复了过去那个风流倜傥的白三少风采,用清润动听的嗓音向李随云和秦欢劝酒。
“好了,酒过三杯,你把我和随云都一一谢过了。”秦欢把酒杯直接扣上,“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帮忙?”
“这,这——”白玉堂有些迟疑。
“玉堂,大家都是好朋友。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吗?”李随云笑道。
白玉堂似下定了决心,握拳的手一搁桌面,“好吧!我就直说了。今次,我克服心中不适,努力研究人体经脉,就是想挽救我大哥的腿。”
“什么?!”秦欢怒得站起。
李随云忙拉着秦欢坐下,柔声劝道:“你别激动,先听听玉堂的理由吧!”
糟了,这事准落在小姐头上。唉,他的双修啊!李卫眼中一暗,很快又恢复了。
“你说吧!”秦欢满脸不悦,把脸别到一边。
白玉堂不在意讲道:“秦欢,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愿吧!”
“不就是做个闲散大夫,能四处游山玩水,顺便行医吗?”秦欢转过头来,深深注视他,“你丢得下你的家族,丢得下你的那些责任吗?”
白玉堂苦笑:“我放不下。”静默了一会儿,骤然抬头,眼中发光地说:“但是,如果我把大哥治好了呢?”
李随云闻言挺欣赏他这般淡泊名利,不禁问道:“你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千方百计地想要救治你大哥吗?”
白玉堂摇头,“他毕竟是我大哥,我一母同胞的大哥。”长叹一声,说不下去了。
李卫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事的发展了,一口干尽杯中的酒,润了润有些上火的喉咙。
“算了,既然是为了实现你自己的心愿,做兄弟的怎能不帮你啊?你具体说说,你那大哥到底是什么问题。”见他有些颓然的样子,秦欢心软了,重拍他肩膀一下,以示鼓励。 “好兄弟!”白玉堂笑了,期待地看向李随云。
“说吧!难道你不把我当好友吗?”李随云笑道,抱歉地看了李卫一眼。在针灸方面,白玉堂真的教了她很多。就连很多他家中不传之秘,都偷偷教授给她。她现在不能不仗义啊!
李卫理解地回望她。他清楚她的性格,刚才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没了随云和秦欢,特别是有很多新奇想法的随云,这事真的做不成啊!
白玉堂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大哥的情况这样的:他的腿部经脉……。如今,就是想法怎么把这部分经脉重新连起来。”
“这可麻烦了!”秦欢皱眉。
李随云一听就知道,这是需要动外科手术啊!她凝眉思索着,在这个科技落后的地方,如何做这样的手术。
这时,外面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李卫居然主动问:“什么事?”
“客官,您要的菜来了。”一个年轻男声从门外传来。
“好,我知道了。”李卫道。门口那人应声离去。
李卫站起来道:“小姐,我出去一下。如果,我等会儿没赶回来——”目光看向秦欢和白玉堂。
“好啦,你放心去!我们到时一起送随云回家,玉堂是不是?
“不错,我们保证把随云安全送回家。”白玉堂认真答道。
李卫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再看向小姐,还是很不放心。李随云见状道:“别担心我。你自己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好。”李卫道,然后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秦欢好奇问:“他去看什么啊?”
“去查一件事。”李随云脸上难掩担忧。
“哦。”秦欢不再追问,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目光。
然后,三人就刚才的问题热烈讨论起来。李随云结合这里的实际,贡献了一些基础的手术知识,让另外两人惊叹不已。
白玉堂眼见她今日情绪恹恹,知道她定是担心李卫,便体贴地说:“随云,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们还需要慢慢理解吸收。这样吧,今日,我们先谈到这,改日再聊。”
“是啊,我们先送你回去吧!”秦欢道。
“好吧。”李随云也知道自己状态不佳。
回到家,李随云什么都不想做,就静坐在书房里苦等李卫。等待是如此难挨,眼见天都黑了,还不见李卫的身影,她彻底感到后悔了。
她连饭也不想吃,就僵直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勾月发呆。
“小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大喜过望,如久旱逢甘露一般,欢笑着转身,扑进他怀里,紧抱着他,不停地说:“你平安回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李卫轻拍她背安慰,脸上一片温柔,眼中的深情和怜惜无法掩饰,反复地说:“别担心,我没事。”
过了一会儿,李随云稍稍平静,放开他来,仔细瞧他。
“小姐,那道人果然是一个妖道——”
她猝然挥手打断他,凑近再一看,瞳孔一下紧缩成针尖,惊怒地指着他眉心质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李卫无措地摸着眉心,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李随云强忍住心中惊恐,几步跑到古物架,抓起一个供摆设的光亮古铜镜,跑来对他说:“你自己看!你眉心怎么有股黑气?”
李卫赶紧拿起镜子看,李随云紧张地和他挤在一起看。但是,让两人十分惊疑的是:镜中映出的李卫眉心,洁白一片,毫无一点异样。
“你等着!”李随云不甘心,也不放心,快跑出去,很快找来巧儿和乐儿。
然后,她指着李卫,对两人吩咐:“你们仔细看,看清楚,他眉心有什么?”
两女闻言瞪大了眼睛,认认真真地瞧,过了一会儿,一齐摇头,“小姐,什么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