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正值深秋,萧瑟的风吹下枝头最后一片枯叶,树下,一个男人颓废地倚靠着光秃秃的树干,骨节分明的手一扬,倾倒出酒壶中的最后一滴美酒,意犹未尽地扫了一眼身下的墓碑:
“凰儿,你不是最讨厌我碰酒的吗?怎么今天不来抢我的酒壶了,怕抢不到?没关系,我今天,不反抗…”
男人说着,酒劲上头,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墓碑旁。乌青发带飘落到地上,飘逸的长发随风舞动起来,有着说不出的美感。而他却顾不得形象,手忙脚乱地拾起地上的发带,用袖子仔细擦拭,放柔了声调呢喃道:
“凰儿,你别笑我,这发带可是你赠与我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带这一条,要是被这该死的风吹走…”
男人擦拭发带的手停在了半空,未说完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口中的凰儿,早已经尸骨无存,而里在这的,不过是一块墓碑罢了。
说是墓碑,其实连墓碑也算不上,只能说是一块简陋的木牌。如果再凑近一点,还能够清楚地看到木牌上的字---亡妻司空氏许敬凰之墓。虽然墓碑简陋到了极点,但上面的字却是苍劲有力,墨汁用的是上好的廷圭墨,能够达到千年不褪色的效果。
“凰儿,我查清楚当年害了你跟孩子的人是谁了。让你猜一辈子也猜不透,那人。是雁儿。”
男人虽声音极轻,在这寂静中也极清晰。
在一旁重新绑好发带,男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也没想到,她可是你的亲妹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可是她却说你去守墓了,真是笑话,如果真是这样,我倒宁愿你死了,这样,你不至于孤独终老。你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生照顾雁儿,所以我没动她分毫,只是把她打发去了静心庵。”
男人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反射性地想举起酒壶往口中灌酒,可酒壶早已空空如也。
他无奈地笑笑,把酒壶扔到一旁,头自然地靠在墓碑上,几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
明明酒可以令人忘却一切,而他却还能把与敬凰的点点滴滴记得一清二楚,仿佛就在昨日,这对他简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男人安静地起身,似乎怕吵到什么人似的,旋即而又大笑道:
“许敬凰,你是我的良人,我又怎能让你去守了墓?为了你,我就算掘尽天下之墓,也在所不惜!”
男人抽出随身匕首,在白皙的手臂上割下一道深深的刀痕,淡淡道:“我司空珏在此发下血誓,有生之年,定要找到爱妻许敬凰,否则,不得好死。”
男人改名换姓,嗜酒如命,世上,已无人知晓他的名字,只听说,他是个只知道盗墓的失心疯,大到皇陵,小到平民祖坟,受尽世人的唾骂与凌辱,大小官府也对他追杀不停,久而久之,他有了个充满讥讽的新名字--丧门星。
世人皆知吾贪迷金银珠宝,又岂知吾掘尽世间墓,只为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