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姑娘,本座本想让你看场好戏,不成想戏没看成,倒是失了本座的颜面。”狐妖已经十分挂不住颜面,只好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面前的百里伏栎并没有就着目前绝对的优势而一口气将狐妖铲除,而是帅气地转手把剑收回剑鞘。
“沐姑娘,你没事吧。”百里伏栎淡淡的话语中,还是透着浓郁的关切。
一身素白的狐妖此时也识趣地没有多问什么比如“你为什么不杀我”之类的话,只是报以优雅的微笑,静静凝视着百里伏栎。
“没……我没事。对了,我想我已经知道昙花露的下落了!”我忽的想起自己刚刚被打断的话,忙向百里伏栎解释道。
“那只兔子不是说只有找到万花仙才能得到昙花露的下落吗?沐姑娘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百里伏栎并没有做出我想象中该有的惊喜表情,而是十分淡定地反问道。
“信不信由你,这仙灵谷里唯一的一棵昙花就在本座手上。”狐妖捧出仍旧含苞欲放的黑昙,反驳道。
“百里啊,你……你不要觉得这是一棵枯死的草哦!它,它虽然长得丑了点,开花慢了点,但是它确实是活着的,这一点你不能质疑。”我担心百里伏栎会像我一样把它当成一棵已经凋谢的草,抓起后者的手向娇小的昙花摸去。
“喂,女人!你竟然说本座长相丑陋!实在是该死!”黑昙气愤地尖叫着,叶片随着轻和的微风上下摇摆着,似乎恨不得跳下来把我暴打一顿。
“百里你听,它在说话对不对!”我夺过百里伏栎手上的长剑,护在胸前,心中默念道:耶稣释迦牟尼安拉但丁贝多芬乔布斯亚历山大毛主席外加村口卖酸泡梨的老奶奶,阿凉这辈子可能只会拜你们一次,但是千万要保佑百里伏栎能听到这朵破花的话,不然就真的是闹鬼了!
百里伏栎怜惜地摸摸我的头,断言道:“沐姑娘,你一定是被刚才的场面吓坏了,我能理解,师父说过,这是惊吓后脑部暂时的紊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颤抖着用剑鞘抵下百里伏栎的手,惊恐地瞪着摇曳的昙花,虽然现在面前并没有镜子,但我也能想象出,自己现在铁定面如土灰。
“沐姑娘,你的意思是,黑昙在说话?”狐妖将我的意思复述出来,确认道。
“是!它在说话!字字句句!清清楚楚!”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语无伦次道。
狐妖只是摇摇头,两人一妖,许久都没有说话,良久,待我心情稍稍平复,狐妖才重新开口道:“黑昙乃极有灵气之物,况且沐姑娘你又是……极有灵气之人,你们二人能够互相通过灵气交谈感应,应该是正常的。”
“灵气?那是什么东西?”听到自己的“昙花说话论”得到证实,我暂时安下心来,至少能够证明,不是我自身的问题。
狐妖优雅地笑笑,普及道:“天地万物,六界众生皆有灵气,灵,是万物之源。Blablabla……”
经过半个时辰狐妖口水的洗礼,我对灵气已经有了一个基础的理解。
把狐妖的半古文转化为现在的大白话就是,灵气灵气,虽然听上去是一体,但灵是灵,气是气,二者相附共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关系。
灵,可以维持万物生机,世间万物,生死并不在天,而是在于自己的灵。
自物生成之时开始,就要源源不断地消耗灵气,有的物依靠修炼养灵,有的物依靠吞噬其他灵气之物养灵,自己的生命才能得以延续,当灵面临枯竭之时,物的七魂六魄便会在半月内消散,最终剩下一副空皮囊。
气,支撑着万物的躯体,世间万物,离气均不能存,躯体的完好是要靠气来维护的。
物之七魂六魄,需要借助气来聚合,与灵不同,气不需要通过不同的途径来获得,只要七魂六魄完好,就会生成气,物的生存也不需要消耗过多的气,所以,物的生与亡,很大一部分与灵有关。
灵与气,似乎是不可分离的存在,但实则却与想象中大相径庭。
在物的进化中,总会有些特殊的存在。
比如,一些物因为某些原因被其他物强行夺去了赖以维持生机的灵,而七魂六魄却存在着,并且开始飞速产生起支撑躯体的气,这样的物,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就如行尸走肉一般。
七魂六魄的消逝需要半月,在这半月中,七魂六魄失去了灵的控制,在躯体内乱撞,剧烈损坏着躯体,而这时,气的容量也达到了躯体承受的极限,为保护躯体,气便会催使躯体开始进行无穷尽的分裂。
被气分裂出的物也是无灵的,无灵,即无识,像这样的物,若没有当初的及时消灭,万物的秩序早就已经被扯断。
“无灵之物,生来就是为了迎接死亡。”最后,狐妖用这样的话一笔带过这个话题。
“难道无灵之物就不是生命吗?灵被强夺难道就是他们自己的意愿吗?”百里伏栎从无灵之物的悲惨遭遇为出发点,毫不客气地辩论道。
狐妖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呵斥道:“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无灵之物留在世间,百害而无一利,你这样对无灵之物的妇人之仁,只会害了苍生,懂吗!”
“我不明白。既然你都说了无灵之物没有自己的意识,又怎么会祸害苍生呢?”我为无灵之物打抱不平道。
确实,一个生命,诞生不能由自己做主,过活不能由自己做主,就连最后的死亡也不能由自己做主,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无灵之物,生来无灵,所以他们的七魂六魄会比普通的物更加渴望得到灵,所以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与其他物抢夺灵,当灵与气相应地增到一个顶峰时,他们的分裂也会到达一个我们永远无法预知的顶峰。到那时,世间万物,就会被这些东西所取代。”
“本座不想再与尔等谈论这个话题,现在的重点是如何让你们拿到昙花露。”狐妖友情提醒道。
我和百里伏栎立即被从对无灵物的怜悯中拉回了现实,是了,现在的重点只有昙花露,拿不到圣物,一切都是白搭。
“你刚刚讲到了灵气。也就是说,既然我能听到花说话,那么反过来,在某种情况下,花是不是也能听到我的话?”我报复性地狠弹了一下娇柔的黑昙,嘴角上扬地问道。
“依照常理来说,的确没错,但是沐姑娘你需要消耗大量的灵气,以你的凡体肉身是承受不起的。”狐妖冰凉的指挑起我的脸,与我四目相对,沉声警告道。
一旁的百里伏栎似乎对狐妖总抱着三分敬意,三分畏惧与四分厌恶,快速出手点住狐妖手臂上的几个穴道,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淡漠道:“狐妖前辈,不要碰我们药王山的人,永远。”
“公子脾气还挺大,罢了罢了,不碰就不碰。言归正传,沐姑娘既然有意与黑昙交涉,为了减少修为的损耗,只能用一种方法。”狐妖揉着已经疼痛到麻木的手臂,吃痛道。
“什么方法?”我暂停了对黑昙的轰炸,问道。
狐妖没有回答我,而是高昂着头颅对百里伏栎问道:“这位公子可曾听说过,北国雪狐的绝招——破栊之阵?”
“北国雪狐?”百里伏栎像是看到了凶神恶煞似的,一时难以置信,惊恐之色不觉流露在脸上,又再次质问道,“北国雪狐的破栊之阵?前辈你说的是北国雪狐的破栊之阵!”
我阴森地笑了一声,抓住这个机会伸手摸摸百里伏栎的头,语重心长地安慰道:“百里啊~别担心,药圣师父说过,这就是惊吓过度导致的脑部神经紊乱,可能是是什么什么海马体或者三叉神经出了点小问题,不必放在心上。”
尽管我把从电视剧和广告中看到过的专业术语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可用在这个时代,自然是不合群的,出自我的嘴巴,自然也是不合脑子的。接连导致的结果就是,我错失了最好的报复机会,反倒挨了一通点穴手。
百里伏栎帅气地来了个地面上的转体,便从我的手下移了个位置出来,直接无视了我僵硬的身体,自顾自地继续问道:“前辈说的,就是那北国恶狐的偷灵换灵之术,破栊之阵?”
“如果公子这样认为的话,倒也是了,可公子难道不知道,破栊之阵最大的能力,便是引灵注灵?”狐妖自知因为此阵招惹来的祸端,便也不再辩驳什么,只是反问道。
可是,两人聊的正起劲的时候,似乎忘了动作定格在半空的我,脸上依旧摆着说出最后一个字的表情,就连手臂摆出的弧度也没有一丝变化,恍若将电影中的画面突然定格般,一切生命活动都定格在上一分钟。
“来人……救我!”我试探着从嗓子眼里呕出几个字,麻木已经传导到了舌尖上,目前浑身最有力的肌肉居然变成了眼皮,只能靠眨眼来传递单调的信息。
身旁的两人只是沉浸在言语中,全然不顾我的死活,甚至连一眼都懒得抛过来。姓百里的,给我等着,待我解开了穴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引灵注灵?那恐怕只是针对恶狐来说的吧,用这种卑劣的阵法,把无辜的人类引入,然后将自己的灵气注入人类的躯体中,用强大的灵力逼散人的灵气,再将灵进行融合,最终成为自己的灵,顺便占住人类的躯体,这个阵法用来养灵,是最便捷的。”百里伏栎阴阳怪气地道,似乎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一般。
“随便你怎么想,但我们雪狐一族,并不是那样卑劣。我们也有自己的原则,除非自己的原形面临粉身碎骨的劫数,不然这种带有吞噬效应的阵法,我们是万万不会开启的。”狐妖为自己开解道,涉及到原则问题,狐妖总会是严肃,且不容被质疑的,虽然我不知道这种直觉的正确性,但在目前看来应该是的。
百里伏栎盯着狐妖熟悉的脸,继续问道:“是吗?那么前辈的身体,伏栎怎觉似曾相识呢?”
“这是一千年前一个女人送给本座的身体,本座用的很不错,不是吗?”狐妖优雅地拉开袖子,惋惜道,“可惜了,这么完美的身体上竟然有一块胎记,公子既是药王山的人,想必有办法消除吧。”
“姐姐……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狐妖,你既是千年前得到的身体,又怎会取走了我姐姐的性命,她走时,才十八岁……”百里伏栎死死扣住狐妖白皙的手臂,那块嫣红如血的胎记,分明就是验证的最佳证据。
狐妖不动声色地抽出纤细的手臂,回忆道:“当年,本座在经历命劫之时,本体被天雷击中,本座的灵气开始在六空之中徘徊,过去,现在,未来,天大地大,却已经没有了本座的容身之地。”
“本座一直在寻找,寻找一个合适的宿体,来寄托本座无处安放的灵气,可是放眼过去和现在,均无能够安置灵气的身体。”狐妖忧愁道。
对于妖来说,没有了身体,再强大的灵气也只是逸散在空中有神识的无色气体,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后来……”百里伏栎用手挡住眼睛,勉强着不让泪水涌出。
狐妖理了理两边的衣袖,像在讲一个离现实很远很远的玄幻故事:“后来,本座的灵气散到了五年前的药王山,遇上了山巅想要舍生的女孩,本座看到了生存下来的机会。”
五年前药王山
明明是万物尽显生机的春季,在女孩的身上却看不出一点活下去的欲望,此刻,她只想死的痛快。
“姑娘,你想死吗?”灰暗的天空中传来虚无缥缈的声音,仿佛在试探着什么。
女孩丑陋的面庞上滑下晶莹的泪滴,曾经清澈的双眸中再看不出一点活力,叹道:
“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我明明那么小心地爱着他,可他终究只爱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