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越是和现实的世界相处，黎宁越来越发现自己的不同。虽然自己拥有滞留的权利，可他毕竟不再是人了。黎宁越想心里越可悲，而且自己的死因也是一个秘密，就这么别扭的存在于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黎宁迷茫了。
黎宁还是每天上学，放学，按照李峥的吩咐，尽量通过这些人和事，回想他的死因。
说到李峥，他在黎宁大学代课的事情。在给黎宁安排了返校的事情之后，他就想到，黎宁不会每时每刻地在家里等他了。他会有自己的学业要忙，找回以前的朋友，接触很多东西，唯一减少接触的就是他李峥。
于是，出于一种李峥无法理解的心情，当知道黎宁就读的大学是自己大伯的工作单位时，果断让大伯休假，以“想将自己学到的知识传播出去”为由，打着“实习”的旗号。李峥拿着两年前考到的博士后学位证，由自家大伯引荐，到了黎宁就读的大学上课。
他还特地跟校长介绍说自己对某方面有过教导经验，所以会更得心应手。而这某方面，正是黎宁的必修的专业课课程。
黎宁并不知道这其中缘由，当见到李峥后，回家时他开口问：“你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上课？”
“不行吗？”李峥抬了下眉头，“我起码也是正儿八经的博士后，再说了，代课几天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黎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也只能信了李峥的说辞。
个中缘由，怕是只有李峥自己知道。如果李峥也想不明白，那就让老天自己安排吧~
这天下午黎宁没有课，李峥也呆在家里。周志像以前一样，约黎宁出去玩，但是黎宁拒绝了。要是换做以前，在周志劝他出去的这功夫，两人早就碰面了。
但是，黎宁现在除了上学以外，根本不想出门。他窝在李峥家里，就好像呆在一个港湾里。这个港湾里没有惧怕自己的人，也没有自己需要隐瞒的地方。非常舒适，且愉快。
当黎宁向李峥表达自己这种想法之后，李峥并没有任何不悦，甚至有点小开心。
“在家里好呀，反正外面的世界还是很乱的。小孩子出去乱逛我也是比较担心的。”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黎宁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一下李峥的前后不一致。
“今天你吃什么呀！”黎宁在李峥身边坐下，看着李峥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是现下最受年轻人喜爱的大型网游。
“逗，我想吃什么你来煮吗？”李峥结束一局之后就下线了，转过身去摸摸黎宁的头。
“怎么不行！说的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干的样子！”黎宁雄辩道。
李峥不置可否，摊了摊手，让他随意，于是黎某人气鼓鼓地跑去做饭。
李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黑暗料理，默默在心里打算以后不会再让这种料理界的灭绝师太进厨房了。
谁来告诉他盘子里黑乎乎的一整块是什么？还有，为什么鸡蛋上面隐约有蛋壳？
黎宁对李峥干吃饭的样子非常不满意，走上前去跟他说：“不要急，我煮了汤呢！很快就能喝。我跟我妈学过，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跟妈妈学过，这个比较靠谱！李峥果断放下筷子，端起碗向厨房走去。
“别这样！！黎宁你对我的厨房都做了什么？！”李峥惊呆了。不，是惊成老年痴呆了。
他的厨房一直以来干净整洁的稳态完全被打破了！而且，黎宁难道你要告诉我这种生水泡土豆卷心菜真的就是你“跟妈妈学过”才做的汤吗？
“欧！我忘记开火了！”黎宁一副突然醒悟且非常懊恼的样子看了李峥一眼，“天地良心，我真的会。”
李峥将锅里的水倒掉再将残渣倒进垃圾桶，回头白了黎宁一眼：“你已经是超脱三界的神级角色了。”
黎宁突然低沉下来：“我也只是想做点什么。干嘛这么贬低人。我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李峥倒没有想那么多，本来只是几句玩笑的消遣，但是他却无意中伤了对方。李峥皱着眉头，洗了手，将黎宁拖到客厅去，打算和他好好谈谈。
两人都选择了以沉默开头，李峥注视着黎宁，他的发端，他的鼻梁嘴唇，微微突起的喉结，都让李峥从心底里滋生出爱怜的情感。李峥笑了笑，其实自己早就知道为什么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黎宁率先忍不住开口：“你到底要干嘛？老子很忙的！”
李峥看着他挑了下眉毛，黎宁只能补充：“好吧，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我发现你这几天心情都很低落，也不出去玩了什么的。”
黎宁也不说什么，只是抱紧了怀里的抱枕：“不管。我就是要忧郁！我要当非主流！”
李峥“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他凑近黎宁，用着第一次蛊惑黎宁和他同床睡觉的那种勾人魂魄的声音，附在黎宁耳朵边。
“放心。我会找到一切复杂事情的解决方案。都交给我。”
黎宁又一次呆住了，看着某阿呆，李峥心情特别愉悦~
“别想了。明天我继续休假，你明天没有课吧。之前你说要回家里看你爸妈，不如就趁这次机会吧。”李峥站起身，走回房间。
听到对方这么安排之后，黎宁欢欣鼓舞的摇着小尾巴紧随其后。
黎家家长知道自己儿子回家的消息，开开心心地准备了一大桌饭菜，开门的时候看到李峥一起明显有些意外：“李峥你也来了呀，这小宁也没说，诶，没准备什么好菜啊！”
“没事的阿姨，”李峥客套的笑笑，“我们是吃了饭才过来的。其实我打算等过段时间让他病情稳定之后再让他回来的。但是黎宁一直坚持要回来看看，我就跟着过来了。”
黎宁已经进屋跟自家老爸寒暄了，隐约听见李峥一堆客套的说辞，在心里对他比了个中指。
“既然都要回家来了，怎么不等在家里吃饭？”
黎宁一下被问住，李峥在一旁坐下：“就不麻烦你们了，黎宁的治疗还在关键阶段，饮食方面也需要特别注意。我就擅作主张让他先吃饭了。”
黎父点点头，和李峥去书房讨论关于黎宁的病情，黎宁则留在外面跟黎母谈天说地。
李峥考虑到黎宁根本不是真的有病，为了不留下太多破绽，再三以治疗时间到了为由，总算把黎宁从家里拉了出来，
在车上，黎宁看着黎母硬塞的一堆吃食穿用，转头问：“下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李峥平静地回应：“怎么？刚出家门又想家了？你是三岁还是五岁啊？”
“不是！”黎宁瞪着他，“我总觉得要按时回去，我爸妈才不会太怀疑。”
李峥看着对方，笑了笑。这莫名其妙的笑让黎宁头皮一阵发麻：“有病啊！你是不是想笑我幼稚想太多！”
李峥继续笑：“没有阿，只是觉得你真的不止三岁而已。”
“……”这绝对也没有在夸他的节奏！黎宁愤愤地想。
洗完澡后黎宁大喇喇躺在沙发上，眼神放空。李峥端着水杯走过来，看着黎宁一副老太爷的架势，低声笑笑：“你想什么呢！”
黎宁也不看他一眼，继续保持和天花板面对面的状态：“没什么……”
“好吧。”李峥抬下眉头，瘪了瘪嘴，“随便你怎么着~”
两人就这么一个放空，一个若有所思，空气仿佛也停滞着。突然“嘣”地一声，黎宁被吓得回过神来，看着发出撞击声的落地窗，李峥站起来，眼神凌厉。
“嘣嘣嘣”！窗户不断被撞击，沉闷的地声音一下一下好像砸在黎宁心口上一样。
“怎么……”黎宁刚开口就被李峥一个禁声的动作挡住了下文。只见李峥嘴里念叨着法咒，沾点唾沫向空中一画，落地窗处一阵幽光闪现，黎宁惊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这特么太惊悚了！谁来告诉他窗外那个肉团子是怎么回事！黎宁不自觉的站到强大的李峥神棍身后，又忍不住好奇从他肩膀后偷看。
“是怨灵。集合了一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残碎的尸体来当作寄宿体，出来抱怨了。”李峥的声音十分沉稳，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
“你处理过吗？”黎宁压低声音在李峥身后道。前面的人内心的英雄主义完全爆发，不住飘飘然：“当然！虽然比起单体的怨灵更难处理，不过还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黎宁听到对方这么说，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下一半。李峥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很快收服了怨灵团。
黎宁看着李峥面无表情地将怨灵散去后遗留下的肢体残骸丢进垃圾桶，又面无表情地打包好用驱动冥火焚化，他突然开始相信这个人说的话了。
这个人这么屌，说不定真能帮自己呢！
“放心。我会找到一切复杂事情的解决方案。都交给我。”
李峥的话又在黎宁脑子里回响，黎宁最后决定将自己的后事交给李峥处理了。李峥阴差阳错地给黎宁当医生，又三八地答应帮黎宁处理那些神奇的不科学事件，黎宁私心觉得自己不需要在非主流了，矫情什么的先暂时放放。
“李峥，我决定了！我要周游世界去！”
李峥听见黎宁的话就好像听见哥伦布又复活去找新大陆一样，简直不可思议。
“你说不定是在逗我。”李峥甩甩手上水，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在黎宁身边坐下。
黎宁看着李峥脸上的表情，坐直身子将手臂搭在李峥肩膀上：“哥们儿，是这么着，我呢，阳寿已尽无力回天，这样子堕落下去也不能算一个成功的活死人。你看我生前过得一点不成功吧，连自己怎么死的还要麻烦你这个外人帮我。这都死了还不能照着自己志愿来，哦哦觉得我自己肯定投胎都不安稳。”
李峥将肩膀上的手扒拉下去，黎宁又缠上去接着说：“你也不忍心吧，你看我多惨呀。到时候你神通广大帮我找到了死去的记忆，我就要去投胎吧，那我投胎之后可就是另一个人了。我还有好多心愿未了，实在不想就这么变成别人你知道吗？”
李峥转过头去看着他，眼眸闪烁了一下：“就算你有千百个心愿，但现在你是有实体的，你也不可能放开去做。贪恋尘俗不是什么好事，你最好趁早给我打消这个念头。”
“我只要撕破脸，就是虚体了！”
李峥感觉脑门上的青筋在跳动，但还是比较耐心地给黎宁解释：“你是可以撕破脸，但是你撕破脸之后的灵气会招鬼魂，你的处境就会很危险。何况就算是有实体，你也是孤魂野鬼中的眼中钉了。”
李峥告诉他，黎宁现在的实体其实并不是与黎宁的魂魄稳定联系的。只要有灵力更强的鬼魂想要寄宿黎宁的魂魄就会被逼出实体，不久就会灰飞烟灭。
李峥严肃着一张脸，活像个教训新兵的教官。黎宁被李峥说的是一愣一愣的。但是心里的各种计划却如野草般疯长，李峥这把大火也无法将其消灭彻底，
“怎么样，还要旅行吗？”李峥各种恐吓加劝导，不过，似乎药下得不正确。
这天，李家召唤李峥神兽在医院加班。黎宁接到李峥的电话之后就开始计划一个美丽的夜晚。生前不想让家里父母对自己的性向问题意见太大，所以一直不敢出去鬼混。
二十二岁小伙子，真心没干过什么稍微出格的事情，就连pub都没去过，烟酒不沾。黎宁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真心是个苦行僧。按照父母的意愿过了那么多年，就算有点什么爷们儿的想法也没敢去实践过。
现在这么个情况，简直就是个顶好的机会。黎宁回到房间，从衣柜深处拿出一套衣服换上。
这还是他偷偷在网上买的，一件黑色的衬衫，因为材质特殊，所以穿在身上的时候布料下的皮肤隐约可见，下身则是一条深蓝色的紧身低腰牛仔裤。
这种搭配黎宁平时不敢穿的原因就是怕被爹娘骂自己太骚。本来性向的问题就很棘手，再这样打扮不就是自己往枪口上面撞嘛。
但今时不同往日，黎宁抱着死人什么也不怕的心态，想干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GuoJia还没有什么牛掰法律是约束死人的吧。
黎宁来到了圈子里有名的gay吧，心情简直莫名的欢悦，又想起自己这身打扮，原来自己还有当诱受的潜质！
“老板，两杯BloodyMary！”吧台处，徐子安和张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人同一处工作同一处下班，今天是徐子安生日，两人约好了，到酒吧里cosplay一对陌生人。现在剧场已经进展到两人的搭讪阶段了。
黎宁含蓄地要了杯苏打水，四处打量着。表面上诱惑力十足，淡定十足，可内心却像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般不能平静！！
好激动啊！黎宁抿了口苏打水，眼睛无意一瞟，竟看到对面的徐子安二人。
“卧槽！这不是那个嚣张的小三吗？！”黎宁这么想着，头猛地一阵眩晕。
徐子安眼尖，比张腾更快发现了黎宁的存在。血红的液体滑进他的微微勾起的双唇：“张腾，你那小前任~”
张腾听见这话猛地一震，迅速抬头的动作显露出他的慌张。
此时的张腾看见的仍是衣着魅惑的黎宁，看着黎宁有些晕乎乎的样子，张腾哆嗦着张嘴问：“子安，你确定是他吗，看着不像啊！”
徐子安眼里的黎宁却是他狰狞的样子，浑身血迹，胸腔塌陷，五官模糊。
“我肯定是他。”徐子安主动走上前去：“黎宁，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是那么适合外出啊~”
黎宁抬头看着徐子安，内心升腾出一股怨气，一皱眉，徐子安便被一股阴气缠绕狠狠地摔到在地上。黎宁撕破脸了，他的身体也逐渐半透明化，旁人眼里看不出端倪，可黎宁自己却是无法触碰身边的实物。
这一下子轰动了小半个酒吧，酒保想说点什么，可是看起来，明明是徐子安自己摔在地上的。张腾走过来把徐子安扶起来，看了一眼黎宁，始终没敢说什么。
“好久不见啊张腾。”黎宁主动挑起话题，徐子安拉了拉衣服的褶皱，回了句：“这个见面礼可不是太讨人喜欢。”
又回头对身后围观的人群说一句：“散了吧，都认识的，闹着玩呢！”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围观也没意思，酒吧又恢复了原先喧闹的场面。黎宁冷哼一声，看着一直不敢说话的名叫张腾的窝囊废，心里鄙夷，后悔，各种因素涌上心头。
“张腾你去新城居给我买点宵夜，先回家等我。”徐子安话里明显有支开张腾的意思，黎宁默默看着他，想看穿他心里想整什么幺蛾子。
张腾也不多说什么，走了。在外面，还真是个妻奴的样子，给足老婆面子。徐子安对张腾的表现很满意，笑容在脸上绽放着。
一旁的黎宁看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秀恩爱给小爷看吗？”
徐子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提议：“你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在这么混乱的地方说话。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吧。”说完，徐子安带头先离开了。
黎宁心里迅速升起一朵疑惑的蘑菇云，我现在这个样子，徐子安能看出来他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