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当是记起我了。只是不知，他记起的是莲曦，还是桑怜。
我撑着桌面站起身，寻着记忆里的路一步步往厢房的方向走。实在是，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
“莲儿，我们把话说清楚。”
甪珩的手臂拦在我的身前，我只好停下步子。但我并未抬头看他，只低垂眼睑，作出望地的姿态。半晌，我才回应他：“这是魔界，你不该来的。快走吧。”
沉默，又是沉默。
这压抑的气氛着实让我难受。我正欲侧身远离他，不想还未动作，他便一把将我拥入怀里。
“莲儿，你耐心听我说完。”他的下颌枕在我的肩上，脸埋入我的颈间。声音很低，似乎很是疲惫。
我并未挣扎，只呆呆地任由他抱着。
“不论是在人界的时候，还是在天界；不论是沐南孓，还是甪珩；爱的始终都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是你，只是你，莲曦。”他的语调很缓，却极为坚定。
泪水毫无预兆的流出眼眶，顺着脸颊，滴落在他的肩上，浸湿了他的衣。
静默片刻，他又才缓缓开口：“我们之间的裂缝，源于”说着，他难得的顿住，拥着我的力道大了些，“军营那一夜，我差点吻了孟嫡雪。”
我全身一震，内心对那件事的抵触让我本能的推开他。可他似乎早有预料般紧紧抱着我，一丝空隙也不留。
“你放开我。”我冷着脸低吼，他却不为所动。
“那夜在军帐，我被人施了幻术，将孟嫡雪错当成了你，是以才会抱着她。可我当时竟听到了你的怒喊，霎时便清醒了。我很害怕你误会，真的，我从未害怕过什么，可我，害怕失去你。”
我一滞，不再挣扎。这些，都是我想要知道的。
“回府的那日，我察觉到你的异样，没想到，你还是看到了。一切还未说清楚，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决裂，完全失去了掌控。你选择离开，我拦不住你，我在等，我在等你原谅我，我想，你也是舍不得走的。”
“你约我到断情谷，我……”
我抬起头，“你说什么？！我约你到断情谷？明明是……”明明是什么呢？一切还不清楚么，孟嫡雪。这么老套的招数，我竟也上当了，当真是笨极。
甪珩也察觉到什么，静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莲儿，我们之间的信任，终是太脆弱了。”
我咬唇不语，算是，默认吧。
我吸了口凉气，“断情谷上，你为何，不救我？”
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住，微微松开了我些，似乎正低首望我。声音有些不稳：“那是我做的，最该死的选择，也是我做过的，最后悔莫及的事。”
我的心一颤，不争气的酸了眼眶，又把头埋低了些。
“看到你时，我已本能向你靠近了，可是孟嫡雪是凡人，她没有办法救自己。”
“我是仙，你以为我会没事的。”我低声接了他的话。猜到了，当年便猜到是这个原因，多观冕堂皇的理由。
“我没想到你会放手。”他苦涩道，“我知道，是我，让你绝望。”他又重新抱住我，颤着声，似乎有什么热呼呼的东西，浸在我的脖颈上。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你的泪。
可是，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人的性命，”天界的兵将，还有，契儿，“存在着所有人的质疑和阻挠。而禤月，始终是一个隔阂。那日，你不也毫不犹豫的护着她吗？”
“我不能让她受伤，否则父君一定会把所有罪责都加注在你的身上，我也不曾想会伤到你。”似乎是预料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慌乱解释着，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不，甪珩。”我摇头，“你看，你的顾及那么多，你有你的牵绊和责任，你不能给我全部。我们本就不能在一起，一开始就错了。”在你还是离珺时，我们就错了。这一世的伤痛，不过是偿还桑怜欠离珺的。
“我们不会在一起的，我们，不会有未来的。你走吧，莫要再来寻我了。”我轻轻推离他，他竟也未坚持。
我知晓他正望着我，我低着头，轻启唇瓣：“你，快些走吧。”
还未转身，他的双手已握住我的双腕。
“你知道吗？我最怕你说的，就是放弃。一旦我们转身，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没有怒喊，没有牵制，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深深透露着苦涩。
一旦我们转身，就没有机会了。
我终是哭出了声，而他也放开了我的手腕，任我一点点的蹲下身子。
我抱着双臂，十指紧扣衣衫，埋首哭泣着。
我也曾彷徨，也曾犹豫。我从未停止爱你，我是如此的舍不得你，我，不想放手的。可是，我怕我会再一次的绝望，那简直是心上的凌迟。那么多的阻挠，那么多的伤害，我怕我会坚持不住。我怕，我也在怕。甪珩，我有多爱你，就有多害怕失去你。
温暖的手掌抚上我的发，伴随着他温柔而沙哑的嗓音：“莲儿，我已经向前迈了这一步，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向我靠近，我就可以拥住你。”似鼓励，又似试探。
我不愿抬头看他，拒绝或是接受的话都难以启齿。
我的沉默，他的叹息。
他缓缓拿下手，声音干涩至极：“莲儿，我终究还是，把你弄丢了。”
他的脚步声，在这寂冷的夜里，如此清晰，透着寥落、孤冷、失望。也仿佛，步步踏在我的心上，渐行渐远。
一旦转身，我们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一瞬间，这句话冲入脑海，那声音，揪紧了我的心。
“甪珩！”我几乎是立刻站起了身，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去。
不要，我不要转身相忘。甪珩，甪珩，我不要失去你。
“呃。”黑暗里，撞上了结实的胸膛。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下意识的后退，腰身却被紧箍住了。
“莲儿，莲儿。”甪珩轻声低喃，似欣喜、似不舍。
听着他的轻唤，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我伸手攀上他的脖颈，侧脸紧贴着他的胸口：“甪珩，甪珩，甪珩不要走。”
“我不走。莲儿，我不会离开。”他紧紧抱着我，似要将我嵌入他的身体般。
方抬起头，唇上便是一软，凉凉的。心，却是温暖的。
“甪珩。”我慌无择路的回应着他，细碎的轻喃从唇边溢出。
这熟悉的，却有些陌生了的吻，只叫我心里甘甜不已。
所有顾虑全都抛到了脑后，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你我。
甪珩，我愿意向前迈这一步，我愿意尝试、愿意争取，只希望未来如你我所愿。
只希望，能在最好的年华里，与你相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