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林使道“他吩咐弟子如果他死了,就让弟子在两个时辰之内来见董先生,把他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他把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有力,足以让董去来听清!
在林使这最后一席答话结束后,董去来已不再开口相问,而是将目光死死地盯在林使的面上,林使低垂着头,没有抬脸,但是他仍能感到那股子投向他的灼热几乎能将他给烤化了,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但是他必须要忍受。
这不光是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更重要的是为了董玉的那正在进行着的那有条不紊的报仇计划,他绝不能要董玉生前所筹划出的复仇计划就这样轻易地断送在他自己的手上,所以他必须要忍受着,也只能去忍受。
此刻董去来人已慢慢地走下台去,像当初审视董玉一样,审视着他。
他的步伐很慢,自林使的身前慢慢地踱到他的身侧。
他的那种目光简直能将林使给活生生地扒皮吃掉。
此时林使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一样,依旧不停地说着:“现在他已经死了,所以弟子不能不来,也不敢不来!”
董去来问道:“他什么时候吩咐你的?”
林使道:“昨天下午!”
董去来人已来到他的身后,他的肩头与林使的后脊发生了摩擦,而人已负背着双手,驻足,侧过头去,盯着林使的后脑勺,冷冷地问道:“昨天下午他就知道自己快死了?”
林使虽早已感到有股彻骨泛肤的寒冷正慢慢地沁入了他的后脊,将他浑身上下都冰冻了起来,可是他还是一动不动着,答道:“他大概已经知道他自己告诉我,他说他活不过明天日出时!”
董去来将目光转开,转向敞开着的大门,微昂起首来,冷冷地道:“他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林使淡淡地道:“因为他已经知道有一个人已经准备让他死!”
董去来不以为然地昂首问道:“这个人是谁呀?”
林使一口坚定地道:“是你,他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此言一出,无疑激恼了董去来,只因从来都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敢这么对他说话,所以他立即转过头来,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脑,似乎盯着一个死人,口中依旧显出颇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我为什么要他死呢?”
“因为他为你做的事太多了,知道的事也太多了,你绝不会把他留给欧阳雄心。”林使一字字地道。
他每吐出一个字来就感到董去来的目光已如支利剑已逐步深入他的脑髓,冷意已几乎将他思想、意识全部给冰封起来。
可是他还是不停不休地说着:“他也看出你和欧阳已经到了决裂的时候,不管是为了欧阳,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会将他置之于死地!”
董去来的眼珠子又开始慢慢转动着。
终于他再一次将目光抽离了林使的后脑,冷声道:“既然他算得这么准,为什么不逃掉?”
林使淡淡地道:“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董去来的眼珠又转了,再次转向林使的后脑,但是这一次只停留了一秒钟而已,他便立刻又收回,耳边听着林使的话,人已开始踱着步,自林使的身侧擦身而过,步上了台阶,驻下足来。
只听林使正说着:“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根本就来不及准备。在你和欧阳交手之前一定会先找到他。如果发现他已逃离,就会将别的事情全部放下,全力去追捕他。以他现在的力量还逃脱不出你的掌握!”
在他将最后两个字“掌握”吐出后,他的嘴停下,董去来的脚也刚好停下。
就见他晃动着头,神色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却又有些遗憾,而那遗憾竟然是为董玉而产生的。
只见他微颔起首,心中暗自叹息着,语气上却很平和着道:“到那个时候最多也只不过是一死,他为什么不试一试呀?”
听到他的这话,林使有了动作,他脚下依旧不动,而头却微微地抬起来,瞧着董去来的后背,淡淡地答道:“因为到那个时候欧阳的悲愤可能早已平息,决心也可能早已动摇,他自己还是难逃一死,而你和欧阳反而可能因此而复合。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这种事他绝不会做的!”
董去来听了这话,拳突然握起,恨恨地道:“他宁死都不愿给我这个机会,宁死都不愿意我跟欧阳复合!”
“是的”林使道“因为你们两个人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他为了替自己复仇,所以这次机会是他唯一的机会!”
董去来冷笑了声道:“他都已经死了,还怎么为自己复仇呢?”
林使的胆子似乎突然变得大了起来,此时他不但抬头直视着董去来,而且还声音冷冷地答着:“他要我告诉你,你杀了他他一定会让你后悔的,而且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已经替你挖好了坟墓,你总有一天会躺进去的,他还要我告诉你,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临!”
董去来已闭上眼,似在为董玉惋惜地深叹口气,口中答着:“可是我还没有死啊!”
他说完这句话,人已突然张开眼,眼暴射出精光!
他转过头,瞪着面前的林使,恨恨地道:“我还是可以在举手之间置你于死地,而且是死无葬身之地!”
林使见此赶紧收回目光,垂下首,又恢复恭敬的态度,淡淡地道:“我知道!”
董去来依旧恨恨地道:“那么你在我面前说话怎敢如此地无理?”
林使一副有恃无恐地抬眼道:“因为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董玉说的,他让我把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你,我若少说一句,非但对你不忠,而且是对他的不义,现在我还不够资格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
董去来脸色本是越发地阴沉,但当他听到林使的最后一句不够资格去做不忠不义的人时,他人也有些动容起来。
他盯着林使,目光闪动着,问道:“不够资格?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还要有资格?”
林使道:“是的!”
董去来盯着他,冷冷地道:“什么样的资格才能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呢?”
林使眼珠微转,想了下,立即说道:“要让人明知他不忠不义,但也只能记恨在心里。看到他时,还是只能对他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无理。若是没有这样的资格,也想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那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董去来道:“我已经够资格了!”
这次林使想也不想立即作答:“是的!”
听了这二字,董去来竟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如此地豪放,潇洒。
此刻内室中的吴俊比一直静静地躺在床上,他们每句话他都听得很清晰。
直到他听到董去来的笑声,他的心里却咯噔下,不由得蹙起一对浓眉来,他只道是这个叫林使的子弟今天恐怕是要倒霉了,每当董去来发出这种笑时,对方非死即残。
他想起身去阻止即将到来的悲剧,怎奈已是力不从心。
这时只听董去来笑后,不停地赞道:“说得好,说得好!”
他人背过身去,继续道:“如果一个人已经够资格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那么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烦了!”说完这句话,他已心平气和地坐回到了青色软榻上,恢复他那如君临天下般傲态!
林使道:“大概没有,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走到这样一步的话,我也就不会再有什么烦恼了!”
董去来轻挥了下手,冷冷道:“那么你就好好地去做吧,我希望你能做到!”
林使垂首道:“是!”
董去来瞧着他,忽然道:“是不是董玉已算准了我不会杀你呀,现在这种时候,我正好用得上你这种人!”
直到听到这里,内室的吴俊比才总算是长吐了口气,他瞌着眼,心中却在想着:看样子,这个董玉真的是把什么都算到了,他实在是很了解董去来,比任何人都了解董去来!
只听林使沉默了妙钟,便立刻抬首来,道:“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可能比我更有用!”
此时董去来已感到有些疲倦,也有些不耐烦,他很快闭了下眼,又很快睁开,问道:“谁呀!”
“刘渐飞!”
这三个字似乎具有某种特殊魔力,让董去来黯淡的目光转瞬又亮起来,他目光动也不动地又盯向了林使的面上。
林使不紧不慢地道:“他一直在等着见你我要他走,他却一定要等而且说不管等到多久都没有关系,因为他反正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那就让他等着吧!”董去来淡淡道着,后想了想又道:“可是一个人在等人的时候特别难过,所以我们要对他好一点儿,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吧!”
“是!”
林使微抬着首,直视着董去来的那双狼般的灰眼,慢慢地退了出去,关上了大门,走了几步,忽然闻到股臊臭味道,他停下步,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裆下已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