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去来原本向前迈动着的脚步果然不动了,竟慢慢地撤了回来,不过他人依旧沉着脸,目光不敢有半刻离开吴俊比的手。
只见吴俊比俯下身,将浑身是血的钉子扶起,让他的头能够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使他能够躺得舒服些。
“钉子,钉子”吴俊比轻轻地唤着。
好久钉子才发出声呻吟,喘息了半天,这才强行地撑起眼帘,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秦强正在瞧着自己,满眼都是关切之意,泪水正沿着他斗大的牛眼中淌下来。
“爷…”他努力地张开嘴叫道。
吴俊比神色一怔,但是他很快就明白,钉子定是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把自己当成了秦强。
吴俊比知道钉子已经不行了,他的脉搏和呼吸正在快速地衰竭下来,他的魂魄随时都能离去,而要想找到秦强已是来不及了,不妨自己充当一把吧,既然错了,索性就将错就错!
吴俊比希望他能不带任何的遗憾走。
他想应着,可是喉头已哽咽住,只能沉痛地点点头。
好久才道:“钉子,你不能死啊!”
钉子强行道:“爷,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都别说了!”吴俊比实在是不忍他在继续地浪费体力。
钉子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喘息了下,又继续地吃力道:“我是兴隆镖局的…密使!”
听到这句话,吴俊比脸上的表情已变得有些震惊,也有些不信,更多的却是为即将逝去的人而感到痛心!
钉子道:“我一直瞒着你!报应啊,爷!”
吴俊比回过神来,瞧着他,就见钉子伸出满是血的手来,吴俊比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握住他的那只手,热泪已盈眶,他喃喃地道着:“好兄弟,你是爷的好兄弟…”
钉子摇摇头,道:“我…我对不起你!我不配爷你重用…我!”
说完这几个字,就见他的瞳孔已渐渐涣散,呼吸已停止,手也已跟着垂了下去!
吴俊比慢慢地将他的眼给合上,口中喃喃地道:“好兄弟,我相信秦强定会原谅你的,你到了下面可以安息了!”
看到这一幕,无论是谁都难免动容,或是热泪盈于眶中,但是在场的这些人的脸上竟没有半点儿感情,竟好似石像般,持着箭,连身上紧绷着肌肉都不肯放松半分。
而董去来看到这儿,不由得道:“你又不是秦强,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
闻言,吴俊比将钉子的死尸轻轻地放在地上,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自每个人的面上冷冷地扫了个遍。
此刻他的眼圈已泛红,脸色苍白中竟泛着丝青色。
他紧抿着嘴,瞪着董去来,那目光竟是如此有些发冷,有些可怕!
董去来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他这种目光,顿时也感到心中有些寒意。
只见吴俊比冷冷地道:“我问你,钉子是你吩咐他们动的手杀的吗?”
董去来道:“不错!不过这是我们兴隆镖局里的事,与阁下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吴俊比没有说话,只见董去来已对一旁的青衣卫使了个眼色,那青衣卫清了清嗓子,往前迈了一步,沉声道:“兴隆镖局处理叛徒:挖去双眼,倒掉鞭尸三日!”
董去来微一挥手,那青衣卫已退了回去,然后董去来盯着吴俊比,目光不停地闪动着道:“你听见了吧,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他目光一转,已转向地上平躺在地的钉子的尸体上,他冷冷地道:“这比起叛徒的处置,他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时他抬眼直视着吴俊比,冷声道:“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留他个全尸!”
说完这话,他已挥手,已有两个青衣卫欲上前要去抬钉子的死尸,却见吴俊比一摆手,冷冷地道:“不劳你们费心,钉子是死在我的怀里的,理由我来处理!”
接着就见吴俊比竟真的已俯下身去将钉子的死尸给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那些青衣卫还想上前,却被董去来一把拦住。
只听董去来忽自后面叫道:“吴兄,你难道就这样走了吗?你不想要你的心爱的女人了?”
吴俊比果然顿住足,董去来的嘴角浮现出丝冷笑,他知道吴俊比一定会上当的,因为他相思已入骨,已没有办法不去在乎她,关心她。
只听吴俊比霍然转头,目射寒光,盯着帐帘,冷声道:“她在哪儿?”
董去来掀帘自帐中负手走出,冷冷地答道:“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要留下来看一出好戏,之后我便会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儿!”
荒外,枯林,一座新坟,漫天的黄纸。
吴俊比坐在坟前,一手扶着刚刚立好的碑,另一只手已持着他那扁扁的白银打造的酒壶往喉中灌去。
这是钉子的坟,是吴俊比亲手为他掘的,又亲手将用草革裹住,埋葬。
只听他喃喃地道:“钉子兄弟,你的话我一定会转告给秦强的,你这一生过得太过辛苦,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了!希望来世莫要再这样辛苦,我这有水酒,虽不是极品,但也可以入喉,不妨你陪我喝两杯吧!”
说着,他已将壶中剩下的酒全部倒在了地上。
又默了许久,天已渐渐放黑,他这才起身,不停地咳嗽着,等完全地咳嗽完后他才继续地往前走去。
刚走到帐篷的附近,远远地便已听到阵阵的打斗声。
他立即施展轻功飞身掠了过去。
他并没有立即现身,而是隐于暗处,他看见空地上多出了两个木头架子,上面绑着两个人,竟是失踪多时的秦强与羽碟。
谁也不知道这些天过去,他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又怎么会到红雨集来,他们是不是来赴约的?
吴俊比的剑眉微蹙,他似乎又想咳,但是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发出声音的,所以他极力地用拳抵住唇间,将即将出口的咳嗽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之后再定睛地看去。
他发现威武秦强几天不见人已憔悴了许多。
他的嘴唇发白,脸色蜡黄,头发也很散乱,很显然也吃了不少的苦,可是这位倔强的大汉却是始终是一声不吭。
他身侧的羽碟更加瘦弱不堪,脸色发白得没有丝颜色,可是她的目光却始终凝视着秦强的有些黝黑的面上,眼波里尽是数不清的柔情。
秦强此时也再凝视着她,两个人的目里没有半分对死的惧怕,有的只是那数不尽的温情。
兴隆镖局的人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他们在二人的四周放满了柴垛,手中举着火把,只等着董去来一声令下,就要烧死他们!
只听秦强忽然道:“羽碟,你怕吗?”
羽碟淡淡地摇了摇头,道:“能和你死在一起,是羽碟的荣幸,羽碟又岂会惧怕!羽碟只望到了下面,还能和爷在一起,做一对快乐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
秦强豪放地大笑道:“好!我死前能得有你这样的红颜陪我,我死了也无憾!”
说着,他的手尖使劲儿地朝羽碟的方向伸着,羽碟也配合地咬着唇努力地将自己的手也往秦强这边够去,终于两只手紧紧地勾在一处。
看到这一幕,吴俊比已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是多么感人的一幕,那种生死相依的情感,不懂情的人是绝对理解不了的。
这时只见董去来骑着马上,他的前方站着两排兴隆镖局的青衣卫,他远远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现在柴垛已燃起,熊熊火光已冲天,将大半边天际都染成了血色!
秦强和羽碟只不过是个饵而已,钓的这条大鱼在不久后必会出现。
吴俊比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也在等待,不过他等待着却是一场激战!
这时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哐啷一声,马蹄已将栅栏给踢翻,他勒住马,举起手中的剑,高声喝道:“董去来,一滴泪在此!快放了秦强和羽碟!”
秦强也看到了他,不由得神色激动起来道:“好兄弟,我知道你定会来的!”
刘渐飞叫道:“我是一定要来的,只是我带来的只有我这一条命来陪你,你不要嫌少啊!”
秦强目中闪着泪光,道:“你能来已经很好了,有你来陪我,我已死而无憾!”
董去来目光闪动着精光,始终都未离开过。
此时他人在马上,虽没有吭声,可是看到这一幕,他心想:这就是你固执的下场,这些人要为你的固执而竖起墓碑!
想后,他仍未语,也只不过是动了一下手指,旁侧的林使已喝了声:“上!”
即时,从四面八方涌出不少持着箭剑的青衣卫,他们早已训练有素,迅速无比地将刘渐飞给团团地围住,个个剑拔弩张,横眉瞪目,一副恨不能将刘渐飞给吞了的表情。
不过他们只是将刘渐飞给围困住,并不急于动手。
既然猎物已乖乖地落入了他们设下的陷阱,他们又急什么呢,早晚都会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直等这声上的号令发出,他们才一拥而上,几十把箭剑已好不留情地砍在了刘渐飞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