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想到这一层时,他的身子非但动也不能动,而且还精赤着身子随着会走路的木桶迎进了寒风中。
木桶自己当然绝不可能长出脚来走路,而是在它的周围忽然多出了七根长棍。
有三条分别架在吴俊比的脖颈上和手臂上,剩下四条就穿在木桶的四壁上,稳稳地将它架起,朝山下的一条小路走去。
而抬着它,制住吴俊比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七个瞎子。
从他们纯熟的手法可以看出他们以前非但有眼睛,而且还十分地精亮。
在江湖中地位自是不低,但是现在他们只能用盲拐探路的瞎子而已。
而造就成他们今日这种悲惨命运的人儿,目前吴俊比只能想到一个,那便是尚且无缘见面的慕容十四郞和他的那把贴身的斩虎刀。
不过吴俊比有种预感,不久的将来他们很快就会见面的而且会一起驰骋江湖,继而又将发生许多惊心动魄的事来。
吴俊比暗自叹了口气,该来的自是逃脱不掉。
他虽舒舒服服地坐在木桶里,就像是坐轿子一样,但是他知道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再泡下去皮肤就会泡囊、泡烂不说,而且皇甫寒烟还在客栈,自己多耽搁一刻,她恐怕就会多一分危险。
想到皇甫寒烟那鹅蛋般的脸颊,发亮的眼睛,吴俊比就感到一阵揪心,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既不能从水中跳出,赤裸裸地跑回客栈去,也不能贸然挣脱长棍,与他们这些人公然对抗,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水里,转动着黑珍珠般的眼珠子想着逃脱的对策。
忽然灵光一闪,余光中一颗石子从路旁冒了出来。
吴俊比目露精光,趁旁边的那三位瞎子不注意,原本不动的手臂微微下弯,轻轻一吸,已操起来,又一弹,急急地朝那七人的大穴点去。
那七人此时竟仿佛真的失去反抗能力,真的被石子点中了穴道,木桩子般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七人本不是很好对付的人,他们的眼睛虽失,但是听力犹在,那双耳朵已经完全可以担负起他们原本应该是眼睛承担的任务。
无论是多么细微的声响,都难逃他们的耳朵,吴俊比的举动他们又岂会不知,又怎会轻易地受制。
吴俊比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而是他现在的脑子已经顾忌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吴俊比长吁了口气,却又立即提起。
因为他发现现在自己遇到的麻烦还远远没有解决。
他还赤身裸体地躺在水桶里,水温正一点点变凉,更糟糕的是现在触及的这段路段荒凉偏僻,没有人烟,强盗客栈又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即便他有天大的本领也难以施展出来。
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这时他已经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股清香飘入鼻尖的同时还伴随着个甜甜的声音:“吴俊比,我们公子让我给您送来衣服来了。”
直等这脚步声近前停下,吴俊比才将眼慢慢地张开。
他一看到面前的这张春花般的脸孔,他的脸色立即变了,嘴角荡起的春意也立即消失不见了。
本要夺口而出的多谢二字硬生生地哽在咽喉间。
他瞪大着双眼,双手紧紧握住眼前女子的柔夷,不有自主地失声叫道:“刘萧萧!”
那女子原本发白的面上顿时镀上了层晕红,她低下头去,有些不知所措,表面上只是试图地挣脱了几下,见挣脱不出,也就任由他拉着。
吴俊比虽年纪不小,眼角布上了皱纹,苍白的面颊上时常泛起病态的嫣红,但是这样子非但没有减少他的魅力,而且还更能增加他的成熟感。
那女子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面颊就更红了。
站在她身后捧着衣服的两个小丫鬟正捂着嘴偷偷地发笑。
那女子微微侧头狠瞪了她们一眼,轻叱道:“你们笑什么,还不快呈上衣服去!”
“是!”
两个丫鬟止住笑,微微欠身上前,将手中的托盘盛载着的衣物递了过去,吴俊比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松开手,面上有些发红。
那女子也跟着赶紧缩回了手,头垂得更低,偷偷用眼角瞟着吴俊比,脸颊上却荡起幸福的神色。
很显然她是情窦初开,对突然闯入的幸福弄得不之所措,却也不失甜蜜。
气氛有些尴尬,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吴俊比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直到将盘中最后一根金带子紧系在腰间,他才喊了声好了!
他此刻看上去更加地飘逸,潇洒,人也精神多了。
待那三个小姑娘转过身,松开捂在面上的手指,小心地将眼睁开去,看见他,六双眼睛全部发直了。
由其是那个刚刚被吴俊比拉住手,唤作刘萧萧的女子,眼睛直得更加厉害。
那身雪白的衣衫,腰间那金色的玉带,再配上那一头飘逸的卷发,发下端正的五官,世上又有哪个女子能够抗拒他的魅力。
吴俊比有些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只得将拳抵住唇,轻轻地咳嗽了声,许久三人这才回过神来。
此时她们面上都镀上层羞涩的润红色,呼吸局促紧张,都依依不舍地缩回目光,却还是忍不住用眼角去瞟着,手指揪紧了裙板,用力地揉搓着,激起层层褶皱。
这时吴俊比微笑着道:“姑娘,在下方才有些鲁莽,误把姑娘当成我的一位故人,还妄勿怪!”
那女子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润尚未褪去,不过她已经能够抬起头来瞧着吴俊比,瓜子的俏脸两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淡淡地笑道:“吴公子,客气了,不知公子是否将我当成了那位叫做刘萧萧的姑娘?”
吴俊比闻言,神色先是微微一怔,但很快便垂下眼帘,转开话题,抱拳很正色地道:“姑娘好心给在下送来衣物,真乃及时雨,雪中之碳,在下感激之余还未请教姑娘的芳名?”
那女子轻轻拉着自己的两根乌黑油花的麻辫子,眨着双大眼睛道:“我叫心心!”
“心心!”吴俊比目光闪烁着,喃喃地道着。“好名字!”
心心淡淡笑着,又露出那对好看的酒窝。
看到那对酒窝,她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纯真,让吴俊比又不禁想起三四年前的刘萧萧。
那时的刘萧萧也很爱笑,每当笑起来,美丽的红霞上总会映出月牙形浅窝,像极了天上的新月,那时的她的眼纯真得如清澈的湖畔。
也许是因为这两样相似的特征,吴俊比眼前有些朦胧起来。
他似乎又看见刘萧萧披着件浅青色的绒毛边风氅,双手交叉着,站在面前,浅浅地笑着,是那么地美。
“吴公子,吴公子”心心唤了许久,见吴俊比仍没有什么反应,她不禁往前蹭了两步,却忽然又顿住。
因为她突然发现吴俊比眼神迷离,呼吸有些急促,胸膛起伏也很厉害,就像是一位坠入爱河的少年。
这时他似乎察觉出心心已停下脚步,他人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两步,来到她近前。
他感到有股急促的热气自对方的口中喷出,轻轻地扑到他的面上,他更加受不了了。
微侧过头,将棱唇吻了上去,一瞬间心心感到有股热流涌入她的口中,她的胸腔中如有头撞鹿砰砰乱撞着,越来越快。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她的人难免有些发慌。
由其是当对方那湿腻的舌尖在她的皓齿间四下乱动着,试图找到空隙钻入她的领地时,她是再也受不了了,猛地抽出头来,自对方诧异的目光下往后退了一两步。
待站定后,这才回手狠狠地打了对方一记耳光。
她缩回了手,吴俊比回过了神。
两人都如大梦初醒般看清了对方。
吴俊比简直有些无地自容了,简直不该说些什么才好,恨不能此时能有条地缝钻进去。
不过地缝没有找到,心心倒是捂着嘴,清泪飞洒开去,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扭身跑了。
两个丫鬟愣了一下,似想埋怨吴俊比几句,终是未能吐出口,只是跺了跺脚,也赶紧急急地跟了上去。
剩下吴俊比有些沮丧地站在原地。
他走到一棵树下,坐了下来,手下意识地去摸腰间,这才发现自己所穿的是别人所赠的衣物。
自己的那扁扁的用白银打造成的酒壶现在还静静地搁在强盗客栈里面自己房间的桌子上。
吴俊比不仅自嘲地笑了笑。
忽然就见他的脸猛地往下一沉,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他忽然想到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自己刚到此才不过区区两天,除了皇甫寒烟,还有听她常常提起的那个大盗中的君子慕容十四郞外,自己简直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为什么这七个瞎子会在这深更半夜时分突然间撞破自己的房间来偷看自己洗澡?
他们明明是个瞎子,自然什么都看不见,又怎能偷看自己洗澡,何况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哪间房间,又怎么会晓得自己一定会在那个时间段里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