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树林里出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用手指扼住别人的喉咙,成何体统!”
上上人的眉头皱了皱,忽然念出了一句诗来:“金弓银丸斩虎箭?”
来人立即接道:“追云捉月水上飘!”
上上人立即动容道:“单工!”
他刚叫出此人的名字,就见有个人慢慢地自林中走了出来。
吴俊比呼吸已经通畅,但是喉间仍有些发质。
不过他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待他看清这个人的面目时,他人已坐在了树的枝头。
这个人长得高大威猛,红光满面,披着件血红的斗篷,一头银发如银色的瀑布倾泻而下,披于肩头。他的手中拎着张比他的手臂还长的金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异常地夺目!
可是当他扬起脸来,吴俊比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这个人的眼角已布满深深的鱼尾纹,脸皮也很松弛,竟已是位垂暮的老者。
吴俊比当真没有想到英雄虽已到了末路,但是他的声音仍如洪钟,精神饱满,背拔得跟标枪似的,全然显不出半点儿老态!
自己若是不承认自己已老,心态要是保持年轻,那么即便肉皮已老,他也不会真正地老去!
这道理吴俊比自己也不是不懂,只是他做不到而已,因为他的身边总是有很多的麻烦、倒霉、不幸、忧愁来打扰他,他的心总是难以静下来,他又如何做到不老。
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工夫去烦恼,因为他在和下面的那位单工打着招呼,说着话。
男人之间的打招呼通常都是抱拳问候,所以这个时候吴俊比已经抱起了拳,目光闪烁着道:“厉前辈,在下吴俊比,多谢你出手相救!”
单工冷冷地道:“你不必谢我,我只不过是路过,出手管了这场闲事而已。”
吴俊比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报答你的…”
他话还未完,单工已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道:“你休要再多说,还是赶紧离开此地,我知道你的武功一向不错,名头在江湖上也很大,只可惜你的例无虚发的袖箭到了这个怪物的面前却如同废铁一般,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你的武功不如他,只能说明你的人没有他卑鄙而已,一个人若是总是在别人的背后偷施暗算的话,即便是这个武功比这个人高很多的人也防不住他的暗算的。”
吴俊比暗自叹息着。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上上人,直到此刻才冷冷地截口道:“可惜我上上人的闲事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管的,看你这副打扮,好像并不是为了管我这场闲事所准备的。”
“的确是。”单工一字字地道“我是为了找一个人,慕容十四郞!”
听到“慕容十四郞”这四个字,吴俊比把将要伸出的脚给缩了回去,他本来急于想要去找昏迷的心心,他的心里实在是很担心她的毒伤,他本来是一定要走,而且是急着要赶过去,可是现在在他听到了慕容十四郞的名字,这个在这些天听了无数次的名字又出现了,而且就出现在这位已有华发垂暮的老人的口中。
他又怎么能不认真地不留意地去听呢。
人命虽关天,但是慕容十四郞的下落也是极为重要的,他要知道他的下落,也定要帮皇甫寒烟这个痴情的姑娘找到他!
两天来,皇甫寒烟都未怎么合眼,相思让她原本很美丽的脸上充满了憔悴与疲倦,由其是她的那双很美的眼睛这两天总是红肿的。
眼见着她被相思折磨得一天天消瘦下去,吴俊比也很痛心。
因为他懂得这种刻骨的相思,他自己已经得了这种相思入骨的病,已经将自己成天泡在酒缸里,往喉中不断灌着酒水,日夜折磨着自己。这才将自己原本康健的身躯弄成这般病怏怏的,那要命的肺疾更如同毒蛇般缠着他。
身上的病痛只任谁都无法代替他来受之,所以吴俊比实在不想让那么可爱、美丽的姑娘也受到同样的相思折磨,生出可怕的肺痨,更不想她像自己般因感情毁掉一生。
这样的悲剧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一次已经够了,他不希望再看到,再发生!
上上人听到慕容十四郞的名字,人有些发怔,随即又长笑道:“这倒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单工厉声道:“谁和你是一家人!”
说着,他人眼已瞪起,拔出了背后的一把斩虎箭来,自阳光下闪闪夺目!
他的目光直盯着上上人,口中却是对吴俊比说着话:“吴俊比,你今天被这个怪物给欺负,就让老夫来替你教训教训他,不管怎么说你的名声在中原也是排行第三的,何况吴俊袖箭的闲事也不是时常能碰上的,既然让老夫碰上了,老夫自然是当仁不让了,不知你要老夫如何处置这个怪物?”
吴俊比见他们将慕容十四郞的话题开了个引子,却并不继续,而是又转到他的身上,他有些无奈又感到些无趣,但是对方既然已经问到了自己,他又不能不作答,所以他只好道:“既然这个怪物刚才要脱我的衣服,还用鞭子缠住我的脖子很不舒服,不如你也替我脱下他的衣服吧。”
单工目光闪动着道:“用不用让我也把鞭子缠在他的脖子上?”
吴俊比道:“那倒不用,鞭子缠在脖子上的滋味实在是很不舒服,他已经吃了苦中苦,就不要再让他受苦了!”
单工听了,沉默许久,忽长长地叹道:“吴兄总是这般地仁慈,若是换了我,哼!”
他这哼字音刚从鼻孔里面钻出来,他手中的斩虎箭已狠狠地朝上上人坐下的九尺大汉的胸脯上劈去。
这九尺大汉虽膀大腰圆,但是动作倒也很矫健,双脚轻轻滑动,已很轻松地躲过了这劈下的一箭。
这时上上人却已经动容道:“你难道真的要跟我动手,其实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慕容十四郞而来的,你若是愿意,我们倒是可以联手对付慕容十四郞,等找到他,割下他的头颅以后,赏金你我一人一半!”
单工道:“上上人你不必跟我谈交情,厉某这一生中只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情,钱财乃身外之物,今日就算是我卖给吴俊袖箭一个人情吧,能为他这么有名的侠士做事,厉某感到十分荣幸!”
上上人脸色已变,沉了下去,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必再跟你这种老顽固多费什么唇舌,接招吧!”
说完,他手中的鞭子已经毒蛇般朝单工卷了过去,单工当仁不让,他手中的钢箭也已狠狠地砍了过去。
即便砍不到上上人,纵使砍断了他手中的长鞭,也可以杀杀他的锐气与狂傲!
但是单工却忘了,他们手中的兵刃一个柔,一个刚,偏偏柔又能克刚,所以他这一箭一砍下去,无疑已是吃亏上当,但是要收手似乎已晚了!
就见上上人手中的那长鞭忽然已卷住了他探出的钢箭,自上面缠了七八圈,让他再难以移动半分,与此同时,那座下的九尺大汉粗大的手掌已探向了单工的胸膛。
他的动作虽然看上去多少有些笨拙,但是掌风凌厉,狠辣又极快,只要稍微一挨上,必定非死即伤,足以让单工生不如死!
单工当真是防不胜防,躲也无从去躲。
真可谓是危险之极!
单工却临危不惧,他的神色依旧是那么地从容,就连眼角的青筋都未成跳动。
他的右手中的长箭已被套住动弹不得,但是左手却尤能动弹,它自由,灵活地将掌中的弓弦迎着大汉的手掌往前那么一送,顿时发出当的一声,那大汉的铁拳上竟生生地被割破道口,鲜血好似箭花般从里面喷了出来!
这看似很普通的弓弦居然锋利如箭。
这大汉拳头已破,自然难免心血上涌,他果然大怒着,劈掌要去夺下他的弓弦,哪知单工像是早已预料到他会这样做,所以他不慌不忙地手一转,将弓稍急点大汉的胸膛。
这大汉看似铁般的胸膛居然像块豆腐一样不抗点,这一点下去,他的脚下已经站不稳,陀螺般旋转了几周后,他人已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这一倒下,坐在他头上的上上人自然也难免倒下。
谁想到上上人非但没有倒下,反而腾空飞起。
由一个人瞬息间变成了两个人,他们自单工身前身后各自站定,同时出鞭,单工眉头刚刚皱起,那条鞭子的中稍已缠在了他的脖间上。
看到这儿,连树上的吴俊比见了都暗吃一惊,不过演出演到这里在他的眼里已该落下帷幕了,他已没有过多的心思再多留下来欣赏和吃惊了,心心还命在旦夕,皇甫寒烟伤势未愈,这两个人牵动时刻牵动他心弦的女人已让他一刻都再也停留不下,所以他很快便不见了!
他虽知道鞭子缠着脖子的滋味很是不好受,他自己才刚刚尝试过,刚想要从怀里摸箭,却又立即顿住。
因为他已看出像单工这样的人一定可以应付得来的,他绝不会让这种滋味持续太久的,他这样故意露出破绽,故意让鞭子缠住自己的脖子就一定有他的目的,若是自己出手帮忙,这场戏恐怕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
既然留下来已无趣,何不离去?
可等吴俊比来到山洞前,重新将两片大大的蒲扇叶给分开,再定睛往里面瞧去,他整个人都已呆若木鸡了!
昏睡的心心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