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兄长都是在对弈中略微讲解棋意，让我自己体味其中的奥妙。
邵洮则不同，他已经准备好了一本棋谱，大有从理论开始讲解的意图。
“这本是从此处书房‘借’来的，”他拍了拍手中的书，“是前朝旧谱，比较适合你。”
我接过来，翻阅了几页。
书的扉页已经泛黄，里面更是有许多凌乱的笔记，就像某种流传多年的孤本，古老而神秘。
“你先学第一套吧，”邵洮说道。
——
我低着头细细读着书上的蝇头小字，在繁芜的批注中学习前人的心得和体悟，不懂的就戳戳邵洮的胳膊让他讲解一番。
“战局如棋局，两者有着共通之处，双方你来我往，阴谋阳谋；棋品如人品，棋能养性，亦能使人才思敏捷。故而，学棋最忌讳悔棋，落子无悔；学棋最应该淡薄，心静才可下得好棋。”
邵洮真的是个好老师，无论我问到多么门外汉一样的问题，他都不会露出丝毫不耐。他分析起棋谱来深入浅出，使我在学习上事半功倍。他同我在更深远的层次和高度分析学棋的意义和蕴含的道理，使我的思想得到开拓。
我猜他的家教一定很好。听说他出身寒族，可他在待人接物和学识气度上却完全不输于兄长这样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华族子弟。
他本身的能力和资质固然卓绝，但他的授业恩师以及他的父母一定很了不起，才能教出他这样的人。
谦谦君子，灼灼其华。
——
昨日那样几乎是自学的课业结束后邵洮就去书房处理公务了，夜里我睡觉时那里还燃着烛火。
所以我今早看到他精神奕奕的模样都掩饰不住吃惊。
天光还暗着，此时大约是卯时一刻，在现代也就凌晨五点多一点，他昨夜睡的那么晚，现在看起来可比我精神许多。
“Hi，”我萎靡不振地又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早上好啊。”
“你……”他见到我也是吃了一惊的样子。
什么？我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了看，没什么不妥啊。
他抬手在面上比划了一下。
噢，这样啊，我出门的时候已经全副武装过了，戴着皮手套，以绢布覆面，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嘿嘿，蒙面大侠来也。”我嬉笑道。
“姒儿可是怕冷？”
“不，不，”我神经兮兮地晃晃手中的长鞭，“是怕练鞭的时候会打到自己而已。”
他脸黑了一下，绿绮也发出一种介于呻吟和叹息之间的奇怪声音。
其实跟兄长学鞭的时候我就是这一身行头，绿绮童鞋你的接受能力要不要这么弱啊，看看人家邵洮，多淡定。
“咳，”他清了清嗓子，“你先练一遍南拳吧。”
“好，”我把鞭抛给绿绮，站到院落空旷处。
这一套南拳是军营中诸人平日里常练的一套拳法。
兄长打起来，虎虎生风，力道十足，身体舒展，姿态美好。
我虽然力道和速度掌握的还不是太好，但身体的柔韧性还不错，所以打起来自然还是十分流畅娴熟的。
待最后收势的时候，自我感觉良好，身体也像完全活络开了。
邵洮果然亦是微笑颔首：“很好，现在试一下抖击。”
嘿嘿，这个也难不倒我。
我拿着鞭子走到梅树下，身形变化，先练了几种步法，而后猛一转身，全身相送，一记抖击挥向梅树的树干。
啪，梅树晃了晃，粉红色的瓣瓣梅花纷纷扬扬随风落下。
呵，比以前练的时候做的还要好，我抿唇而笑，得意地回头望向邵洮。
他伫足在廊芜下的身影在扑簌簌落下的花瓣中愈加清俊，面上却似带着一种不解的迷思，目光专注，仿若可以映出梅花的影像。
我等了一会，并未等到期待中的称赞，不由有些失望：“是做的不对么？”
“不，没有，”他像是忽然回过神来，“非常……”
然后顿住。
哎？我疑惑地望着他。
他思索了一下：“你我比试一场如何？”
“好啊，”我兴奋不已，“你用什么，剑吗？”
“不，什么都不用。”
——
绿绮远远地站在屋檐下，我与邵洮在偌大的院子里相对而立。
我这时候才有些紧张，先检查一下面巾系的紧不紧，以免一会打不了对手先把自己的脸伤到了，又把两只手套都脱下来，活动活动手指，嗯，这样使起鞭来更顺手。
“呼，开始吧。”
他笑了笑：“你先来。”
话音刚落，我已经一鞭横扫出去，直逼他的面颊。
兄长说了，开头一鞭务必要有气势有力度，打的对手措手不及。
他侧身迅速避过的时候我又垫步向前劈向他的上身。
唔，兄长语，一击不中要快速变换鞭法，环环相扣。
他又灵巧的躲过了。
我始终没停手，他亦始终在我可攻击的范围内，但是渐渐的我已经气喘吁吁，反观他却一直呼吸沉稳，丝毫不显吃力。
当我一鞭划向他左臂的时候，他劈手顺势抓住长鞭。
而后轻笑一声。
我败了。
“再来。”他松开手。
我又挥鞭冲上去，然后没多久……
又输了。
如此几番，我已经累得气喘如牛，汗湿衣襟，拿鞭的手都有些抖了。
所以当他说再来最后一次的时候，我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使出最大力气把鞭甩向他。
他洞悉的目光让我急红了眼睛，招招密不透风。
然后……然后……
我不知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怎么的……
我直接把像在现代学到的对付强奸犯这样的人时用到的招数用到了邵洮身上。
我……我……把鞭子抖击向他全身最薄弱的地方，是的，就是大家都能想到的那里。
本来我可以若无其事装作不小心误打的。
可是，可是，我在他疾步后退并抓住鞭子的时候甩开手柄赤手奔向他，直接踢向他的两腿之间。
他始料不及，大惊失色，飞快地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脚踝。
我失去平衡，呀呀尖叫，他不得已又用拿鞭子的手揽住我的腰。
最后惊魂未定的我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被他抓在怀里，我俩的鼻尖都快要挨在一起，他清澈的眼眸中映出我小小的倒影。
我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天呐，我都做了什么啊。
“失，失礼了，”他愣了下，飞快地放开我，竟然先道歉。
我欲哭无泪，尴尬的无所适从。
他面上的红晕越来越深，我俩小心地躲闪着对方的视线。
没办法了，我一把抓回长鞭转身跑走。
完了完了……
我心里不断哀嚎……
淑女形象彻底被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