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转过身,逆光中脸孔有些模糊,说话的时候语含轻蔑:“真是蠢。”
他旁边的人嗤笑了一声,我看过去,果然——
“姜校尉,”我看着那猥琐的矮个男人,笑得欢快,“阁下的伤好的很快啊,都敢到沐幽来了,就不怕自投罗网吗?”
他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忽的瞪大眼睛:“是你?!”
“可不就是我,”我脚步轻快地走到方桌前坐下,笑看着他,“怎么,陪着你的主子探明敌情来了?那我可告诉你,这里除了听说书结识几个掉书袋的酸腐文人,可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窗边的高大男子这时候才直视着我,我笑着问他:“您说是不是啊?瓦——芦——王?”
他身形一闪,我的下巴已经被他捏在手心,眼前出现的容颜不由让我呼吸一滞:冷若冰霜的眼眸里仿佛倒映着满天星斗的辉光,鬼斧刀刻的下巴紧绷着,弯出一个性感的弧度。
“你如何得知?”他的声音比之他的眼眸还要寒凉。
“呵呵,”我仰望着他,口齿不清地轻声道,“怕了?既知自己胆子小,何必千里迢迢孤身犯险?”
“呵,何人告诉你本王是孤身而来,”他松开抓紧我下巴的手,站直身子道,“姑娘该担心的是自己吧?”
“哦?”我笑着轻抚了下被他捏痛的下巴,“就凭你这草包手下么?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哦。”
我边笑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窗子就在两米远的地方,绿绮还没动静,门口肯定是不能选择的。如今只有我自己先脱身再想办法救出绿绮了。
我其实已经在暗暗后悔。当初我发现姜校尉点头哈腰地跟着这人时就已经断定此人是敌国重要人士了。之后的几天根据蛛丝马迹更是几乎可以断定此人是成洛的瓦芦王。
绿绮其实有想要告诉兄长,但我总以证据不足敷衍拖延,如今想来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一般。
看看,如今不但没有及时禀报有用的信息,还被对方发现反将了一军。
按理说既然被发现了我应该装疯卖傻蒙混过关才对,可自己偏偏嘴欠说出对方的身份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下可难以脱身了。
我究竟怎么了?以前明明不是这样鲁莽的人啊?
“王爷,”姜校尉恶狠狠地说道,“此女貌美心毒,之前就是她设计伤了属下。”
瓦芦王的眸中似是光芒一闪,我的心忽的一沉,就听他用清冷的声音轻描淡写道:“那便带回莽渡去吧。”
什么?我惊愕地瞪大眼睛:不是要严加拷问或者就地绞杀?
据我所知,莽渡是成洛的国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一头雾水,姜校尉却显然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猥琐的眼睛都高兴地放光了,鼻孔更是兴奋地张大。只听他用那令人恶心黏糊糊的声音欢快地应道:“是,属下多谢王爷。”
瓦芦王轻轻在我肩上一拂,我的半个身子像是冰冻了一般麻木不听使唤,而他已经先一步跨出屋子。
姜校尉从腰间抽出一根手指宽的绳索,恶狠狠地缚住我的双手。
他又拿走我的匕首抵在我的肩颈处,推搡挟带着我出了内室。
廊间空无一人,人事不知的绿绮已不知去向。
我心中的悔恨蔓延不绝,如今只盼她能侥幸脱身,或者有人能注意此处的异样引起哥哥他们的警觉。
姜校尉宽大的袍袖掩住了置于我颈间的匕首,外人看来极像是他揽着我在亲昵。
一出了茶楼二人带着我上了一辆马车,而马车一刻不停疾驰向南城门。
我知道,以这样的速度,不出两刻钟即可出城。
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肩膀渐渐恢复了知觉,手腕上的绳索是死扣,可这并不妨碍我取得腰间的鞭子。我摸索着握住了鞭子的把手,只轻轻用巧劲一抽,腕间的绳索已经应声而断。
车辆的颠簸中瓦芦王阖目端坐着,姜校尉已经发现我的动作并扑过来抓住了我的脚。
“你这个贼心不死的恶妇!一刻都不安生!”
我一鞭抽到了他的手上:“贼心说的是你自己吧!”
他吃痛地合身扑过来抓我,但碍于他的主子一动不动地坐在旁边,故而掣肘了手脚,更因为我什么都不顾及地乱舞鞭,他便还要分心为他的主子挡鞭,不一会儿就被我的鞭子抽中了好几下。
他血淋淋的脸上神色狰狞,我却什么也不怕了。
看样子他的主子并没打算帮他,可如今他一个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我蔑视地看了他一眼,一撩马车的帘幕欲跃下马车,可还未来得及使力腰身已经被一股力扯了回去。
瓦芦王的脸庞近在咫尺:“本王可没说你能走。”
“哦?”我更近地凑向他,几乎与他鼻尖对鼻尖,然后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奴并没说要走啊,王爷如此人才,奴是想要跟着王爷的,怎么舍得走呢?”
他皱了皱眉,身子向后退了退。我的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几乎爬坐在他的怀里,娇滴滴地道:“奴仰慕王爷久矣,曾花重金购得王爷的画像,日日悬于闺房墙壁睹画思人,故而一见王爷真人便一眼认出。姜校尉连您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及。奴不欢喜他。”
他把我的手从胸前拿开,眼眸中带着丝迷惘,我的前后不一和胡言乱语终于让他有些迷糊不解。
机会只有一次,我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了他的后颈。
他的眸光莹莹一闪,未见动作,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臂,把我藏于指缝间的绣花针拿了过去。
“果然难缠,”他神色不耐地把我推开。
下句话却是对姜校尉说的:“本王应你的事回莽渡再说,把仇劲找来。”
仇劲以来我就知道逃跑没戏了。
他一来就连连封住我周身几个大穴,吃饭如厕的时候才给解开,之后再封上。
不管我如何巧言令色或者言语相激,他的脸上一点神情都没有,更不会同我讲上一句话。
之后的几天,我与仇劲同车而行,因为时常僵坐而变得浑身酸痛无力,而我也终于意识到或许到莽渡前他都不会搭理我哪怕一下。
我放弃了逃跑:莽渡又怎样,哪怕刀山火海,姑娘我还就是去了!有一天我不小心把成洛搅得天翻地覆,你们可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