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冒着热气的文字
在鲜红的血里面
渐渐地跟着死神变冷
这就是文字
岛上的人们
马上就会拥有的
冷漠与狂热
枪手
把枪放在靠近心脏的地方
那样子便摸索出
一整串像子弹带一样的春天
枪手悄悄地在弹雨下哭泣
他从夜视镜里面看到了
慢慢靠近的灵魂红色的糨糊
很快便会粘住逃逸的生命
让他融化在死一般的寂静
他在这一片红色中眩晕
忘记了看见火光的一刻
他已注定要朝后躺下
如果幸运的话
他或者还能最后看一眼
这永远也看不透的苍穹
但死之前
注定是无边的寂静
他听不到细细的流水
也听不到曾经的呢喃低语
更听不到远方无时不在的呼唤
直到自己的呼吸声停顿
这一段临界的空白
使他意识到对手和自己一样
是真正的枪手
所以很各易一动食指
让他在躺下之前
残存听到枪声的最后奢望
寂寞狙击手
河水静静地流淌
每段草根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它的存在就是为了
等待火热的焚烧
云静静地用自己的白色
卷起在蓝天的屋檐
它的存在激荡在天上的水边
也等待夕阳的焚烧
美丽的景色
悄悄地在瞄准镜里定格
每一次跳动都足以
让这一切景色消失
在美丽的景色下
狙击手寂寞地卧着
远方河水流淌
天边白云舒卷
他的寂寞一周一周地
随着那冷漠的膛线缠绕
等待高速的一击
用出膛的冷静
焚毁眼底残酷的风景
在那一瞬
他用完美的停止呼吸
来让目标重复同样动作
在静谧动人的风景里
嵌入了一颗宝石
正如皇冠上瞬间的对穿处
打制成钢盔特意留下的嵌痕
在那美丽的风景下
刹那间一片红色过滤了生命
静谧的歌声铺垫在河床上
眼底的风景开始血光四灭
通假
在重金属的喧嚣中
发掘孤本
某个音位是通假的
在龟壳细密的缝中
琴弦一而再地越过虚假的代音
基音在浅显的轻揉中
被顺理成章地一笔带过
而泛音如洋底深隧的超声波一般
悄无声息地划破空气嘶肃而来
在那一座座浮屠之下
梵音与血和泪的悲啼
混成一种声响
在第九个音位
开始一连串的碎拔和弦
翻阅那本古音韵孤本
顷刻的天空便开始下起灰尘
山谷悄悄地震荡开来
如滚滚红尘里
一场快意的宣泄
低音在那种延展的端口
体会圣殿深处
枯井隐藏的平衡
毫不顾忌的和弦
不协和地奏起
丝绒也在这一刻
学会在书籍里闪光
加上一点偏旁
加上一点液体
一切便很容易被改变
那只是时空带给人们的
几百年后沉淀出的新字符
你愿意相信这些吗
敏感的灵魂
敏锐的通假
在每一个成音的过程里
背景有狼的咆哮
撕碎眼眶能看见的
撕碎耳朵能听到的
这就是通假
用弦的声音取代
大雁的翅膀
所扑闪出来的气流
无事可记
他们为什么要判一个庸才死刑
因为他们自己也是庸才
他们把自己的平庸当成了绞索
绞杀了你
是不是
只可惜他们用的是断头台
用你改进的三角闸刀
快速地使你的王朝离开
而这一天就是无事可记
用你所有日记的语言
细致得让历史学者厌烦的生活
却没有时代的风云激荡
你在断头台上发表了无罪演说
而你在日记和历史里
选择了沉默
这就是你表达的方式
一个庸碌无为的人
对所有庸碌无为的人
所能留下的话语
鹿跑到修女那儿去了
可是你却没有逃过断头台
你作为第二刽子手
死于第一之手
你作为二等刽子手
死于三等之手
而你的死敌丹东
人头落地
那是血腥的年代
血花四灭
只有头颅
愿意悄悄地滚下
人们在沸腾的街道上
体会革命与不革命之间
极其微妙的差距
而这一切对于路易十三与白兰地
不过是无事可记
诗
把两只脚伸入河流里面
对着悄悄流向远方的河水
悄悄地对你自己说
诗，是不是死亡可以把你留下
城墙的尽头
有拿着箭的士兵
缺乏弓的力度
更缺少弦的角度
月亮悄悄地探出头来：
如果你们还记得诗的话
那么我就是诗人的弓
而箭就是你们
飘洋过海远道而来的诗篇
毒药
在液化十年之后
毒药从来没有想到
自己还会拥有花香
原始的激情雨后的磨菇
恶意连串生长在
一段段深黑色的树桩上
它的恶意
悄悄地陷入沼泽里面
那里有无数游荡的灵魂
要赶在死神之前
赴地狱里刚刚开始的晚宴
死神的妹妹
静静地在黑色的森林深处哭泣
你别去安慰她
她只是口渴了
便用自己的泪水解饮
而你不适时地前去
正好会使自己的热血
成为她冷胃中的凝固物
毒药思念着那已成为思想化石的鲜艳
在十年的积聚里
它忍受着不去挥发
竟然是为了此刻
让受者未中毒之前
便被自己淹死
双子
你走的时候
是否带走我的邪恶
因为我突然那么地
思念你
而一个邪恶的人
是不会思念的
你走的时候
是否留下了你的邪恶
因为我突然那么怨恨
你的离开
而一个善良的人
是不应该怨恨的
现在的农夫以蛇为枪
雪地里
有你的血流成一片片
比足迹还深
枯井随着北风
落入深深的绿叶灵魂深处
鲜嫩易让腐朽的坠落
你的眼泪是否还鲜嫩
我的哭泣同样是哭泣
尽管北风的声音比它疯狂
农夫带着枪
试图飞越这段枪支泛滥的年代
雪地上扬起的灰
比时间火化后余下的烬更让人心痛
你不愿意跑么
那七步的时间
就这样子坐死在这春日之前
在这条卷尺最后量过的边缘
我的风吹起
我就死了
因为农夫不愿意站起来
他宁愿在冬天的蛇毒里打盹
毒蛇咬伤了他的脚
他睡着了
在梦里他握的丈八蛇矛
成为装满子弹的枪
而他坚强得如同一名战士
我在雪地里面看着他
他就朝我开枪
那么果断
仿佛我是昨日没被融化的雪人
在一串子弹后
我不能在梦中死去
因为我可怕得无法安睡
那血腥的梦的窗前
被我的血灭成红色
就在红色滤光镜的窗前
他睡着了
我却死了
那你怎么想
当你在风使劲刮的街头
选择竖起衣领和死亡的时候
阳光穿透了你的垃圾站
你发现里面还有未清空的灵魂
这个时候
那你怎么想
当你在街角看到外表似乎清纯的女子
浓妆艳抹地站在那里
眼角有清澈的海洋底部
这个时候
那你怎么想
当你看到那个女子
正在不停地哭泣
这个时候
那你怎么想
当你看到她的泪水
打湿了她自己的眼妆
她要拭去，却怕搞花了眼线
这个时候
那你怎么想
你到底要怎么想
在你看到了一切
却又没有办法去想的时候
你要怎么想
口
当我试着学习语言的时候
我的生命就此开始
桥上有太阳像头颅一般悬挂
我的生命也从此开始展开
像花儿一样的蜜汁
在岁月里头悄悄流淌
我准备堕落
没有失去的场所
我便不再要求失去
也不再要求获得
生命如此无常地顿住
谁也不能阻止自己被岁月遗忘
我刻上石碑等待自己被风化
这样子我就可以进入你的心里
进入失去与获得之间的
一段短短领域
那段领域有的人用一生跋涉
有的人一出生便已在那儿
神开始沐浴更衣
不能免俗地在山谷之间参阅经文
那儿没有天书
没有什么需要破解的一切
他只有语言
联系河流与河流之间的隧道洞口
那儿富裕之乡
用流满黑油的色素参考着地质
我笑着质询
却忘不了语言
尽管无声的一切使我已经没有了
拓展的空间
我静静地坐着
云从容地来去
她的姣好面容
使我伤心地渴望自己能够
瞬间译出雨水与秋露过渡之间
绿色的文字
那是语言
我不能歌唱
也不能述说
只能在局局的山巅
听任风云来去
于产房陪妻，妻
正给初生女儿喂奶，我写诗。
愤怒
带着我的那口刀
在雪花之下到阳台顶上
展示你的愤怒吧
门口有无数的人
他们不愿看到人们躺下
或者死亡
他们只想看到你自己展现自己的愤怒
这样子他们便可以
跟着展现自己的愤怒了
这把刀在没有送入你的胸口之前
并不是你的
你也不能带走
你要让人们看到你的血有多么冷多么热
这样子你便可以跑开
在下一个龙套的间隙
偷偷瞄出你的眼睛
用眼角的蓝天
使眼花缭乱的一切
能够开始坠毁
像凤凰一样开始
极其幸运的一劫
死去然后复生
然后永生
然后不死
然后生生世世生活在火焰之中
享受煎熬的快意
我的愤怒和你的愤怒
究意哪一种愤怒才可以涅盘
我不愿意回答
因为在愤怒的火焰把我焚毁之前
生命中的一切便是不再要求
重生而重生
死去而死去
来去而来去
自由却又无比虚拟的
那就是火的来去
在火的来去中可以做的一切
两把枪
我爱带着那两把枪
让风衣在阳光下
剑一般地扬起
我自负自己能够双手出枪
我自负自己能够在疾风中
像钉子一般钉住远方的眼睛
那眼神在被钉住之前
就穿透了尘世
我在那尘世中
就是那两片轻薄的子弹
在院子里面喷射血浆
我自负
所以我愿意带着那两把枪
在平静的日子里
在太阳悄悄地升起的夜晚
让自己躺在嗖嗖的眼神之中
那是一阵风
穿梭在来来去去的风情万种之间
死亡与没有自己的年代
我会带着那两把枪悄悄地
离开自己的身体
离开自己的自负
父亲
父亲，
在那些小巷的尽头，
所有的屋脊都沉默，
我看向远方的山，
焚烧着秋天的红叶，
它们开始凋落，
可我的肩膀应不再瘦弱。
我眼睛面对无边的诅咒，
不用借助酒精来让双手颤抖，
因为男人在这时候，
需要的只是鲜血，
它们让世界肥沃，
也让它丑恶。
我仍然会带着我最好的武器，
在猎猎风声中守候，
尽管打完这一战，
我的尸骨将荡然无存，
可是，父亲，
我依然在这儿，
望向远方，
这个时候，
太阳开始西落，
落日下的滩头，
只有活着，
没有或者！
绝对的诗人
叛军在西线无限地曼延
用血浇筑新的道路
我的方向已在血雨腥风之中
美丽的河畔有阳光
悄悄地渗透入
心尖深处那开始沉积
开始等待风化的贝壳化石中
那是一个灵魂成为
货币化石的年代
被放逐的父兄
在下次回来的酒店门口
托出怀中剩余的一切
而整个南方
一直在各种方言中
用传说承载着一艘不断沉没的船只
在桅杆上
我看到自己的心思
细腻而不被关注
那个年轻的叛军将领
举着自己的头卢页
带着几多亲随走向地狱
我从未承认他是一位将军
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大度
可以去让整座城池的人们活下
他只是一个残缺的人类
没有生命
没有灵魂
只有对权力与名声的无限渴望
大海呼啸着朝着地球以外的深处
倾泄
母亲
我正回过头去
面对整个世界的咆哮
我不介意流尽所有蓝色的血液
汇入海洋的流动之中
我的眼睛
在风暴之中
端详着整个世界
我也不从介意
承认自己
是一个
绝对的诗人
行者
我戴上戒箍的那一刻
我就成了行者
我不再是坐拥书城的僧人
我成了游遍四方的头陀
经文上的一切
在我寄托的石头里
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而我从石中诞生
我又将回归石城
那一年
如来的五指山
使我成为石质骆驼
这就让我增加了穿越沙漠的生命年轮
我等待那位僧人
让我再一次从石中诞生
我完全可以拂袖而去
即使花果山已经寸草不生
可是我必须等待一次重生
就像几百年前我从石中蹦出一样
我是一位行者
我可以担当齐天大圣的工作
我更能成为一位行者
我的笔任意伸缩
那就是传说中的妙笔生花
我拔下颈后的毛发
朝空中一撒
它们将散成我所有的智力之子
被年复一年地
安镇在五指山的透明橱柜之中
诗人死了
诗人死了
死亡证书上没有填职业
他的一生有很多作品没有完成
因此他长期负罪
诗人死了
没有人为他心碎
只有一个又一个人
在大白天里昏昏欲睡
诗人死了
这个城市还在继续它的功业
下水道里受污染变异的蟾蜍
从管道口望天让变大的心脏疲惫
诗人死了
可是临死之前他耻笑这个世界
就像一片没人送葬的新坟堆
诗人死了
他不负责繁殖只负责代谢
诗篇来不及焚毁便当不了纸钱
而在远去的那个地方拾取树叶
诗人死了
如果他还有那么多垃圾要倾泄
那么就让他看看这些没有改变的生命中
繁华连着繁华的深夜
涉河
我在风声鹤唳的渡口
投下一根长鞭
妄图阻断自己的血管
江河没有为之不流
我的心房却比银河还远还冷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在我看到一片片植被
先遗弃我然后后退逃遁的时候
那些颈上带着刀伤的战士
骑着长了好多人头的马飞奔
我尽量讲鲜卑话
来让他们不要忘了我
不要忘了我曾经也是复国社的一分子
刀具挥砍
血穿着红色的衣裳跳舞
他们书写鲜艳
书写生命深处的灵魂
母亲在最近的远方凝视我
如果我生下来就是战士
那么不要预支我的死亡
那个涉河的深夜
泅水过去的是我的血缘
在我站起来的时候
比子弹还密集的哭声射向了我
江阴道
马路两边开始刮起了风
没有雪的日子
就是彻头彻尾的寒冷
房子有酒可以让你醉个通宵
板壁外的风
渐渐地撕毁了天色
那片阴暗的白天
席卷高速路上仅存的温度
两侧的楼房
在极度的寒意中
透视自己的倒影
阴暗的天色成了一片幕布
让余兴未尽的人们
在残余的节后
残酷地放纵鲜艳的焰火
我的冷酷
在对商人的砍价还价中
尽显对昨天的刻骨铭心
那时候我曾经纵马横刀
抢掠过无数商队
那年的江阴道
只有战火后无尽的萧条
我单枪匹马
劫掠无数财物跑向北方
而那时的天色
也适合放烟火
海盗
比海还蓝的海盗
把心揪出来扔到岸上
狼不停地奔跑
大地也开始崩裂
岸因缺水让狼群
忍受着饥饿
狼开始悄悄地寻找
那颗同类的心脏
那是鳄鱼和丑陋的人们
争夺大地统治权的时代
独眼的海盗
把自己的生命出售给了死神
而狼用另一种方式
维持生存
那样子的年代
草原没有人管理
只有鲜血会让它们不断繁殖
直到旺盛成大地生灵的最后战场
统治权不断易手的那一季
所有的生灵都败给了时间
海洋和大地不停地更迭
狼在那年代也不是那么团结
终于有一年
大地和海洋因极度寒冷连成一片
海盗的心也再没有人找到
只有无边的血凝成鲜红的花
所有的生物都冷得不再争斗
也不再有狼前赴后继地进攻
月牙在高高的天上安详
我哭了，因为灵魂不再存在了
间隙
我在每一个间隙
做我自己能够做的事
我在等水烧开的间隙
记账或写长长的诗
我在时间的胶片上
留下一串串文字
那所有的间隙
曾经塞满我长长的青春
我不愿意提醒自己
明天就将醒来
我只愿意在自己的宴席上
超度被自己杀死的时间
在那个间隙
曾经可以做无数的事
曾经有我自己流泪的青春
曾经有我悄悄流逝的心跳
曾经可以让我在从从容容的日子
为你栽种最美的玫瑰
李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停下来
走遍了山山水水之后
你真的还没有看清你身上的剑
其实当不来一壶美酒么
皇帝赐你一个金龟
让你得到御封的乞讨机会
可是你却当不成丐帮帮主
而只能在诸侯的幕中充当门客
你愿意奔走权门么
你愿意在成仙之前
